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挤到这么前面来的楚子榧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心道，难怪每年的头一炷香都稳稳地落在厉家人手上。
    周围的人群还在躁动着，不时地往前波动一下，楚子榧在推挤中看了看手机，距离十二点就差不到两分钟了。
    他看着被那些保镖围在中间的人，身子被身后的人推挤着，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殿前的广场上，厉承钧跟苏秦站在香炉前。
    两人在这里，也在等着新年的第一声钟声响起，只不过跟其他被挤得要命的人不一样，这对俊男美女站在这里，硬生生地站出了如立无人之境的悠闲。
    厉承钧身上的黑色风衣修饰着他挺拔的身形跟肩线，一点夜晚的轻霜落在那黑色的面料上，显出了跟周围裹得厚厚的臃肿人群完全不同的风姿。
    这英俊逼人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在想什么，可实际上却在想着那个少年。
    他们就在同城，那天买了包发货应该是很快的，可由于年前的物流爆炸，让同城的快递也延迟了好几天才送过来。他已经回了家，忙着主持家族里过年的事情，苏秦也跟在他身边，都没有去处理那快递过来的包裹。
    厉承钧呼出的气在夜的寒冷中变成了白雾，看来他今年头炷香的心愿比往年又要多一个，就是顺利找到那少年。
    苏秦在这个天气下依然穿着她的套装裙，外面穿的同样是轻薄款的大衣，两条修长的小腿暴露在外，冷得完全不能像老板一样这么潇洒。
    还好，十二点很快就要到了，旁边拿着龙头香的保镖已经走上前来，把那香递给了苏秦。
    哪怕不是第一年来，苏秦接过这香的时候依然感到了沉，这一根点燃插上去，从头烧到尾，能足足烧一个多小时。
    厉承钧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特助手里抱着的龙头香，从另一个保镖手上接过了准备点燃香的火。等到新年的钟声一响起，这支香就会被插到香炉里，给他们厉家带来新的一年的鸿运。
    就在此时，跟在那群富太太身后挤上来的楚鸣谦终于在台阶尽头冒出了头，被推推搡搡地挤上了广场，开始在四周的人群里搜寻弟弟的影子。
    那些富太太在站稳了以后，看着在里面已经准备点火的厉承钧，都忙不迭地从手袋里掏出了刚刚买的香，一手也拿好了打火机，做好准备等他一点完走开就立刻冲上前去，抢这第二炷、第三炷香。
    不远处，被人群不时地往外推的楚子榧也拿出了自己买的香，指尖一用力，打火机的火苗就窜了出来。
    千家万户，春晚直播的节目也告一段落，主持人开始聚在一起宣布倒数。
    市中心的广场上，聚在一起的人群看着广场大屏幕上显示读秒的时间，兴奋地一起开始倒数这最后十秒：
    “十、九、八、七——”
    人群里，楚鸣谦总算找到了楚子榧的身影。
    “子——”他被身后躁动起来的人群推搡着，站都站不稳，简直感到自己随时都会被挤飞出去。
    “六、五——”
    楚子榧在心中倒数着，抬起眼睛看向了那被人群挤得开始松动的保镖墙。
    等一倒数到最后面，他就装作不敌这些人的力气被挤过去，然后摔在香炉前，顺势把手里这根香插进去，抢了这第一炷香！
    火光一盛，厉承钧手中的火点亮了那根龙头香的香头。
    那一点光映亮了他漆黑的眼眸，他在这山顶的寒风中想着那跑不见人影的少年，默念着在新年过去之后尽快找到他的心愿。
    “四——”
    人群向着中间拥挤，已经越过了安全范围，来到了这些保镖构成的包围圈外，约束着他们的就是对厉家最后的敬畏。
    “三——”
    楚鸣谦再次张口想要叫弟弟，可是一朝着那个方向伸手，就立刻被从原地被挤了出去！
    “二——”
    钟楼上，撞钟的僧人合力抬起了撞木，向着面前悬挂的铜钟撞去。
    “一！”
    ……
    铛——
    伴随着新年钟声响起，漆黑的天幕中也“砰砰砰”地绽放起了礼花。
    楚子榧被往前挤去，看好了要扑到香炉前，然而却被从旁边伸来一只大手把他给挡住了。
    那保镖拦下了这个被推过来的半大少年，可是在另一边，被那群富太太以压倒性的力量推过来的楚鸣谦，他们却截也截不住。
    “等等、子榧——”楚鸣谦失去平衡向着这香炉前跌去，还在试图叫弟弟，“子——”
    眼看着那青铜的纹样离得越来越近，他就要这样一头撞在香炉上，站在他左前方的厉承钧眼角余光瞥见这被挤得要往香炉上撞去的身影，伸手一捞就把他带了回来。
    楚鸣谦空着的那只手没地方抓，慌不择路地抓在了面前那根巨大的香上。
    “砰”的一声，一朵巨大的礼花在他们头顶绽放，照亮了这大殿前的广场。
    在这新年的礼花中，两人四目相对。
    “……”
    三秒后，厉承钧握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把这头柱香用力地插进了香炉里！
    第8章
    咻——砰！
    楚南星抬头，在松树底下仰头望着在头顶炸开的烟花。
    新年钟声的十二响一响起来，说明头炷香也已经有人拔得头筹，每年一次的争抢结束了。
    这一结束，后面挤着要去上香的人也就不急了，排在前面的人上完香之后不耐上面的寒冷，就准备先离开。
    于是，刚刚还一直往上挤的人群就像改变了流向的河一样，开始从台阶上方缓缓地向下移动。
    楚南星抱着哥哥的衣服，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想着应该再过一些时候哥哥就会找到人，从上面下来了。
    她等得有些无聊，于是掏出手机，刚低下头就感到有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楚南星一抬头，看见一个在这样的天气下也穿着及膝的职业套装，外面只是一件轻薄款风衣的丽人站在自己面前，身后跟着两位保镖。
    “楚小姐？”她听见面前这个穿着职场装的丽人叫自己，“你哥哥拜托我来接你。”
    ……
    时间回到片刻之前，厉承钧松开了握在龙头香上的那只手，望着面前的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不用等到退货回去拿他的地址，他人就已经撞到了自己怀里。
    楚鸣谦身上穿得单薄，厉承钧刚刚一碰到他的手就感到了冷，于是在插完这头炷香之后就立刻带着他从香炉前离开，带去了广场旁待客的禅房。
    他从头到尾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也完全想不起要反抗，被厉承钧牵着，完全被动地跟着走。
    苏秦躲开涌上来的人潮，意识到这就是老板在等的仙度瑞拉，刚要跟上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少年还没有变声，苏秦转头，看着他从那些人群当中挤了出来，顶着一张跟老板的仙度瑞拉很像的脸。
    苏特助瞬间意识到这是他的弟弟。
    旁边的保镖本来要拦，苏秦说了一声“让他过来”，于是放下了手，让楚子榧过去。
    苏秦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开口问他：“那是你的哥哥？”
    天才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些忌惮。
    苏秦有足够应付他们的经验，并不觉得尴尬，只是聚拢过来烧香的人越来越多了，她便示意少年跟自己一起到广场边上去。
    “不用担心。”她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老板认识你哥哥，不是因为他刚刚撞过来抢了头炷香才把他带走的。”
    听到她这样说，少年眼中的戒备褪去了一些。
    苏秦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楚子榧。”
    龙凤胎的名字都是从常见的中药名里起的，符合医学世家的起名习惯。
    苏秦带着他往老板离开的方向过去，刚来到门外，那扇原本关上的门就从内里打开了，厉承钧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老板。”苏秦停下脚步，给他介绍自己带过来的少年，“这是楚少的弟弟。”
    厉承钧看了楚子榧一眼，没有意外。
    就刚刚短暂的一接触，楚鸣谦已经被他从口中套了名字，还说了他的弟弟跟妹妹都在这里。
    见他弟弟过来了，厉承钧就对苏秦说：“他的妹妹还在下面，去把她接上来。”
    楚子榧被暂时安排在隔壁禅房，楚南星也有人去接了，这下他们总算可以安定地坐下来谈一谈了。
    用于接待客人的禅房很温暖，里面燃烧着宁神的线香，就算楚鸣谦身上只穿着两件衣服也不觉得冷。
    他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厉承钧，更没想到前一刻自己抓住的会是他手里的香。
    大概是在香炉前还想着头炷香的事情，这一对视就又影响到了厉承钧，让他带着自己一起把那支香插下去了。
    怎么办？楚鸣谦有些不安，这是不是等于抢了他们厉家一半的头炷香？
    这头炷香可跟一般的东西不一样，这么一蹭沾的光可就大了，不管怎么想也还不了。
    他坐在冷硬的椅子上，感到原本一直从打开的门那里灌进来的风被隔断了，抬头一看，门已经被关上了，站在门边的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楚鸣谦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厉承钧的注视下开口叫他：“厉先生……”
    厉承钧看了他片刻，跟那个记忆模糊的夜晚比起来，少年看上去状态好了很多。
    大概是被外面的寒风吹着，他脸颊有些泛红，鼻尖也是，很是可爱。
    直到走到离他两步之外，厉承钧才停下脚步，低沉地问道：“那天为什么就那样走了？”
    他问完就看着面前的人，等着他的回答，没想到这少年却露出了一副困惑不已的神色：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闪烁，厉承钧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骗过去了。
    要是说先前只是猜测，那么此刻楚鸣谦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就完全地表明了他是坚决不想跟厉承钧扯上关系，甚至在他面前装失忆，打死也不承认两人上过床。
    厉承钧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的人，就算那天楚鸣谦的状态明显不对，但也用不着这样吧？
    这种被人拒绝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楚鸣谦只有表面镇定，实际上心脏已经跳得快要蹦出喉咙口，他看着眸色转深的厉承钧，又不免想到了那天晚上。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有弯的潜质，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对他告白，虽然因为没有时间来谈恋爱，所以都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但他是真心觉得女孩子们都是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