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都轶事(中)
吴纸鹞说话一直唠唠叨叨,人也没个正形,因此她说出这些无比正经的话的时候,葛文轩是十分惊讶的。葛文轩撑着下巴,定神看着吴纸鹞。
吴纸鹞没有去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马匹行的老板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弄到两千匹马,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不管怎么说,杀他之前都该有个审判的。”
“怎么了?你觉得他这个人不该被杀?”葛文轩问。
“这倒不是,”吴纸鹞回,“若真的有罪,那不管是谁都该挨那么一刀,我只是觉得砍他的那些人有些太过草率了而已。试想一下,若这人是个纯良之人呢?那么他的马半路暴毙就有可能是被某个有心之人给害了的,若真是这样,那有心人就只有两种目的:要么他是马匹行老板的仇人,想借国君之手除掉马匹行老板;要么他是真的细作,想要通过害死马匹来除掉马匹行老板这个可用之人,并借此事来消耗国都的军队。但不管真相是哪一种,对凌国来说这都是巨大的损失。”说着,吴纸鹞抿了一下唇,神色凝重了起来,“若是后一种,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葛文轩思忖着道,“如果那个人是被自己的仇人害死的,那只要查一查什么人和他结过仇就行了。如果那个人是被真正的细作害死的,那细作在给马下毒之前肯定踩过点,查一查出事前马匹行周围出现过什么怪人也能查到线索。只是现在马匹行已经被封,账簿什么的都被官府收走了,剩余的东西也被小毛贼偷得差不多了,能查的东西实在不多。”
“你先前就查过了?”吴纸鹞问。
葛文轩没有继续摇头,“其实,马匹行老板在死之前曾经来找过我们。他听闻了马匹半路死亡的事,自觉自己时日无多,便给了我们一个委托。”
吴纸鹞顿时来了精神:“嗯?委托?什么委托?”
葛文轩瞥了她一眼,道:“留风台向来纪律严明,岂能什么事都向外人说?这事我们会自己做好的,姑娘就不必操心了,长途奔波必然劳累辛苦,你还是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一番吧。”
“诶!等等!”吴纸鹞伸手拽住了葛文轩,“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这事是我先来找你帮忙的,你怎么说截胡就截胡啊?再说了!这思路还是我给你的,你就这么占为己有不太好吧?”
葛文轩刚欲起身,吴纸鹞猛地一拽直接就把他拽得倒回了石凳上。吴纸鹞不给他反应时间,立马拽住了葛文轩的另一只袖子,让葛文轩整个动弹不得。
“你也听你那个小师父说了,我这个人很了不得的,确定不要跟我合作合作吗?保不齐我就能留下来给你们镇场子了呢?”
吴纸鹞颇有“耐性”地跟葛文轩商议了起来,她没有刻意地释放灵压来逼迫葛文轩,但仙人肉体蕴藏的巨大力量对于一个小修士来说还是有压迫感的。葛文轩被吴纸鹞看得心慌,一把甩开束缚之后故作镇定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事我还要跟恒远再商量……”
“商量什么啊商量,我罩着你,没事,相信我。虽然我在那些五花八门的法术符咒上懂得可能不如你们多,但我灵力充沛啊,遇到意外的话我直接用灵力轰死找上我们的坏人。我看你对这件事了解挺多的,我正巧缺一个你这样的帮手。”吴纸鹞很是诚恳地望向了葛文轩,眼神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央求。
葛文轩倒不是做不了这件事的主,只是留风台素来纪律严明,随意将门中事务透露给旁人都是大错,更别说直接把旁人牵扯进门中事里了。
吴纸鹞的话让葛文轩陷入了为难,他思忖了片刻,仍旧很是坚定地拒绝了吴纸鹞的要求:“留风台毕竟有留风台的规矩,若你是留风台的人,那我跟你去便去了。但你不是留风台的人,留风台大事小事皆不可外露,执行任务不论大小都不准外人插手。所以,姑娘对不住了。”
吴纸鹞甚是困惑,开口便嘀咕道:“我记得你不是这种古板的人啊,怎么说起话来比那个江恒远还要正经……”
听到这话,葛文轩的反应更为激烈,面前这位素昧平生的人竟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起了吴纸鹞的来历和身份。“姑娘认得我?”葛文轩问。
“那当然了,”吴纸鹞说,“多多少少听过留风台各位的名字嘛。”
“仅此而已?”葛文轩问。
“仅此而已。”吴纸鹞坚定地点头。
葛文轩又陷入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思考状态,那双眼迷离的样子让吴纸鹞忍不住猜疑他是不是会在下一秒睡着。
“喂,大思考家,你究竟有没有在动脑子啊?怎么一直一动不动?”吴纸鹞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葛文轩回过神,冲吴纸鹞笑了一下,“姑娘,我有个办法能解决我们现在的问题而且还不用惊动恒远,你要不要试一试?”
吴纸鹞并没有对他抱有什么太大的期待,随口问了句是什么办法。
葛文轩意味深长地看着吴纸鹞,缓缓道:“我们留风台是做生意的啊,虽说我不能向你透露过多信息,但你只要雇用我协助你调查,我知道的信息不就是你知道的信息了?”
吴纸鹞表情僵硬了起来,看向葛文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痛心疾首”的味道。“啧啧啧,想不到啊。”她感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想不到你也是个奸商啊。这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关系从合作变成了你要向我收钱。你们这么大个留风台就缺我这点油水吗?”
“以前不缺,现在缺。所以不接受讨价还价。”
葛文轩十分坦荡地承认了留风台的窘迫处境,还断绝了吴纸鹞的其他想法。吴纸鹞被迫开始重新估量葛文轩的智力水平以及自己的智力水平,除那以外,她还得再找办法来糊弄葛文轩,好让葛文轩接受自己即将开出的“空头支票”。
“可惜我来的时候太着急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更没什么钱。身边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我的剑和我的马,那剑特别粘人没法转手,而那匹马则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觉得我除了讨价还价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选择。”说罢,吴纸鹞还张开双臂,以示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葛文轩当即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当着吴纸鹞的面长长叹了口气。
这样的反应让吴纸鹞觉得十分受挫,也十分不悦,她瞪着葛文轩,替自己辩解道:“小伙子你知道什么叫投资吗?我这种人,身无分文,但是我潜力巨大。帮我对你来说完全不亏的好吗?”
葛文轩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微皱着眉头,俯视着费劲吧啦替自己解释的吴纸鹞,满不在乎地反问:“哦?你是能下金蛋的鸡吗?”
吴纸鹞仔细想了想,投资的道理跟养鸡下蛋好像十分类似,但这种比喻让她很是不悦。
“喂!你跟姑娘家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你这一番瞎类比真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报复你吗?”吴纸鹞伸长了脖子,差点没把自己的脸怼到葛文轩的眼珠子上。
葛文轩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双手挡在了自己身前,隔开了逼近自己的吴纸鹞。回道:“道理我都懂,但你那未来的金蛋解救不了我们眼下的贫穷状态啊。你懂我意思吗?”
“我……”吴纸鹞被堵得没话说,但很快她就又想到了别的办法。
她道:“这么着吧,你们留风台跑的跑,叛变的叛变,缺钱是一方面,缺人又是另一方面。你帮我,我回过头再帮你做事怎样?先说好,你要是能帮我在两天之内查清楚这事原委,未来两个月里我任你拆迁!”
“说到做到?”葛文轩问。
“说到做到!”吴纸鹞回。
“那刚好,”葛文轩两手一拍,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节用红蜡封着的竹筒,“这封委托是岭川千麒门发来的委托,他们出价黄金万两,绢帛千匹,而且一半的定金都已经付到了。你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我帮你查清楚你想知道的。”
“啊?”吴纸鹞的脸当即就皱了起来,“我们合作还没开始呢,你这就开始剥削我了?”
葛文轩笑了笑,把小竹筒往吴纸鹞面前送了送。吴纸鹞轻叹着收下了竹筒,“算了,也算是跟千麒门有那么一点点孽缘,早做早了。”
“你还跟千麒门的人有交集?”葛文轩有些意外地问,“那可不是个小门派啊。”
吴纸鹞的记忆飘回了那个叫杜辉的小官爷讹自己的时候,勉力扯起嘴角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我跟千麒门的人没交集,但是千麒门二把手的曾曾孙子辈的某个人差点弄死我的马。”
“什么?”葛文轩一时半会没能理清楚这其中的辈分关系,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跟杜宇莱的亲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