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晚上九点,当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回家,享受完了晚餐,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特侦队的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三块白板放在最前方,第一块上贴了许多现场照片,第二第三块上则写了不少字。
兰钦就在这三块白板的旁边,端着杯咖啡,侧着身一屁股坐在了最近的桌子上。
“这案子,”借着长手长脚的优势,屁股挪都没挪一下,胳膊就敲到了大半米外的白板,“之所以会到我们手上,而不是归刑侦队管,主要是因为死者范昌疑似我们正在调查的拐卖案的受害者。”
“虽然死亡时间过于巧合,”将敲白板的手收了回来,耷拉在了膝盖前,“但这并不意味着,这起谋杀案一定与拐卖案有关。这一点,还希望大家既不要先入为主,也不要太矫枉过正了。”
几人点了点头。
“谋杀案,尸检结果已经出了吗?死因是什么?”一名没有赶去现场的,名叫万威的警官问道。
“还没有,”毛丽替兰钦回答了,“但尸体上有拖拽造成的死后伤,地面也有相应痕迹。再加上尸体被发现时的磕头的姿势,他杀的可能性极大。”
“特意将尸体摆成磕头的姿势……赎罪?”另一位名叫冯弈弘的警官开口问道,“凶手是在复仇?”
“有着种可能,但也无法断定。死者面容较为平静,死前并不像遭过虐.待,而尸体也很是完整,除了搬运留下的挫伤与被摆成了磕头姿势外,再无其他。这不太符合复仇者的心理。”兰钦说道。
张卓斌和毛丽点了点头。
兰钦又说,“从动机上来看的话,因为死者身份特殊,目前我们的切入点,大概有三种方向:其一,就是拐卖案,犯人为了阻止原定的范昌与警方的见面,而痛下杀手;其二,是他作为艺人,出于什么原因,招来了杀身之祸;其三,则是与绑架案和艺人身份均无关的,情杀、仇杀、过失杀人等。”喝了口咖啡后,目光看向了张卓斌。
“目前有着最大作案可能性的,304室的房主——彭友,有不在场证明。他这一周都在外地出差,现在还没回来。当地派出所和交警都已经确认过了。”
“经纪公司那边呢?”兰钦又问。
张卓斌:“事情传得太快了,派出所的弟兄们赶到的时候,对方早就做好了对策,直接两个律师用着准备好的说辞把人拦着了。再加上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已经聚集到公司门口闹事的粉丝,推推搡搡还有扔东西的,几个兄弟全都挂了彩,也没得到什么有营养的信息。得明天上班时间,走后门再去试试。”
出事的毕竟是艺人,兰钦也大至猜到了这个碰壁的结果,所以他只是小叹了口气,就将询问对象换成了萧朗悦,“监控呢?”
“他没出现在任何一个监控中。”萧朗悦说。
“肉眼确认的?还是程序?有没有可能是帽子之类的影响了面部识别?又或者监控像素太低?”万威问道。
萧朗悦:“那个小区提供的监控像素完全足以使用面部识别。我将识别的阈值设到了最高,无法通过阈值的面孔,我们几人都肉眼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彭友。但那小区监控少,且摆放位置均存在死角,只要掌握一定技巧,进出却不被拍到,完全是可行的。”
“嗯……”兰钦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没发表评论,“其他的呢?”
兰钦问得不明不白,但萧朗悦却听懂了:“我已经让程序在将所有出现的面孔筛出,合成人脸画像,然后与国民档案库与小区物业提供的员工、业主资料进行对比,但等名单、画像和相关评估出来,至少得等到明天下午了。门禁卡记录那边,也有人在弄。”
“拜托了。”兰钦点了点头,又问起了毛丽,“痕检呢?你提到的猫毛,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毛丽站了起来,走到第一块白板前,指了指靠右边的几张照片:“如果猫毛是犯人身上携带的,那么,从我们寻找到猫毛的地方以及毛量来看,犯人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死者卧室。他在卧室待了很久,却一直只是靠在书桌右侧的墙上,也就是这里,”指了一下照片中对应的地方,“既没有坐椅子,也没有坐床。椅子和床上的毛,应该都是搬运尸体时粘上的。”
“至于该楼层的公共区间,因为尸体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早晚高峰,人来人往将证据毁了个差不多,我们只在警戒线解除前找到了五根同一只猫的毛,并无任何线索价值。”顿了顿,又说,“而那只猫,从细菌检测等方面来看,应该是一只家猫,使用的是最廉价的膨润土猫砂。猫居住的地方很干净,且猫经常洗澡,洗澡频繁到导致了猫咪皮肤病。”
“犯人有洁癖?”兰钦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咖啡杯,拿起白板笔站起身,将“洁癖”两个字写在了白板上。
“不单单是洁癖。”毛丽又说,“在我们寻找到的猫毛中,绝大部分的毛并不是自然脱落的。从猫毛的损伤程度和弧度来看,也不像是梳毛时拔落的。如果要做个猜测的话,那些毛极有可能是人为用手拔下的,一把一把的。”毛丽将拳头一捏,做了个拔毛的动作。
“拔,拔下来的?”万威震惊出了声,“虐猫?”
“极有可能。”毛丽阴着脸点了两下头。
“又是一个变态。”冯弈弘拍了把桌子。
“我这就去查查范昌的关系网中有没有符合你的描述的养猫的人。”兰钦叹了口气,在白板上写下了“虐猫”两个字,然后,又说:“至于目击者……因为案发时间较早,初步走访并未能获得任何有效的证词。”扭头望向众人,“还有别的发现吗?”问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后,都摇了摇头。
“这样吧,”兰钦转过了身,站直了,“老张,拐卖案那边,就继续交给你、奕弘和万威负责。其他人则跟着我,主要从娱乐圈和受害者身边入手,按照第二第三种切入点查。”
“是!”几个人齐齐道。
“还有,小萧,”兰钦又面向萧朗悦说,“麻烦你和网安那边一同关注下最近沸沸扬扬的粉丝撕逼,和范昌有关的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范昌是因为原本住址被曝光后,家里曾被黑粉闯入,泼了油扔了玻璃碎,在一定程度上被威胁到了人生安全,才搬去现在住址的。”
“是。”萧朗悦应道。
“范昌原本的住址,还要拜托毛丽你带人去看看。闯入他家的人是谁,与这场谋杀是否有关。”
“好。”毛丽应道。
然后,兰钦又吩咐了些别的,正打算散会的时候,李泽芬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兰钦想了一下后,直接将手机屏幕投在了白板后面的多功能显示屏上,一边和张卓斌一起移着白板,一边接通了电话。
“兰队。”屏幕中出现了李泽芬的身影。她正站在一个满是柜子,像是更衣室一样的地方,穿着身印有司法鉴定中心徽章的淡蓝色短袖,解剖时罩在外头的聚酯纤维制成的绿色手术衣,以及口罩、手套、帽子虽然已经取下了,可皮肤上的印子却还留着。
“尸检结束了?”兰钦再一次坐在了桌子上。
“是。”李泽芬点了一下头,动作带动手臂,以至于镜头晃了一下,“死亡时间在今晨七点到八点之间,死因是地.西.泮中毒所导致的心肺功能衰竭,也就是安.眠.药服用过量,酒精的大量射入加快了死亡进程。”
“地.西.泮……”兰钦摸了一下下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溶于乙醇的吧?”
李泽芬:“是。”
“所以,犯人极有可能是将之溶于白酒后,用了什么方式使受害者喝了?”
李泽芬:“不排除这种可能。”
“还有吗?”兰钦知道李泽芬没有讲完。
“还有,死者胃中发现十五个锡纸裹成的小球,直径在0.7-1.2cm之间。”
“锡纸?”兰钦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我印象中,锡纸不会被消化……里面包了什么?”
“舌头碎片。”李泽芬的口中毫无感情地蹦出了这几个字,“人的。”
听到这个讯息后,会议室里的六个人一时间都忘了接话。
李泽芬便又自己继续道:“由于锡纸还停留在胃中,所以应该是在死亡前四小时之内吞下的。吞入时间与酒精以及地.西.泮接近,比早餐晚,所以可以进一步精确到死亡一到两小时前。”
一到两小时前,也就是早上五六七点的时候。
“所有碎片在一起,能够拼成一个完整的舌头。从细胞染色体来看,舌头的主人是女性。舌根处的切口较为粗糙,使用的应该是水果刀之类的刀具。而碎片与碎片间的切口则更为锋利,使用的应该是厨房常用的剁肉刀。切口有收缩,是生前伤。”
“生前,”听完李泽芬这顿都没顿一下的长串话,兰钦皱起了眉头,“所以……”
“还有一个受害者,有可能还活着。”李泽芬替兰钦将话说完,又补充了句,“因为舌头曾被冷冻过,所以无法判断准确受伤时间,只能将范围缩小到一周之内。”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打破这个沉默的,还是李泽芬那平淡的声音:“组织样本已经提取,送去了实验室进行基因检测。结果在明早之前能够出来,之后将会与全国大大小小的基因库进行对比。但找到匹配,或者亲缘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唐国并没有全民基因登记的制度,会在基因库中留有信息的,除了极少一部分好奇自己祖先从哪儿来的人,与寻找走失亲人的人外,大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所以,通过dna确定第二名受害者身份的可能性,很小。
“第二位受害者,女性。”受害者还活着的可能性,让整个会议室的氛围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兰钦的声音也因此变得低沉了许多,“从范昌的情况来看,磕头的姿势,并不像是随机杀人。那么,第二位受害者就极有可能与范昌相识、相关。”
“汪歌。”李泽芬和兰钦想到一块儿了,“《罪影》的原唱,八.一.八事件的另一位正主。那个舌头的舌系带较短,说话时会有轻微的大舌头感,与汪歌本人吻合。而且,汪歌工作室正好在上周三宣布她因身体不适暂停演艺活动。”
《罪影》?八.一.八事件?兰钦意外了一下,因为他记得当初自己提到《罪影》的时候,李泽芬明明说的是没听过、不关注。这到头来,别说歌了,她竟然连歌手的舌头多大都知道。形容起社交网站上那各方粉丝的群魔乱舞,竟然用的还是圈内人士的自个儿起的专有名词。
当然,在眼前这种严肃情况下,兰钦心中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即未停留,也未问出口。
兰钦没问,向来惜字如金的李泽芬却不知道为什么,主动解释了句:“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会关注时事,所以听过原唱。”虽然,也是被迫的。
由于身份特殊,李泽芬不得不定期阅读事务官发来的每周时事简报。要读,而且加粗的部分得读到倒背如流,信手能写出篇申论的地步。
“所以,你怀疑第二位受害者是汪歌?我记得汪歌和范昌好像都是……”兰钦向着常混娱乐圈的毛丽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他们都是达火娱乐公司的艺人。”毛丽接道,“汪歌是参加选秀节目出道的,一年团解散后,凭着独特的嗓音和音乐风格成了当红女solo。”
“达火娱乐。”兰钦看了眼手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毛丽你叫上一批人,现在就去达火娱乐。它娱乐圈不也号称没有黑夜只有白天,365天24全勤吗?我还不信律师也都二十四小时候着。”然后对李泽芬说,“小李你收拾好后在鉴定中心大门等着,我们开车过去接上你一起。”
“是。”
“好。”
毛丽和李泽芬先后应道。
然后,通话结束。一群警察各自忙碌了起来。
就在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快走空了的时候,张卓斌突然对着兰钦来了一句;“这小丫头,”指了一下兰钦的手机,“还不错嘛。”
兰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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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贴士:
所有人名地名作品名都是我瞎编的,与现实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