平时这个时候，祝舟已经可以回去睡一会儿午觉了。
    三点多，昏昏欲睡的祝舟才拿到便当盒从这栋大楼内离开。
    回到家，祝舟没有再睡午觉，忙了一会儿，差不多就要过去时棠的住所。
    可能是看出来今天时棠特别忙，祝舟特意问了一句，时棠几点回来，好掌握做饭的时间。
    但是时棠没有回复。
    祝舟想了想，没有像之前那样把菜炒好，只是先把汤煲上了，食材全部准好，切好。
    有排骨之类的大菜就和之前的差不多时间来做，然后用保温盘装起来，素菜就等时棠回来再做。
    时棠今天比之前都晚的才到家，听到动静，祝舟就立即开始炒菜，都来不及问时棠是洗完澡吃饭还是现在吃。
    被打乱节奏的祝舟炒好菜，时棠端着酒杯站在离餐桌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端着菜的祝舟。
    祝舟忙着端菜，没有看时棠，等把汤放到餐桌上，才看向已经喝下半杯酒的时棠。
    时棠神情不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阴沉苍白。
    祝舟除了第一次见到时棠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后面因为他散发出来对他们父子的善意，就平常心了。
    但今天晚上，祝舟有了胆颤心惊的不安感。
    他甚至无法直视时棠的眼神，看了一眼时棠就害怕地垂下了眼皮，语气喃喃地对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去洗澡的时棠说：“可以吃饭了时先生。”
    时棠看着桌子上仍旧很丰盛的饭餐，露出一抹冷笑，眼神自嘲。
    他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到餐桌前，将空酒杯慢慢放到桌子上。
    像是很挑剔一样，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肉看了看，没有吃，直接扔到了垃圾桶内。
    鸡肉很嫩，色泽油亮，是时棠平常也很喜欢吃的口感。
    他喜欢吃葱油鸡，祝舟隔三差五就会做一次，根本不需要时棠特意去说。
    可能是时棠面色不善，而且阴沉沉的一直不说话，无所适从的祝舟等了等，默默转身准备回厨房，这个让他觉得有安全感的地方。
    但是时棠冷冷地说：“我让你走了吗？”
    祝舟立即回过身，面对时棠，神情躲闪。
    时棠看着惊慌失色的祝舟，坐到餐桌前，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曲起，敲着桌面，不轻不重的敲击声仿佛鼓点敲在祝舟的心脏上，咚咚咚，催命一般。
    祝舟昨夜本就没睡好，中午也没午休，如今面色煞白，眼窝发黑，面对逼人的时棠，他手脚都有些发软，只能极力控制自己不发抖。
    祝舟惶惶然地垂着首，久久后鼓足勇气问时棠说：“时先生，是我哪里没做好吗？你可以告诉我，我重新做，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可是祝舟还是下意识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妄图获得原谅。
    祝舟越是怯弱，时棠越是感到心烦意乱，甚至厌恶。
    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知道了他的私事，甚至用这些食物来羞辱他，恶心他，嘲笑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而他还是他的雇主，对方拿着他的钱做恶心他的事情，时棠这口恶气如何也吐不出来。
    时棠胃里的酒液开始翻江倒海，往常时棠不是一个一杯就醉的人，也不是醉，只是他头有些晕，像是因为空腹，使得酒精发酵的更快。
    他停下敲桌子的手，语气闲闲地说：“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过来了。”随意又冷漠。
    祝舟脑子乱乱的，他想到昨天叶杭说的话，心里猜测，大概是因为分手的缘故，时先生心情不好，今天他做的东西也刚好是时先生不喜欢的，导致时先生心情更不好。
    他并没有猜到时棠已经知道他早就知道叶杭的事情，以为事情比较简单，只是两人早有矛盾，然后时棠不想继续走下去，就提了分手。
    他没有想到吴怀羽已经告诉了时棠一切，也没想到叶杭会在信息里暴露他。
    听到自己被辞退了，祝舟下意识鞠躬说对不起。
    “好的，时先生对不起，我知道了，我这就离开，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祝舟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时棠烦躁地狠声道：“不需要你说对不起，你以为你是谁？滚出去！”
    长这么大，祝舟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狂怒的人。
    他慌乱地脱下围裙，拿着环保袋脚步匆匆的拎上自己的鞋子就打开门跑了出去，根本来不及换鞋。
    他气喘吁吁的来到小区外面，看着车来车往，忍不住红了眼圈。
    祝舟穿着拖鞋，一个手拎着环保袋，一个手拎着鞋子，红着眼眶茫然地往地铁站走。
    祝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难过，好几次眼泪都要从眼眶里流下来。
    此时此刻的祝舟，机械地坐上地铁前往幼儿园，脑子里却在想遇到难过事总会出现安慰他鼓励他的父亲。
    他想念他的父亲。
    频临崩溃的情绪在地铁到达目的地后全部压了下去，走出地铁站的祝舟努力扬起笑容，换上鞋子，脚步轻快地向幼儿园走去。
    虽然父亲不在了，但他还有个小天使在等着他出现。
    他要坚强，不能哭。
    最起码不能让孩子看到他哭。
    第34章 chapter 034
    今天是祝舟接官官放学最晚的一次, 老师都有些等着急了，给祝舟打了电话，问原因，委婉地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祝舟立即说对不起, 马上过去，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实在是对不起。
    因为对祝舟的印象很好, 老师问了后也没说什么，还嘱咐他不要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幼儿园一部分老师住在园里, 所以倒也不是着急下班, 因为不管她们上班还是下班, 不出去玩的话，就会一直待在幼儿园, 带着个孩子也没什么, 就是觉得孩子太小了, 所有小朋友都走了，好多班级的灯都关了, 只有他们班的灯亮着, 他一个小孩子孤零零的和老师坐在一起，怪可怜的。
    因为是下班时间，老师拿着手机时不时和朋友们发个信息聊聊天，比较放松。
    官官虽然手里拿着玩具，但心思并没有放在玩具里, 他时不时转过身，跪在沙发上伸着脑袋透过窗户往幼儿园的大门口望，想看到祝舟出现。
    只是看了好多次，祝舟都没有出现。
    晚托最迟八点半之前就得把孩子接走，但祝舟在时棠那里耽搁了蛮久的时间，路上又有些恍惚，八点四十才出现，太阳都不见了，天空只有暗蓝色和黑色，灯光照亮幼儿园，班级的灯大部分都关闭了，只有官官所在的教室还亮着灯。
    当祝舟出现在幼儿园的门口时，状态萎靡的官官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语气激动地对旁边等的蛮辛苦的老师说：“老师，我爸爸来了！爸爸来了！”边说边用手指着幼儿园的大门口，祝舟正走进来。
    老师也有些疲惫，毕竟白天上班很辛苦，下班后也不能休息，一直陪着孩子。
    祝舟心里很过意不去，不仅是对孩子，也有对老师的抱歉。
    所以双方一见面，祝舟就拼命鞠躬说对不起。
    “老师对不起，我今天太忙了，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真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官官看着鞠躬的祝舟，走过去牵着他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师温柔滴摆着手说：“刚好我今天晚上没事，一直待在园里，下次记得早点来就好，没事，早点带官官回去吧，这几天晚上有些冷，路上注意安全。”
    可能是老师是今天祝舟遇到的最温柔的人，祝舟牵着官官低声让他跟老师说再见，还有谢谢。
    官官乖乖听话地一一照搬。
    祝舟很庆幸太阳已经落下，他因为老师的温柔而再一次眼眶发酸发红也不怕被官官发现，他没有抱起官官，因为他怕官官看到他狼狈的神情，让孩子不安。
    官官和爸爸走出幼儿园后主动伸出手踮起脚要祝舟抱他。
    “爸爸，抱。”侧着身体看着祝舟，手伸得高高的。
    祝舟没有抱，努力眨眨眼，然后微微垂首装作稀松平常的模样对官官说：“爸爸今天有点累，宝贝今天可不可以不抱？”
    虽然官官很想让爸爸抱抱他，但是他一向是个懂事的宝宝，听到爸爸说累，而且这是官官第一次听到爸爸说累，立即放下手，抱抱祝舟的腿说：“好，官官和爸爸手牵手。”
    “宝贝真好。”听到官官不哭不闹的声音，还主动牵住他的手，祝舟差一点点就绷不住要落下泪来，但是他忍住了，别过脸深吸了口气，翘着嘴角和官官往家走。
    可能是今天祝舟格外安静，官官竟也变得比平时安静，没有一路跟祝舟叨叨，也没有抱怨祝舟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他，父子俩就这么一路无话的往家走。
    一路上祝舟一两句，官官才回答两句。
    祝舟压抑自己的情绪就很困难了，没办法完美的照顾到官官的情绪，他已经尽力了。
    回到家后，祝舟完全没有胃口吃晚餐，喝了一杯水，给官官洗完澡，自己也随便洗了下收拾完，陪他玩了一会儿，但是官官不是很想玩，只让祝舟抱着他睡。
    “爸爸，你抱着我睡，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语气央求。
    祝舟也没力气给官官讲故事了，闻言点着头掀开被子躺进去搂住他说：“好，爸爸等你睡着了再回自己的房间。”
    这个小小的要求得到满足，官官露出开心的笑容缩在祝舟的怀里。
    祝舟轻轻拍着官官的背，一下一下哄着他睡。
    官官一只手紧紧拉着祝舟的衣角，生怕他不见似的。
    官官十点才睡着，祝舟起身的时候，他的小手还攥着祝舟的衣角，祝舟轻轻地一点点的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
    给他掖掖被角，顺顺头发，轻吻他的额头，祝舟才转身关灯离开。
    这注定是一个不太愉快的夜晚。
    祝舟以为自己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会忍不住掉眼泪，他的眼泪忍了许久。
    可是当他站在卧室中央，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床时，想到时棠说的话，竟然并没有涌出眼泪。
    虽然他依旧觉得委屈难过。
    他很伤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祝舟已经不是十几岁脆弱无助的孩子了，他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借着窗外的月色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爸爸早就跟他说过，社会是残酷的，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如你心愿的。
    只是挨了几句训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祝舟一向很会安慰自己，有些人需要寻求他人治愈自己。
    祝舟则善于自我治愈，他虽然是个怕事儿的性子，但他是个乐观向上的人。
    这个夜晚虽然难眠，但祝舟乐观地想，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早早的去幼儿园接官官了。
    如此，本以为会很难熬的夜晚竟然也顺利入睡了。
    祝舟甚至想，明天要不逃课算了，带着官官去外面逛一逛玩一玩，今天真的是委屈孩子，也给老师添麻烦了。
    说是逃课，但祝舟第二天早上还是老老实实跟老师请了假。
    “老师，家里有些事，今天不能去幼儿园了，请假一天，昨天真是给老师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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