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六十天
阿芙婴儿肥的小脸此刻委屈极了, 甄玉棠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一慌,“可是谁欺负你了?”
阿芙年纪不大, 却被徐氏教导过,到了阮家, 不可给甄玉棠惹麻烦,不可与阮家人顶嘴。
她小嘴撇了撇, 泪光盈盈, 最终只是摇摇头,埋在甄玉棠的怀里,“没有人欺负阿芙,是阿芙不好。”
在这卧棠院里,和阿芙有所接触的, 除了那些下人, 就只有阮亭。难不成阿芙和阮亭相处的并不和睦?
甄玉棠知晓阿芙不愿意说出来, 没有强迫她回答,仍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着她上午读书的情况。
她循循善诱,“跟着哥哥一起读书, 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是不是哥哥太严厉了?”
阿芙见到阮亭的第一面, 就称呼她为哥哥,等甄玉棠嫁到阮家后,她一时半会改不了口, 总是称呼阮亭为哥哥,甄玉棠索性由着她去了。
等她年纪再大一点, 再让她改口就是了。
阿芙声音闷闷的, 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哥哥好凶。”
她就是不由自主红了眼眶嘛,坏哥哥还不让她哭,也不让她吃糕点。
甄玉棠明白了,看来确实是阿芙与阮亭之间出了矛盾。
她没继续问下去,而是柔柔的安抚着阿芙,“肚子饿了没有?阿芙今个是第一天跟着哥哥读书,你喜欢吃银鱼羹,待会儿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肴,好不好?”
“好。”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见银鱼羹,阿芙猛然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了笑意。
午时准备的菜肴,都是阿芙喜欢的口味,她吃的肚皮鼓鼓的,打了个呵欠,睡午觉去了。
甄玉棠来到外间,“樱桃,你去书房看一看姑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请他过来一趟。”
“是,小姐。”
樱桃出去屋子,没多久,掀开珠帘进来,“小姐,临近正午的时候,县里的一位李举人家里有事,请姑爷过去,姑爷还未回来。”
阮亭成了解元,应酬较之以往多了许多,同是举人,很有可能日后会是同僚,应酬是难免的,若想走仕途这条路,可不是死读书就能平步青云的。
再加之阮亭成亲的时候,来了不少宾客,宾客送来了贺礼,阮亭自然该回礼。
甄玉棠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樱桃应了一声,“小姐,您歇午觉吧。”
昨天晚上甄玉棠熬夜给阿芙绣了一个小布包,没有睡多长时间,这会确实困了,睡意涌上来,她歇了个午觉。
等她睡醒后,阿芙要练大字,她在一旁看着。
阿芙肉乎乎的手握着笔杆,“哥哥说写我的字有错误,要让我练十张大字。”
十张大字?甄玉棠觉得阮亭布置的任务有些繁重。
阿芙还是个小孩子,上午已经读了半上午的书了,也练过几张大字了,下午还要接着练字,哪能吃得消?
但她没有当着阿芙的面阻止,若要让阿芙跟着阮亭读书,阮亭身为夫子的威严是要维护的,“姐姐陪着你一起写,好不好?”
“好呀好呀,姐姐也要练大字啦!”阿芙来了精神,不再恹恹的,赶快拿起笔。
十张大字写完,天色黯淡下来,甄玉棠检查一遍,指出了一些错误,然后又夸赞道:“阿芙很棒,写的大字越来越好看了。”
阿芙嘻嘻笑起来。
甄玉棠拉过她的小手,轻轻的揉着,“手腕疼不疼?”
阿芙点点头,甄玉棠揉着她的手腕,“明日想吃什么糕点,姐姐待会儿让樱桃姐姐提前给你准备。”
阿芙嘟着嘴,“哥哥说不让我吃糕点,说我要是把糕点带到书房去,他会收起来的。”
甄玉棠一怔,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开,“那等你午时回来,再吃这些糕点。”
用过晚膳,阿芙被丫鬟领着去后花园消食。
阮亭正是到这个时候回来的,在李举人家里饮了两盏酒,他先去书房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又喝了漱口的浓茶,等身上彻底没有酒味,他去到卧棠院。
甄玉棠看他一眼,“可用膳了?”
阮亭在她对面坐下,“还未,不过喝些爽口的米粥即可。”
甄玉棠吩咐道:“樱桃,给姑爷盛一碗小米粥。”
她看向阮亭,直言道:“午时我回来的时候,阿芙不大高兴,可是你训斥她了?”
阮亭也未隐瞒,“ 她的书法错误太多,我让她多练了几张大字。还未到休息的时间,她就要吃糕点,我是说了她几句,不让她把糕点再带过来。”
甄玉棠淡淡出声,“阿芙今年才六岁,你是觉得她写的大字,应该和你这个解元差不多吗?在甄家学堂的时候,谢夫子对待她那个年纪的孩子,多是表扬,甚少说重话。还有糕点,小孩子容易肚子饿,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听课吧。”
阮亭听出甄玉棠话里的不满,但他并未觉得自己有错,“我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启蒙三年时间,为了锻炼握笔的姿势和力量,每日要练几十张大字。当日的任务没有完成,别说吃糕点,夫子会直接拿着戒尺责罚。”
“我知道你疼宠阿芙,可她被你们养的性子太娇了些,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她就红了眼眶。玉棠,严师出高徒,这个道理你是清楚的,你若是一味娇宠阿芙,她一辈子只能活在你们甄家人的羽翼下。”
甄玉棠气的呼吸重了几分,阮亭说的话没有错,阮亭确实是那样过来的。
但阿芙是她唯一的亲妹妹,阮亭可以当一个严苛的夫子,她做不到这么不讲情面。
她语气有些冷,反问道:“我记得在甄家学堂,你帮我补课的时候,我还吃过糕点呢,那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怎么不说要改掉我的性子?”
阮亭一噎,摸了下鼻子,没出声。
他心里升起几分不好意思,甄玉棠说的没有错,那个时候甄玉棠也会吃些糕点,他确实没有阻拦。
他在读书的时候,全神贯注,甚少为外物分神,可他却纵容了甄玉棠做那些事情。
那个时候,每当阻拦的话要脱口而出,看着甄玉棠湿湿润润的杏眸,那些话他又咽进了肚子里。
甄玉棠又道:“我让她跟着你读书,并不是一定要让她成为一个才女,而是想让她学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至于愚昧。”
“还有,我娘怀着阿芙的那一年,甄家生意正是忙碌的时候,我娘常常跟着我爹爹外出做生意,身子骨没有养好。阿芙也跟着身子骨弱,隔三差五会生些小病,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给她准备糕点,怕她饿着肚子。”
深邃的眸子划过几分诧异,阮亭并不清楚这些情况,他低声道:“抱歉,是我不清楚阿芙的情况。”
甄玉棠深呼吸了一下,有些话是该说清楚,“阮亭,严师出高徒,这句话我确实认可,你就是现成的例子。你怎么教导她,我不驳你的面子,但阿芙是我的妹妹,她只剩下我一个家人,我愿意一辈子这么娇宠她。”
视线落到甄玉棠面上,关于阿芙,是他与甄玉棠产生的第一个分歧。
他身为男子,从小习武,哪怕那时候是侯府少爷,该吃的苦头却也都尝过。这也是他第一次教导稚童,拿捏的分寸不太合适,他下意识觉得应该改掉阿芙娇气的性情。
阮亭薄唇动了动,“我知道了。”
很快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她过分严苛的,但有些道理和规矩,她应该从小就知道,这样对她日后有好处。”
甄玉棠“嗯”了一声,静默片刻,轻声道:“方才我情绪有些激动,我向你道歉。”
阮亭轻轻摇头,“关心则乱,你是在关心阿芙,并未有错。说起来,其实是我的错,是我太过严苛,不懂得循序渐进。”
甄玉棠抬眸看他一眼,然后噗嗤笑了起来。
阮亭不解的道:“笑什么?”
甄玉棠眸子弯弯的,觉得好笑,“我们俩别抢着认错了,有说不通的地方,谈论后改了就是。我们俩因着阿芙而产生分歧,就像一对年轻父母因着孩子的启蒙问题,各有各的看法。明明这是一个很小的问题,我们俩却讨论了这么长时间。”
阮亭跟着勾了勾唇,“严父,慈母,这样也好,等日后我们有个孩子,便省了这些分歧了。”
孩子?甄玉棠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十年夫妻,她都没有怀上身孕。
她眉眼间涌上几分淡漠,“ 说这些事情还太早,把阿芙抚养长大,我觉得就像在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
若是这辈子她和阮亭和离了,那刚好,阮亭可以再娶一个夫人,为他传宗接代。
若是没有和离,她也生不出孩子,阮亭是要保养一个婴儿,还是要纳妾,都可以。
阮亭敏锐的注意到甄玉棠的变化,为何一提到孩子,甄玉棠好像多了些冷淡?
阮亭抿了下唇,前世的时候,他和甄玉棠有自己的孩儿吗?
第二日,给阿芙启蒙的时候,阮亭一如既往的严苛,但学会了表扬她,会用更合适的分寸去夸赞她。
阿芙鼓着腮帮子,悄悄瞄一眼,那她就不偷偷称呼哥哥为坏哥哥了。
因着阿芙跟着阮亭一起读书,这几日甄玉棠去书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会准备一些糕点带过去,有时会准备一些汤羹,来犒劳阮亭。
阮亭唇角噙着浅笑,估摸着没有像他这样不中用的夫君了,需要讨好小姨子,自己的夫人才会来书房多看他几次。
这日,韩晚来找甄玉棠,“玉棠,我爹又托媒人给我说了一门亲事,那个郎君和阮亭是同窗,你帮我向阮亭打听打听,看看那个人品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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