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然而此人注视他片刻之后,却又忽然转开了目光,表情看起来像是很不爽的样子,视线扫了一圈,似乎是想找个出气筒。
然后他就看到那群被卫西生嚼厉鬼的一幕吓到精神失常缩到墙根的小鬼了,脸色一沉,抬手挥去,口中念了几句什么,顷刻卷起一阵烈焰般的炽温。
被那股炽风刮到的小鬼根本没有抵抗能力,瞬间被分成了两部分,普通的那些忽忽悠悠飘到了半空然后平静地消失不见,另一部分颜色混杂做过恶吃过人的,却好像遭受了烈焰焚身般的巨大痛苦,疯狂地扭曲嚎叫却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随后就在这样剧烈的挣扎中一点点撕裂开,化成灰烬。
卫西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我的储备粮!!!
里头好多都是可以吃的,他本来想留起来慢慢吃的!!!!
这个人怎么这样!!
他对对方的印象一下就变得很不好了,身下已经被吃到只剩半副躯干的凤阳仙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挣扎了起来,舞动自己仅剩的左手,试图引来注意。
哪里来的大仙,快给我个痛快吧!
对方果然注意到了她,然而目光才刚刚落下,卫西就急得直接跳了起来,扑上去就打:“你不要欺人太甚!”
对方也不说话,皱着眉头就跟他对打起来,招招式式凌厉非常,卫西没打多久就意识到了此人的难缠,索性把心一横,张嘴朝他的脖子咬了过去——
卫得道不许他吃人,他咬咬总行吧?
然而刚一下口他就感觉到了更大的不妙,浓郁的阳气扑面而来,罩得他通体舒泰,可偏偏他的牙却像是咬在了什么坚不可摧的物体上一样,丝毫奈何不了对方!
卫西打有意识以来,还是头一次碰上自己咬不动的东西,登时愣住。
对方此时也停手了,似乎是很无语眼前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如低沉的钟鸣:“松开。”
卫西当然不听,扒拉住对方的肩膀,还换了边腮帮子用力。
“……”对方索性站直了身体,卫西略矮一些,又叼着他的脖子,顿时只剩脚尖着地,却依旧顽强地不肯松口,还偷偷舔了舔,吸走几口阳气。
朔宗脸色一沉,伸手去扒,他力气很大,果然将卫西掀了下来,卫西却一歪头,又咬住了他来掀自己的手掌。
朔宗摸了把自己湿漉漉的脖子,又看向叼着自己手不放的卫西,卫西抱着他的胳膊,抬眼丝毫不惧地瞪视他。
眼珠子又大又圆,亮得跟小狗似的。
朔宗直接气笑了,懒得再管,随便他咬去,目光一扫,直接落在了屋里的长须老道脸上。
老道士又害怕又无语,心说您二位可算是看见我了,又看见过卫西生吃凤阳仙和朔宗一挥手满屋小鬼尽灭的场面,也不敢偷瞄卫西抓着朔宗的手啃来啃去的样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朝着朔宗行礼:“多谢这位大师相救——”
朔宗打断他的道谢,平静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这话一问,老道士顿时泪盈于睫,扫到地上已经被吃得破破烂烂的凤阳仙,满肚子的槽竟不知该从何吐起。他看了看卫西,腿肚子还在转筋,畏惧地抽泣一声,就要跟这位如神兵天降一般的高人倾诉刚才的场景。
然而他才要开口,一股大力却忽然袭来,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朔宗一只手任由卫西啃着,另一只手掐着老道士的脖子,丝毫没有顾忌这是个老人的意思,直接将对方掐得差点双脚离地。
他依旧是那个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单纯的询问:“你看到什么了?”
老道士惶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来的不是救星,而是另一个杀神。
他嘴唇发紫,脸色发青,被扼得喘不过气,只能大叫:“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朔宗盯了他一会儿,这才缓缓松开桎梏,也不管跌坐在地的老道,目光转回卫西。
他身上阳气旺,卫西已经咂摸出了门道,嘴上啃得有滋有味,还时不时试图嚼一下他的手指。
疼是不疼的,但又麻又痒的感觉依旧非常强烈。
“……”朔宗神情阴晴不定,半晌后才啪的拍了下对方的额头,然后在卫西递来的凶恶眼神里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他妈怕不是个傻子。”
第九章 去他娘的黑狗血
骂人的话卫西还是听得懂的,他咬手指的力气立刻重了些。
朔宗沉着脸,视线阴鸷,又是一番对峙之后,他转开眼说:“松口,我不动你的东西。”
咬又咬不动,打起来又棘手,卫西衡量了一番,瞥到地上还在试图让自己打滚翻过身的凤阳仙,最终也退让了。当然,在那之前他抓紧多吸了几口阳气。
朔宗抽回自己的手指,上头还残留着湿润的凉意,他下意识捻了捻,指尖的触感和舌尖迥然不同。
他低头,入眼是一路蔓延到中指第二指节的纹路,纹路当中嵌了几枚新鲜的牙印,是小而整齐的半圆形。
他突然皱起眉,仓促地在裤子上揩了揩,不再看了。
卫西这一次吃得很快,原本还想着太久没尝到阴气要好好品味的,谁知会突然来个不速之客,搞得他储备粮都没了。他心里不满,又警惕对方再出什么幺蛾子,索性将凤阳仙叠了几叠,再用吃剩下的胳膊捆了几圈,便叠成一团结结实实厚包,几口吞进了肚子。因为记恨对方伤了团结义的事,他叠的时候不忘多给了几拳,最后囫囵咽下的时候心里还很是惋惜,这么吃真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凤阳仙倘若没有魂飞魄散,此刻恐怕要爬起来烧香拜佛载歌载舞,终于他妈的能死个干净了!
卫西再不死心地环顾一圈,终于确定屋里真的不剩什么了,只能阴鸷地扫一眼那嚣张的男人,筹算着日后找机会吃掉对方。
然而这一来又不免想到刚才咬不动对方这件事,精神很是郁郁。
他正要去开门,对方又忽然出声:“等等。”
卫西不爽回首,要打架他也不怕的。
对方却只是上下看了看他,然后抬手利落地脱下了上身的衣服,兜头罩了过来:“穿上。”
卫西看了眼自己,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本就破烂的袍子已经被凤阳仙彻底撕坏了,从肩膀到腰腹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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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清和李睿在房间外等候,时不时还听到一门之隔传出来的激烈打斗。他俩被这一波波的响动弄得很是紧张,都认定这回遇到的鬼怪格外难缠,陆文清心中一直念叨亏了亏了,这么麻烦的单子自己居然只收了林家十万。好在那吓人的动静最终还是消失了,紧闭的房门也在那之后缓缓打开。
他俩精神一震,立刻看去,就见刚才那个面目俊秀的年轻人阴着脸走了出来。他生的好看,穿得却比刚才更奇怪了,原本破烂的长袍褪下半边用袖子在腰上随便束了一扎,上半身则换了件黑色长袖。
这上衣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袖子盖住了半边手背,高领也在纤细的脖颈下瘫软堆叠,露出他精致又清晰的喉结。
兄弟俩看清之后当即瞪大了双眼,却并不是因为对方靠着出众的气质将这一奇葩混搭穿出了另类时尚的美感,而是因为——这衣服太他妈眼熟了好吗!
随即房门开大了些,朔宗先生也跟着出来了,没了上衣的他身上只剩一件黑背心,遍布胳膊和肩背的纹身此时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外。这样已经很嚣张了,再配上他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臂和情绪捉摸不透的面孔,换个场面,活脱脱就是个即刻要拎枪搞事情的黑道老大。气质跟平日里简直大相径庭。
陆文清平常就很怕他了,换成这样,更是怵得头皮发麻,朔宗只拿目光一扫,他双腿就打了个抖:“先、先生。”
朔宗说:“去把外面的人叫回来。”
他们在这说话,卫西并不好奇,目不斜视地错身就走。
陆文清一直偷看他,擦肩而过那一瞬福至心灵地喊了句:“卫西?”
卫西回头。
见到这个反应,陆文清反倒愣了愣,随后才难以置信地说:“还真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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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谁,也终于想起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那个被自己难得善心大发超度掉的小倒霉鬼不光跟自己长得很像,而且名字都一模一样倒叫他难得有几分惊讶。
进了别人身体这种事情本来就一堆麻烦,更何况小倒霉鬼原本的面相明显是个富家子弟。卫西出山的时候就做好了会遇到对方故人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早。
他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也知道山外头的凡人碰上了类似鬼上身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甭管他是不是主动愿意的,到时候都有得头疼。他总不能将认得这张面孔的人全给吃了吧?真这么干,卫得道第一个得从地底下刨出来撒羊角疯。
因此面对陆文清的寒暄,他态度就很是平淡,轻易不多开口。
陆文清毕竟跟原来的卫西也不熟,没看出什么,只暗自感叹一段时间不见对方高冷了不少,想必是被先前的那波打击刺激得大发了。
但他也没空细究,一则让他提心吊胆的朔宗先生在旁边,二则这会儿林家人跟那群神棍们都涌回来了。
长须老道被搀扶着出来,看见卫西和朔宗双腿就发抖,尤其在卫西面前,更是怕得连头都不敢抬。朔宗好歹只是威胁了他几句,卫西那可是当着他的面一口口活吃了个厉鬼啊!
老道士现在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对方扯下凤阳仙长发的英姿,这辈子估计都不想吃意大利面了。
林瀚洋带着老婆亲妈战战兢兢地回来,整个人现在是完全服气了。
他从小学到研究生,接受了将近三十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但一切物质与意识的辩证关系在亲眼所见的画面之前都成了纸老虎。
林瀚洋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林瀚洋了,当初他信誓旦旦自己的倒霉全是市场经济正常变动,如今却连踏进自家门槛都想边走边撒纸钱。进屋后看见卫西,他顿时就一阵羞愧,老实说在看到凤阳仙发威拖走老道士之前他心头还是抱着侥幸的。
他看看卫西,又看看后来的陆家人,猜不出凤阳仙是谁解决的,只能问已经腿软得站不稳的王道长,王道长心惊胆战看看向其中一个。
林瀚洋带着老婆妈立马亢奋地团团围住了卫西。
“卫大师,那女鬼真的被解决了?不会再回来了?”
卫西想了想:“不会。”
长须老道瞥到他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脸菜色。
林瀚洋跟其他人都缩在玄关墙角,对屋内的事一概不知,只当凤阳仙已经被卫西度化,林老太太双手合十立刻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陆文清没法再问了,又听到这对话,顿时惊奇地问朔宗:“先生,里面的鬼不是你解决的吗?”
朔宗想到自己进去时那只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厉鬼,沉默了一下:“不全是。”
陆文清以为这是卫西帮忙解决了一部分的意思,又惊又妒,哀叹自己几十年都没能有所突破的人生:“我靠,要不要这样,几个月不见他居然就学会捉鬼了?!”
朔宗看了他一眼:“你认识他?”
陆文清还当他只是好奇,就如此这般地把刚才跟表哥谈到的八卦又提了一遍,讲到基佬这个词的时候,还生怕对方听不懂地加了注释。朔宗听完后什么都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人群中的卫西。
卫西这会儿已经开始谈待遇了,不过这是林家人率先提出的,林瀚洋也没有请人做法的经验,按照母亲给其他大师的标准又生怕会给少,恭恭敬敬地让卫西自己提:“林大师,不知您寻常做一场法事,是收多少费用?我这就让家人去准备。”
多少费用?
卫西被问得又茫然了。
他免费来饱餐一顿,原本是没有要收钱这个概念的,可看样子林家还要再给自己一笔钱。卫西联系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状况和重振宗门的目标,还是决定不拒绝了,但应该收多少合适?
这个国家的银钱跟他概念里的完全不同,他仔细将自己下山这一路的见闻翻找出来寻求线索,打糕是十块钱一碗,山脚那妻离子散的男人跟他要的是三百块钱,态度还非常强硬,可见这对对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
一个一百足可以买十碗打糕,确实是不小。
因此他衡量了一番,觉得做活儿的价格应该比这高,开口便道:“五百。”
朔宗:“…………”
在场众人:“…………”
卫西看林家人愣愣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道不好,要高了。正要再降价两百,一旁的朔宗已经走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同时沉着脸朝着林瀚洋道:“照市价给他。”
卫西一嗅到味就想趁机咬他,刚张嘴朔宗的手就撒开了。
林瀚洋正不知所措,甚至七上八下地揣度卫西是否还在不满自己最初拿两百块打发他的事,听到这话立刻如蒙大赦,赶忙叫家人照着给陆家的标准再拿十万。又看着朔宗:“这位是……?”
陆文清立刻回神解释:“这是朔宗先生,陆家的权威顾问。”
“啊!”林瀚洋惊了惊,瞥到对方俊美非凡的面孔和胳膊上桀骜不驯的纹路,暗自汗颜,“果,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