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谣
无怪陆菀讶异,实在是施窈其人,本就很少露面。
陆菀早在知晓她才是书中的女主时就仔细翻检过原主记忆,发现居然完全没有关于这人的半点记忆。
只听说过她是父母早亡、家族凋零后寄居谢府,平素很少出门走动。
她跟着陆萧身后,用余光打量着施窈,暗自琢磨着,他们二人此时可是发展起来了。
谢瑜见惯了仰慕他的人,对着格外热情的陆萧也是面色如常。
替身边的清雅女郎介绍道,“阿窈,这便是陆侍郎府上的三郎君与五娘子。”
陆萧见他竟然识得自己,更是激动,双眼炯炯有神,俯身长揖。
“在下还不曾谢过谢廷尉对阿菀的救命之恩。若非阁下,家妹难得无虞,如此重恩,陆萧然后定会报答。”
每个世家郎君和娘子会说话时就开始背谱牒,洛京城的世家都摸得门清儿,施窈一下就对上了号。
她也有些好奇,这位美貌女郎便是表兄前些时日救下的那位小娘子?
“想来这便是施家娘子了,”陆菀笑得友善,自来熟地绕过陆萧上前一步。
“曾听谢郎君提起过你,今日才头一次见得真人了。”
她边说边留意着谢瑜神色,见他眼皮都没动一下,没揭穿她的话,就把注意力放在施窈的神色变化上。
然后就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也没什么异样,还仪态得体地给她还了礼。
听了她这番话,若是施窈对谢瑜有些意思,难免不会关注自己几眼,这么看来,是真的没有一丝动心了。
陆菀心里好笑,看来谢瑜这男配坐实了只是男配了。
这也好,自己倒是更放松了些,少了女主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许是能攻略得更快。
谢瑜听得脑中古怪声音响起,指尖微动。
【叮!陆菀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郎君今日怎地也来杏园了,我听闻每逢秋日,大理寺便很是忙碌。”
陆菀佯作好奇,语气亲昵地问道,惹得施窈多看了她一眼。
她与谢瑜勉强算一同长大,知晓他温润皮相下最是冷情,对爱慕他的小娘子都多是避之不及。
所以听了陆菀这话,就玩味地盯着谢瑜,倒要看他如何回应。
陆菀也没把握谢瑜会怎么回应自己,仍然满眼希冀地望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谢瑜唇角含笑,一开口就是邀约,“家仆已经备了茶水,不若两位随我一同入内,我也可为五娘子答疑解惑。”
他语气平和,口中说的是邀约建议,却是透出些久居高位的不容置疑。
陆萧双目灼灼,实在是求之不得,就连忙跟上,绞尽脑汁跟谢瑜搭话,说些时事见闻。
陆菀与施窈对视一眼,就默契地跟在两人身后。
“施娘子倒是很少出游,若否,说不准我早就与你交好了。”
陆菀偏头笑笑,打趣了一句。
施窈却摇了摇头,“出门多劳碌,牛车耗时,骑马颠簸,若不是今日姨母下了令,我却是不愿出门的。”
这话说到陆菀心里了,她有些意动。
“这倒是,洛京城数十里坊,偏偏各府多是居城北靠近宫城处,游玩却要到城南了。”
“一来一回的,着实是不便。”最重要的是没有汽车。
她见施窈听得点头,就趁热打铁地拉近关系。
“你我年纪相仿,不若你直接唤我阿菀便好,我唤你阿窈?再称呼姓氏排行未免太过客气。”
施窈顿了顿,从善如流,“阿菀?”
“阿窈?”
施窈也笑了起来,她主动道,“我出门少,也没什么手帕交,阿菀若是不嫌弃我话少,我倒是想与阿菀多来往。”
倒是没想到施窈如此上道,陆菀果断答应了。
她望了望谢瑜修长挺拔的身影,心下满意,这会与施窈说上话倒是意外之喜。
起码日后往谢府跑就有了借口不是。
支起的深青色帷幕内,正中摆着一张乌漆方桌,四人落了座,恰好陆菀就坐到了谢瑜对面。
一侧还架了梧桐木制的矮琴案,案上也已经摆放好了蕉叶式样的古琴,天水碧的冰丝琴穗长可及地。
方桌不大,青瓷与白琉璃盘盏中摆了些茶点,谢瑜所坐的位置上还摆了一整套的茶具。
红泥小炉上水壶里咕嘟咕嘟作响,蒸腾的水汽袅袅而上。
“祛襟涤滞,致清导和,中澹闲洁,韵高致静……”
陆萧有意想引起些清冽出尘的谢玉郎注意,轻咳了声,口中吟咏着前人赞叹茶叶的溢美之词。
可惜谢瑜眉眼不动,更没有搭话,陆萧有些讪讪,连施窈都看不下去了。
她下意识看了看陆菀,接着话打了圆场。
“陆郎君所说的,可是前朝的茶宴序?我倒是记得上一句是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
陆菀这时正皱着眉看着一旁竹木盘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雪白盐粒、切成段的葱,片好的姜、陈皮……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谢瑜,本朝早改了饮茶之法,清水冲泡即可,怎地他还用着前朝煮茶汤的旧法子。
恕她直言,泡出来的还有些茶叶清香甘甜,煮出来的跟大料汤有什么区别。
还不够浪费茶叶的。
谢瑜垂着眸子,如玉雕就的修长手指翻动间分好了份量,轻掀壶盖,将竹片上计算好份量的调料倒进了壶内。
陆菀看着就头皮发麻,有点想拒绝。
即使这煮茶的人风仪再清雅,她也最是讨厌这种味道奇怪的汤水,五味混杂滋味难辨的。
她不自在地起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谢郎君亲手煮了茶汤招待我与阿兄,我倒是觉得桌上少了些装点之物,方才过来时见不远处有丛野菊,此处又有空瓶,我去采些来插瓶装点,也算是偶然之趣。”
“那我与阿菀一同去”
施窈作势要起身,被陆菀轻轻按住肩膀,冲她一笑。
“我与阿兄才是客,如何能劳动主人家呢。”
陆菀甚至有些不厚道地想,你们还是好好喝这劳什子茶汤,希望等她回来的时候汤都凉透了。
也不过就是十数步,金灿灿的野菊花卧倒在路旁,开得熙熙攘攘。
她教阿云捧着从桌上顺来的瓶子,自己动手挑选掐了些合意的,约摸能凑满瓶口就仔细调整起花枝的角度来,磨磨蹭蹭地耽误时间。
“哟,文旭,这不是陆家小娘子吗?”
轻浮调戏的口吻惹得陆菀抬头望去,就看见一帮衣着鲜亮、勾肩搭背的少年郎。
见她望了过来,出言之人还吹了声清亮的口哨。
这人陆菀也识得,是延平郡王府上的世子周堪,平日里常与同为宗室世子的周延在一起厮混。
“菀娘子从哪得了信息,知道我们文旭要打这过,这不,还真叫你堵了个正着!”
被拍肩提名的周延满脸不悦,斜长的剑眉一挑,狭长的凤眼就露出睥睨不屑来,连看都不屑得看陆菀一眼。
“何必多言,我们走。”
可惜招呼他的周堪看着陆菀脆生生地站在那,姿容极美,心里就痒痒。
“文旭,人家小娘子千辛万苦堵了你,你倒是冷心肠,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菀娘子,来,我做主,你只管跟上,文旭就是面冷心热……”
他走近了几步,越是近看陆菀,越是心中乱跳,竟是忍不住想动手拉扯陆菀。
见到这伙人自说自话又不离开,陆菀难免有些心烦。
她后退一步避开,脸色也沉下三分。
“郎君还请自重,我与世子无甚牵扯,还请郎君日后出言慎重些。”
周堪直接笑出了声,“满洛京谁不知道你陆五娘子心仪文旭兄,往昔我们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菀娘子又何必撇得这么清。”
他又追了上来,试图拉扯陆菀手臂上缠绕的披帛,却是被人轻轻松松格挡开。
清清朗朗的男子嗓音入耳,“这般行事,可是非君子所为。”
周堪正欲发火,就看见了清隽俊秀的郎君不动声色地把陆菀护在身后,虽说没有冷下脸,可也谈不上和煦。
郎君容色出众,只消站在那,便能吸引众人目光。
周堪却觉得劈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不为旁的,竟是那大理寺卿谢瑜。
谢瑜其人,可说是洛京城无人不识君。
容貌还在其次,他才华过人,年少时一举及第,善书能文,深得士林文士的青眼。
加之他任大理寺卿,专司刑狱,是圣人手中的一把刀,一般人见他都要客气三分,以免日后犯在他手上。
他竟是护着陆菀,他们怎么来往到一起的?
动手的少年郎君察言观色,心里转过不少念头。
他虽也出身宗室,但家中爵位不过一郡王,称得上富贵闲人而已。而谢瑜则是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招惹的名单之一,他当然不好再造次。
陆萧此时脸色发红,却是气的,大声道,“延平世子,我陆家并未得罪过你,你缘何要为难阿菀?”
周堪满脸尴尬,他也不过是看陆菀生得好,色迷心窍想逗逗她,其实也真没有别的坏心,就被人家兄长抓了个正着。
他俯下身,主动施礼道歉,“我方才不过戏言,还请菀娘子莫要怪罪。”
陆菀等的就是此时。
她方才看见周延时,就马上想到了原身的那桩荒唐事。
这事不甩脱,攻略谢瑜也不大容易。
谁能愿意自己心悦的女子与别的男子绯闻满天飞,更别说还是倒贴不得。
她方才目测了距离,约莫阿兄他们能听见这边的动静,就放下了心。
只不过谢瑜在陆萧挺身而出之前护着她,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还以为会是阿兄先动手。
陆菀从他身后绕了出来,对着想动手的少年郎君福了福,对方就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避让。
她又上前几步,冲着周延的方向行了一礼,言辞诚恳。
“今日偶遇,我也有些话想与世子分说。前些时日我曾落水大病一遭,醒来后颇觉通透许多。往日里阿菀不懂事,处处招惹事端给世子添了许多麻烦,日后会谨言慎行,定不再犯,这里便给世子道声不是。”
“不管世子是否愿意原谅,我可以允诺,日后定不会再刻意出现在世子面前。”
陆菀摆出了十足十地诚恳模样,却等来对方有些嘲讽的语气。
“相同的保证说了数次,都听厌了,换个新鲜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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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引用部分——
宋徽宗赵佶:“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