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
苦苦挣扎三十章,排除万难、历经坎坷,我终于获得了一个很像光环的称呼。
但以往的教训让我没法用一般的思维来判断我现在的处境,此时的我根本感觉不到“长夜之后得见黎明”的畅快与解脱,反倒有一种周五下班前被老板叫住的忐忑和不安,仿佛下一秒渣作者就会从哪个角落跳出来跟我说:“称呼有多帅,责任就有多艰巨”,然后不由分说地让我去给他的剧情卖命!
这太可怕了!
“我人生地不熟,你别骗我!”我坚定地推掉了这顶大帽子,然而刘仁和却根本不把我的态度放在心上,他瞥了我一眼,嗤笑道:“我哪儿有拿这种事骗你的本事?你这是上天注定的麒麟命,要找就去找上天去,跟我耍什么无赖。”
被他这么一挤兑,我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我哪有耍无赖?无赖的明明是……”
我话还没说完,刘仁和那杀人的眼神就甩了过来,他盯着我,沉声轻喝道:“无赖的是谁?”
“……”,我被哽了一下,愣了半天没说出话。回过神来之后也懒得多解释什么,自暴自弃地往草地上一躺,眼一闭,回他道:“无赖的是你那个好上天!没经过我同意就随随便便给我带了一顶听着就很重的大帽子,我祖上十八代都是无能的普通人,哪值得他这么折腾。”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默认刘仁和是个信天命的人的,所以埋怨的时候带了那么一点点刻意气他的情绪在里面。
然而刘仁和却没有被我这“不敬畏上天,不知好歹”的话激怒,他仍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说话语气也依旧傲慢。他道:“你算什么东西?天命降到人头上的时候还要事先跟你商量?”
“好吧,我不配。”我被他说得没了脾气,“你自己在这儿看着吧,我去找江恒远他们唠嗑去了。”
说罢,我便往江恒远那边去了。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往回看了一眼,刘仁和枯瘦的身体坐在茂盛的荒草间,像一尊被风雨侵蚀透彻的腐坏木雕。唉,跟那个曹望息一样,都是可怜人。
……
跟江恒远说话就舒服多了,他性格温温软软,说话语气也是温温软软,光是跟他待在一起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吴公子,眼看这雾就要散尽,等我们便把井挖开,之后就要辛苦公子出手了。”
江恒远什么都不怀疑,心里只挂念自己的任务,看我过去了也只是想着让我替他挖洞,态度认真得让人自惭形秽。
看他这幅无辜的模样,我对刘仁和的同情瞬间就被压下去了,心中取而代之的是因江恒远而起的苦涩。
我是不信这种世道能出什么天真纯良之人的,看小说了解这个角色的时候也只是觉得他蠢、觉得他做作,现在真的见到了他,才知道这人还真就是实打实的天真。
看他那副紧张过头的样子,突然就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我问他:“听说留风台大弟子出身富贵之家,家中资产可与国库媲美。守着这样的家业不好好享受,却来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你傻吗?”
江恒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有同门师兄弟相助,日子过得并不凶险。”
我看出来了,这个人已经没救了,要是不好好警醒他一番,那他以后大概只能靠运气苟延残喘了。
“江公子心思赤诚,叫人钦佩。只是这世道多变,人心隔肚皮,哪怕有人在旁扶持,也得小心为上。”
留风台的其他人都在场,我不好对他们的新当家多说什么,只能这么不轻不重地敲打他。他听了之后倒也真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很是认真地点了头。
“留风台遭遇巨变,整个留风台都落到了我的身上,今后做事自然是要更小心些的。”说话间,江恒远的脸色渐渐黯淡了下去,眉宇间也蒙上了厚重的愁云,想来是被我这句话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唤回了他的意识,对他道:“江公子公正无私,为江湖人称道,将来必然能有一番作为。何至于如此郁郁寡欢?再说了,留风台这样大的门派又怎么会因为各路传言而受挫呢?江公子也好,留风台也罢,势必都会像先前一样,成天下人不能成之事,受万人敬仰。”
我并不担心江恒远这种人会膨胀,看他消沉就是一通连环彩虹屁。我这方面的功力还是很够看的,至少跟在江恒远的人已经被我吹得有些飘飘然了。
“留风台的事江湖上的人都有所耳闻,但即便这样,众人还是愿意去相信你们、雇佣你们,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江公子切莫妄自菲薄,过分看清自己才好啊。身为一派掌门人,郁于过去、优柔寡断最不可取,比起一位温润公子,你的部下更需要一位果决的统帅。”
我话正说着,江恒远就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拉了过去,那人是一直紧跟在江恒远身后的龙套,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那张脸看着挺忠诚的。
“公子愿意关心我们的掌门,我们很是感激,只是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逾矩了。留风台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说话这人看着木木的,身量很高,让人看了就很有压迫感。我被堵得没话说,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慌乱。在我手足无措之际,被拽到一旁的江恒远替我打破了尴尬。
江恒远挥退了那人,满怀歉意地冲我笑了笑,“公子的话让我受益颇多。旭涛心思耿直,说话不中听,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确实是我做得不妥,江掌门言重了。”我道。
那个叫旭涛的大块头狠狠地望了我一眼,提醒江恒远道:“掌门,别跟这人浪费时间了吧,底下的雾气散干净了,可以开挖了。”
一听这话,江恒远立马去瞧那黑洞的情况。果不其然,井眼已经恢复了平静,五六寸宽的洞黑漆漆的,安静中透着几丝阴森。
“沿着洞口小心些挖,只挖一条能过人的窄道就行了,动作轻些。”
挖井跟我专业不对口,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继续在一旁干晾着。我觉得自己的处境挺尴尬的,现在好像哪一方都被我得罪了,跟谁说话都很尴尬。好在我脸皮不薄,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待下去。
夜色如墨,四周静的出奇。我被晾得很无聊,只能在一旁看着别人做苦力打发时间。那些人的动作还是挺快的,没过多久,井口边上就堆出了半人高的土堆。
铁镐声越来越往下,声音也跟着变得越发沉闷起来。低魔世界就是这点不好,虽然明面上摆着的牛逼人士有很多,但真到了做事的时候还是要跟一般人一样一镐一锹、老老实实地挖,等的人心都要干了。
又过了一会儿,地面上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细微了,井底送土上来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我强忍着一掌轰穿整个井的冲动,溜达到井边瞧了瞧。得益于身体原主的修为,我的夜视能力相当良好,井底的情况我能看得很清楚。
这井大概已经挖了六七十米深,已经快要到底了。借着毫无阻拦的通道又往下探了探,灵力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坟冢深处,但仍旧没法探出仙人冢的真面貌。
“吴公子这是干什么?”
江恒远的声音把我的意识从高度集中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我敛了一口气,收回了往下试探的灵力。“只是想探探下面的情况罢了。”我说。
“情况如何?”他问。
我摇头,“地下的通道错综复杂,我也探不清楚。”
“那公子可探出了什么别的东西?这地下是空的吗?有没有什么凶险?”他又问。
“没探到什么活物,但这也不能证明地下真的就没有活物。我前前后后探了好些次,每次都会被杂乱的灵力阻拦,下去的时候还是得小心些。”我回。
江恒远捏着下巴沉思起来,过了良久,他缓缓开口:“家师亡故之前曾带我进过类似的地方。”
这消息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我连忙追问:“你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嗯,”江恒远点头,“先前我与家师一起去西疆除祟,途经一处荒村。那村子里里外外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枯败的草木和尸骨,村民家里也是一副落败尘封的景象。怪异的是,村中的各种物什都维持着原样,并没有被人恶意屠村可能性。那景象,活像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一瞬间集体猝死了一样。”
这种烂大街的灵异悬疑情节我早已司空见惯,最后要么不了了之,被划入“世界未解之谜”范围内,要么牵扯出一场惊天人祸,带出一个十分艰难的副本。按照作者的尿性,这里肯定是后者没跑了。
这可真的是防不胜防啊,各路副本说来就来!
我很无奈,但还是问了下去:“你们调查出什么了吗?那村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师父说,那村子本就不该存在,是借着仙人的一口气苟延残喘的,仙人的那口气被抽走之后村子自然而然地就荒芜了。仙人殒落之后久埋于地下,灵力久久无法散去,必然会对坟冢上方的事物产生影响。这个村子存在很久了,其血脉或许早就已经和仙人遗骨连在了一起,若这时候把仙人遗骨挖出带走,这个村子恐怕就会落得一个和西疆荒村一样的下场了。”
“你早知此事?”我愣住了,眼前这个人哪里是那个纯洁小白花,这都快成一个杀人手不抖的恶魔了吧!
江恒远点了点头,“先前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我们本不愿接下这桩任务,但村长说他已经找到了仙人遗骨的替代物,可保村子幸免于难。”
“世间真有如此珍宝,竟然能替代仙人遗骨!”我很不解。
江恒远又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的,不过这么说并不准确,能替代仙人遗骨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珍宝。家师曾说过,凡间唯一能与真仙人匹敌的就只有降世麒麟星。麒麟星共有五颗,只在乱世出现,而且一颗现世,其余四颗必然跟着现世……”
说着,江恒远突然停了下来,困惑地望了我一会儿之后问我道:“刘先生说他会带着麒麟星跟我们一起做这件事,我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吴公子就是五颗麒麟星中的一颗,但公子好像……并不是很了解麒麟星的事。”
我确实不了解麒麟星的事,不过有一件事我却相当肯定:刘仁和这个老小子的话不可以再相信了!
“江掌门,你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说着,我撇下江恒远,径直逼到了刘仁和跟前。
刘仁和似乎已经知道了我来势汹汹的原因,见我逼到跟前,他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我道:“你都知道了?”
“你没一句老实话,我能知道个屁!”我喝道。得亏这个刘仁和年纪大些,不然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掌呼在他脑瓜子上。
刘仁和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生气,也不害怕。他看着我,“呵呵”冷笑了两声之后道:“我刚刚才知道吴公子也是麒麟星之一,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迫害公子,公子何故如此生气?”
“你早有害人之心,被人揭穿之后也能如此平静,你……你当真是……”我被气得说不出话,这人真的是没救了,比有杨絮无和曹望息都更无药可救!
刘仁和像看笑话似的看着我,讥笑道:“当真是什么?猪狗不如?我从未把自己当成人看过。”
这时,江恒远他们也赶了过来,见我和刘仁和之间剑拔弩张,小白花当即就按捺不住了,连忙把我扯到一边,挡开了刘仁和。
江恒远一面死死掐着我的手腕,不让我动手,一面转头去问刘仁和真相:“刘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先前说已经找到了一颗麒麟星,那麒麟星究竟是谁?”
刘仁和扯起了嘴角,冲江恒远露出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假笑。他说:“留风台做生意最讲究信誉,我自然也不会欺瞒你们,早在雇佣你们之前,我便找到了君麒麟并保护了起来。但谁能料到麒麟星之间的联系能强到如此境地呢?我们的事还没做成,君麒麟便吸引来了另一颗麒麟。”
“你心理素质够可以的啊,说起胡话来磕绊都不打一个!”
我话还没说完,江恒远掐我手的力道就又重了几分,“吴公子莫气,听听他怎么解释吧。”
刘仁和道:“吴公子先前还气我有所隐瞒,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派作风呢?”
这对话可真的是越来越有挑战性了,这个老小子开口的目的怕不是要把我气笑吧。我深吐一口气,强压下爆锤老小子的冲动,问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来这就是为了找人,哪有那闲工夫跟你……”
找人!柳弦明!君麒麟!
思绪瞬间连到了一起,我的愤怒也终于攀上了一个高峰,我甩开江恒远,一把提起了刘仁和的衣领。“你个老畜生!那可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吴公子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村中的其他人?”刘仁和乜斜着眼睛,抬手将我的手腕捏地“咔吱”作响。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究竟搞了什么花样,我没觉得他用了灵力,但捏在我手腕上的那几根枯瘦手指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我双手渐渐失去力气,整个人都落到了他的控制里。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若你胆敢坏我的事,我便废了你的修为。”说着,刘仁和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吧?”他哂笑着,对我道,“可惜你这快要到头的修行之路了,居然要在这种关头被截断,老夫都替你感到可惜。”
这个刘仁和真的太诡异了,他跟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好像是用的两套战力系统,明明应该是个弱鸡,结果真操练起来却能血虐我这个大佬。
“刘先生!”不等我想出对策,一声高呼就从我的身后“炸”了开来。
江恒远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冲过来就把我从刘仁和的手里扯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扯得我心脏都要裂开了,被江恒远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吴公子又没有说要牺牲村子里的人,刘先生何故如此大动肝火?”江恒远道,“在这种紧要关头,盲目内耗只会让我们都蒙受损失,不是吗?”
我低估了江恒远,这人心里点子多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白花。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杨絮无带出的徒弟。我识相地保持着沉默,不去拖江恒远的后腿。
江恒远是有心要护住我的,他站在刘仁和面前,毫无退意,从容地道:“我们之间怕也有那么点事没说清楚,不如就趁这机会一并说了吧,省得误会越积越多,影响你我合作。”
“哦?江掌门觉得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呢?”刘仁和问。
江恒远答:“师父曾向我提及以麒麟星替代仙人冢的方法,那法子凶险万分,若是麒麟星修为不够,就极有可能因此身亡。晚辈能否问一句,先生先前找的那颗麒麟星今年年岁几何?修为高低?”
刘仁和毫无悔意,回道:“方才这位吴公子说得没错,我先前找的那颗麒麟星确实是个没有修为的十二岁孩童。”
江恒远也不生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刘仁和眼神瞬间冰了下去,盯着江恒远就道:“怎的?你也跟这位吴公子想法一样,觉得我该为这孩子放弃整个村子?”
“您误会我了,也误会这位吴公子了,”江恒远说,“吴公子方才还用‘不可有妇人之仁’的话来惊醒我,他怎么会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呢?我想,他之所以会生气,不过是因为觉得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罢了。”
说着,江恒远看向了我,眼神中的意思表达得相当明显。我领会,冷哼道:“哼,那又如何,刘老先生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岂有置喙的余地?”
听到我的话,江恒远的笑脸有点黑,不过表情还算稳,我想我应该没太过拖后腿。
“吴公子哪儿的话?我想,你若是能好好地跟刘先生说,刘先生必然是愿意听的。”江恒远黑着脸对我说。
“吴公子和刘先生之家的矛盾无非就是该不该牺牲那个孩子罢了,我们何不折中一下,来个一箭双雕,把孩子和村子都保下来呢?”说着,江恒远看我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刘先生选择牺牲小孩子也是无奈之举,若他能找得到一个修为足够的麒麟,那必然不会对一个无辜孩童下手。”
我懂,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我替代柳弦明下去吗!
“我是愿意替那孩子下去的。”我说,“但我得先确认那孩子的安全!”
就当我是心机吧,我想让江恒远看看原本被算计的人是谁,想知道他看到险些被害死的人是柳弦明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人生不易,能拉一个队友是一个。
刘仁和还未不知道柳弦明和江恒远之间的关系,开口便答应了我的要求。应下之后他又道:“吴公子向老夫提条件,那在老夫答应之前,吴公子能否也答应老夫一个条件作为回报呢?”
“有什么要求您就直说,只要您能让我见到那孩子,我必然不会拒绝您的条件。”我回。
刘仁和道:“我希望你杀掉进入仙人冢的所有人。”
“您要我在里面自我了断?”这要求有些过分啊。
江恒远也皱起了眉头,他道:“刘老先生,吴公子已经做出了让步,您这未免有些太……”
刘仁和却笑了,“你何必自己吓自己?我这话只有字面意思罢了。”他对江恒远继续道:“吴公子自己也知道,早已有心怀不轨之人盯上了仙人冢。我提这个要求,无非就是担心吴公子会因为一时的心软而酿成功败垂成的遗憾罢了。”
“您做事何必要如此极端呢?担心有人下去捣乱,留人在上面守着不就行了?”我说,“动不动就杀了谁、废了谁的,真是太让晚辈惶恐了。”
“你答应是不答应?”刘仁和没给我商量的权利。
“我答应。只要有人约过你们的防线,进入了坟冢内部,我绝对把他大卸八块。”我说,“现在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承诺?让我见见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孩子?”
刘仁和眉头往下压了压,铁青着一张脸,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拇指大的黑木小人,念了一句咒语之后,黑木小人身上顿时散开银白光芒,光芒越散越多,逐渐汇成了一个正常孩子的大小。
光芒渐渐收敛,一个面如白玉的孩童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死死盯着江恒远,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孩子容貌刚显露的那一刻,他那轻笑着的嘴角明显颤了一下。
“原来只是这么一个孩子。”江恒远故作平静地说。
见他这幅反应,我就知道他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我这边了。“就是这么一个孩子。”我说,“外貌平平,资质普通,只因为他是我旧友的孩子,所以才执意要护住他。”
“吴公子放心,江某必然替你护住他,你可一定要安全归来,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他看向了我,露出了一个很让我心慌的笑。
“那就劳烦江掌门的人好好盯住上面了。”说罢,我就掉头往深井那边跑了过去。
江恒远在我身后喊道:“这井还未挖通,吴公子……”
“我自己拍开来就行了,江掌门无需担心。”笑话!这都开始威胁我了,我可不得跑快点!
……
有一算一,古今中外所有盗墓题材的电影都是骗人的,正常的墓室根本就不会有一丝光线!下到墓室顶上之后,我的四周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了,唯一能看到的光就是头顶漏下来的点点月光。当我低下头,准备砸碎墓葬顶部的时候,周围就只剩下了彻底的黑暗。
我点起了一枚火折子,施术冻住了周围松散的泥,准备砸开封住坟冢的石板。但那石板并不如周围的泥好挖,我连拍几十掌,手都要骨折了,都没能让那石板再裂开一分一毫。
这石板像是能化解攻击一样,多大的力气招呼上去都像是在打棉花。想来那打井桩上也有门道,只可惜下来的有些太草率,没有仔细看。
好在江恒远想得比我周到,不等我冲头顶喊话,他便往下丢了一根手臂粗细的铁凿子。“吴公子还是带上点工具吧,拍坏了手可不太好。”
我:“……”我觉得他肯定在上面听着响的,直到觉得我的手被废得差不多才给我送工具。
“那可真是多谢江掌门了。”我还是冲头顶喊了一句。之后我便找了个地方插好了火折子,开始沿着先前的洞口下铁凿。
封墓的石头质地并不是很硬,找对工具之后很容易就能破开。白色玉石在铁凿之下脆弱得宛如豆腐,一凿一个深洞。没用多久,我就将原有的洞扩大了三倍多,试了试,差不多已经可以通过了。
眼见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心情过于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被磨破,鲜血顺着手中握着的铁凿滴到了白色的石板上。
鲜血落在白石板上,在黑漆漆的深坑中被衬得发黑。我后知后觉,发觉到疼的时候,脚底下已经积出一大片“黑影”了。好在我身上还备着先前用剩的白布和伤药,及时止住了血,没让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我弄好伤口重新拿起铁凿,准备继续破开入口,但低头之后我却发现脚下的血迹有些异样。低头细看,发现那血迹扩散的边缘很不规整,伸手细细摸过才发现那石板上被刻了浅浅的花纹。
因为石板已被破坏,花纹的全貌已经无法摸清,但仍旧能辨出其中刻着些许文字。为了摸清石板上的内容,我不由得加重了指尖的力道,结果居然一下将那花纹从石板上扣了下去!原本的石板也跟着变成了镂空雕花。
这些石板之间像是有什么感应,一块露出雕花之后,其他的也跟着露出了雕花,没用多久,我脚下石板的多余部分就完全脱落。借着微弱光芒,不难辨出那雕花刻的是一个指挥万剑的人。那应该就是久远前险些灭世的仙人——曹望息的师父,也是刘仁和千万年来守着的人。
虽说这种巧合安排得很尴尬,足够让人心生无尽的吐槽欲望,但我想吐槽的却不是这个……
大人物的墓里多多少少都会写点生平事迹这类东西,这都能理解,但这位大人物是不是搞得太花哨了?住这样的墓,他都不嫌漏风的吗?不担心漏风,漏水也不好啊!这仙人的死后追求,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不管了,雕花扩大了我刚才挖出来的坑,刚好给我省了力气。我没有多想,取下土墙上嵌着的火折子之后就从破口中跳了下去。
……
从逼仄的坑底落入空旷的墓室,突如其来的落差让我头重脚轻。为了保持平衡,我下意识地伸了手,结果却砸上了什么东西。
这一砸让我彻底失去了平衡,且因为无法确定周围环境,砸了第一下之后,很快我又连撞了两下。等彻底落稳之后,我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快散架了。
我在原地躺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四肢健全、骨头完好之后才终于敢站起来。为了防止自己被撞成智障,我摸黑从乾坤袋里翻出了那把白色的剑。虽然那剑并不是夜光的,但那剑鞘上镶了两颗拇指大的小夜明珠,多多少少应该能顶点事。
玄幻小说里的夜明珠是真的厉害,亮度直逼探照灯,小小两颗照亮了整个墓室,也差点刺瞎了我的眼。人生,真的好累。
无奈之下,我把两珠子扣下来,放在了墓室高处一尊雕像的手心里。我这把白鹊的原主人就是这里的墓主,我现在当着剑主人的面扣坏了剑上的装饰,这么做,我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取下珠子也我迫不得已,还望仙人您莫怪。”我也不知道这大仙究竟还有没有意识,心里一犯怂,嘴上狗腿的话就说了出来。
然后,空荡荡的墓室里,就传来了一声回应:“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
那声音挺好听,清越少年音,适合用来网恋,但不适合在现在出现!
我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仙人?您还在?”
“仙人?什么仙人?”那声音突然凑近,我看不见声音源头,只觉得耳后有轻微的吐息传过来。
我后脊背发凉,全身直冒白毛汗,强行镇定下来之后,我对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说:“我先前可答应过这里的村长了,遇到活人就格杀勿论,哥们儿你好好说话我们还能商量。”
结果那东西笑了一下,笑着让我放心,还对我说他不是人。我被他说得心都揪起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是……”
“我是你的剑啊。”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