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咦?
他看得有点久,团结义奇怪地问道:“师父你在看什么?”
卫西便迟疑了一下,缓缓抬了抬下巴:“你看。”
团结义顺着目光看去,顿时卧槽一声,津津有味地说:“那么劲爆的吗!”
卫西正要问大弟子他们在干嘛,脑袋上忽然盖下一只手,摁着他的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团结义:“妈呀!还在亲!”
卫西立刻抬手抓住自家二徒弟的宽大的手掌,伸长了脑袋要看,这次被盖住的变成脸了,二徒弟捏着他的脸忍无可忍地转回来:“不许看。”
搞什么啊,卫西狐疑地看了眼自己似乎有点生气的二徒弟,那两人嘴贴着嘴到底在干什么?
但不等他询问,二徒弟已经踹了团结义一脚,冷冷地说道:“走了。”
与此同时,那边的柏昊也开口打断了他的狐疑:“大师,那里就是小柯摔下楼的地方。”
***
他指着工地外墙位置一处木板堆,周围已经清扫过,也拉上了警戒线,唯有木板上不详的暗色血迹,告诉来人这里此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况志明和妻子打量手电筒,上前去看那摊血,卫西站在他们身后,看得说实话挺嘴馋的。
那么多的一滩人血啊……就白白流在这里,真是可惜。
不过这会儿血液已经干涸了,里头的生气也消失无几,他砸吧了一下嘴,遗憾片刻后还是觉得比起这个,阴气和阳气更加好吃。
可是也很久没吃到阴气了……山外头的这些鬼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遇上的一个两个竟都那么没出息。
他想到这里,便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徒弟。
二徒弟因为之前的事情看起来还有些生气,对上他的目光后皱着眉头问:“又怎么了?”
卫西:“师父饿了。”
“……”二徒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抬手盖在了他脸上。
卫西凑近一些,因为是自己的徒弟,也不舍得咬,就这么贴着手心狠狠吸了一口,吸完还不算,忍不住意犹未尽地拿脸也蹭了下。
那只手被他蹭得一颤,竟然迅速地缩了回去。
卫西愣了愣,就见徒弟已经避开他的目光,捏着拳头二话不说地转身走了。
唉?他看着对方清瘦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奇怪地想,又生气了吗?
不禁大怒,这倒霉孩子,吸你几口阳气而已,这也值得生气,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第四十三章 混战
师徒俩短暂的交锋并没有引发其他人的关注, 况志明夫妇俩还在认真地审视着那摊血迹。
卫西隐约听到他们分析血迹形状和气息的声音, 都说不像是厉鬼作恶, 他一听不是厉鬼立刻就对这事儿没兴趣了,不满的目光便从二徒弟身上收了回来,在现场环顾了一圈, 又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叫来跟在团结义身边的柏昊:“你之前说,这幢楼在建造过程中发生过不少意外?”
柏昊点头:“可不是嘛。这么好的一个项目,我们公司批下来也费了不少力, 要不是没办法, 谁愿意荒着不动?当初找来的建造商还是国外相当有名的一家公司呢,结果从开建起就一天都没太平过。刚开始是挖地基破桩伤到了工人, 后来建筑工期也一直拖延,不是脚手架莫名其妙松动, 就是吊塔上的钢筋没来由掉下来,好几次都差点出人命。现在时间长了估计没人记得, 当初可是隔三差五要上本地新闻的,搞得我们工地隔三差五被相关单位突击检查。后来同行单位都说这可能是妖魔作祟,给我们推荐了一个有名的大师, 花了好多钱来这里做法驱鬼, 还卖了两尊门神给我们,说是放在工地门口,就能邪魔不侵,结果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一点用没有。”
卫西听得皱起眉, 柏昊说的情况确实不太正常,按照卫得道以前教的逻辑,绝对是风水出问题或者冲撞了什么煞气。
可这幢烂尾楼虽然在黑夜里看起来阴森可怖,制式上却当真没出现什么大毛病。
不过卫西琢磨片刻后也就抛开了,他来这本意只来也只是确认自家宗门的清白,柏昊一不是太仓宗的会员,二则法事是在莲都观求办的,跟太仓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又不是他的客户。
结果柏昊被他这么一问,居然缠着不放了:“卫大师,您问我这些,是不是有办法可以解决?”
卫西瞥了他一眼,转念一想这人虽不是会员,却也是自家员工未来的房东,还是没有断言拒绝。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二弟子正靠在不远处的一根混凝土桩上,辨不清表情地注视着自己,思量片刻后还是叫了另外一个:“结义,你一会儿去给况道友帮忙。”
二弟子陆阙虽然桀骜不驯,可跟在身边这段时间表现出的专业知识却无疑非常过硬。比起这个小弟子,他一开始收下的大徒弟在各个项目里的表现反而逊色许多,学习能力又差,被师弟按着学了那么久才学会了两张符,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悟到哪一步了,借着眼下的机会,刚好考校考校。
团结义这段时候做业务全靠躲,听到师父的吩咐不由有些害怕,可柏昊这会儿无条件地相信这个拥有数百员工的道观,却对卫西挑中的人选信任极了,立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赶巧况志明夫妇俩也商议出了结果,一行人在这呆了那么久,也没见有跟小柯坠楼有关的鬼怪出来骚扰,看来还是得主动出击。
驱邪嘛,还是得先知道是什么邪物,夫妇俩也很警惕,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将带来的法器依次列开,又在前方的空地上撒了一把糯米,开始念念有词。
他俩是閭山道派,有撒米驱邪的手段,别看用的东西小儿科,仪式却相当讲究,因此看起来颇有一番高人的派头。
柏昊明显被镇住了,双手合十对着那摊米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佑这事儿平安过去楼盘能顺利施工阿门阿门……”
况志明夫妇听到他杂交的念叨声,忍不住都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想好是否要出言纠正,就听楼顶方向传来一阵古怪的窸窣。
那声音又急又小,来得也突然,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道破空声!
众人神色一凝,下意识抬头,黑暗中只见一样不明物体从高处极速坠落,正正朝着柏昊所在的位置!
卫西就站在柏昊身边,见状双眼一眯,刚要躲避,又想起大徒弟也在这里,只这么半秒不到的功夫,余光一道人影忽的迫近,随即一道金石相接的脆响,落下来的东西已经被人一脚踹开,砸在了地上。
废弃的安全头盔砸出一股烟尘,而后在地面咕噜噜地转动了两圈。
况志明等人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踢开了坠落物后脸色难看得吓人的太仓宗二徒弟,还没来得想明白这青年刚刚飞身冲来的速度和一跃近乎两米的弹跳力有多不科学,卫西就首先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哪儿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伤了自己两个宝贝徒儿怎么办!
他也不因为没收钱就旁观了,上前就抢过况志明拎在手上的米袋,抓出一把凶恶地朝着黑暗中掷去,放声大骂:“哪个混账丢的东西!识相的自己滚出来受死!”
柏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况大师撒米还要念咒走程序,卫大师这样边骂边撒原来也可以的么?
况志明也试图阻拦,驱邪撒米哪有这么撒的:“卫道友你理智点,这么撒没有用——”
结果话未说完,便听见黑暗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啊啊啊啊!”
况志明:“……”
柏昊前几日撞过阴,火气弱,也同时听见了,当即目瞪口呆地倒退两步:“卧槽!卧槽!!”
卫西听到动静越发来劲儿,随手从地上捡了根钢管就朝着声源冲了进去,痛呼声几乎立刻就混乱起来,混乱的尖叫还有零碎的斥骂声接踵而至——
“哇呀呀呀呀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哪儿来的黄毛小儿!”
“松开我的脑袋——啊!松口松口松口!!”
什么情况?!烂尾楼里怎么可能会出现那么多的声音?!柏昊吓得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抓住团结义的衣袖双腿疯狂地开始打摆子:“大!大师!!”
况志明无语完毕也反应过来,抓起地上的法器就带着众人冲进楼里,定睛一看,也是神色大变。
烂尾楼里熙熙攘攘,宛如开集市一般,挤下了不知多少阴魂,场面丁点不比找上谭富的替鬼群逊色。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这些阴魂的样子并不像替鬼们那么恐怖,面貌都较为清晰,应该是自然死亡的,其中不乏年岁已高的老头老太。
卫西这会儿就正在殴打一个长胡子老头,扯着对方的长胡须一边打一边斥骂:“说!是不是你做的!”
老头被他打趴在地,气得要命,手脚拼命扑腾着,周围的其他鬼怪也不像替鬼那样畏惧卫西,虽不敢主动靠近,却也团团围在两人周围愤怒地斥责着卫西的粗暴。
况志明大惊过后立刻挽剑念咒,谁知做法的动静反倒惊动了正忙于声讨卫西的鬼群,一时外围不少老鬼纷纷回首,看到他后越发群情激奋,竟分出一部分骂骂咧咧着涌了过来,一副想要打架的样子。
怎么回事!不是厉鬼居然也那么凶!
况志明被吓得方寸大乱,柏昊更是直接尿了,一边尿一边哇哇大叫。卫西被自己迅速冲进包围圈的二弟子解了围,起身看到这一幕,当即朝着外围大喊:“团结义!”
团结义被喊得惊醒过来,立刻压住恐惧掏出手机:“幸好我早有准备!”
万分惊恐的柏昊瞬间泪目了,充满信赖地抱紧他的胳膊:“大师救命啊啊啊啊!”
鬼啊!全都是鬼啊!!!
想到自己面前飘荡的这些是什么东西他就恨不能直接翻个白眼晕过去。
不过他空白的脑子还是在满怀安慰的同时短暂的闪过一个念头——太仓宗到底在哪里?这么短的时间道士们来得及赶过来吗?
困惑的目光中,只见团结义朝着电话那头吼了一声快过来,紧接着将手机朝地面一丢。
柏昊:“?”
下一秒,他清晰的视线里,一颗梭黑的脑袋咻的从手机听筒里钻了出来。
柏昊:“……………………”
团结义跟出来的申叔说明了情况后意识到柏昊还恐惧地拽着自己的胳膊,转头贴心地想要安慰对方两句。
谁知双方目光刚一接触,他就感觉柏昊的手软软地松开了,神情恍惚地跟自己对视片刻后,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卧槽!”团结义隐约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发生过,惊慌地扑上去掐柏昊的人中,求助地看向况志明,“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况志明夫妇:“……”
此时太仓宗的实习生们已经尽数爬出了手机,相当有组织有纪律地排好了队形,听完申叔的简述后也都知道现场的这群老鬼是在自己的未来宿舍里搞事情了,这还了得?!
脸色青白的溺死鬼当即怒不可遏:“我就说呢!前天白天才搬过来的祭品昨天白天过来一看怎么就不见了!肯定是它们晚上出来偷吃的!那可是我省下来的公司午餐!”
摔得头破血流的跳楼鬼也气得要死:“我搬过来的元宝也少了好几个!我还以为是自己数错了呢,真不要脸!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在咱们宿舍里偷钱!”
一时众人纷纷叙述起自己搬过来之后弄丢的东西,这么一统计才发现数目加在一起居然相当可观,纷纷对面前的老鬼们怒目而视。老鬼群们看到他们出现本来还在懵逼呢,结果一看他们算上帐了,也纷纷不干:“说谁不要脸呢!这是哪家的孩子,有没有点礼貌了!”
“东西放在这谁知道是你们的啊!上头又没写名字,看见吃的元宝肯定都以为是自己家烧的啊!”
“还有这里是我们家,谁准你们不打招呼搬东西过来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你们宿舍了!”
团结义两个大耳光扇醒了柏昊,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转头看向那个老太:“这建筑楼盘不是xx公司开发的吗?怎么就成你们家了?”
说话的老太太鬼双眼一瞪:“老身在这都埋了快一百年了,这不是我家是哪?你说的那xx公司在我这算他娘狗屁!”
溺死鬼还在生气自己被偷吃的祭品,闻言立刻呸了一声:“不要脸!要照你那么说整条通惠河都是我的了,七十年产权听说过没有?人家有土地证你有吗?”
老太太听到这话,气得嘴皮子都哆嗦了:“尔,尔等……黄口小儿,无理至极!”
溺死鬼:“呸!倚老卖老!偷吃贡品!”
双方一言不合,越说越气,骂着骂着,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转眼打成了一团,同时骂声不歇——
“厚脸皮!偷钱偷贡品就算了!你们还害人!”
“信口雌黄!谁害人了!”
“看你那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敢做不敢当,人家都被你们害得跳楼进医院了!”
听到这声指责,混战中的某个老头当即怒不可遏:“谁害他了!老夫不过是看月色正好,出来天台打个太极,结果那蠢货看见老夫竟然转身就跑,自己踩空掉下楼去。老夫见他奄奄一息,怕他咽气,还专程去给他的同伴报了信!结果你们非但不感激,还恩将仇报,真是岂有此理!”
“啊!?”团结义惊讶地看着苏醒的柏昊,“真的是这样吗?!”
柏昊神情呆滞地看着他,又缓缓转向一旁混战的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