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方寸大乱
    说到六年前，屋子里顿时一阵安静。
    “那个贱婢呢？”老夫人自己平缓了好一阵子，转了话题，她也不想再提六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回老夫人，紫鹃被打了三十大板子，正躺着呢，”老夫人身边的心腹于妈妈回道，“一直求着让老夫人开恩呢。”
    “开恩？她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平时就敢骑到她主子头上作威作福，克扣欺占主子财物，如今竟然还敢弃主私逃！”老夫人气急地拍着桌子，啪啪作响：“没要了她贱命，已经是最大的开恩了！”
    顾老夫人一生气，一屋子人都不敢再出声。
    于妈妈却神色如常地替老夫人续了杯茶，道：“瞧老夫人说的，紫鹃那丫头可从来都说自己只有一个主子！”
    “哼！我让她弃主私逃了？现在那丫头正有用呢，怎么伺候放一边，人不能伺候没了！”说是这么说，老夫人却是明显消了大半的怒气。
    气顺了，终于想起了正事，冲大老爷道：“老大，你再多派点人手去找那贱丫头，一定要把人找到！实在不行，要不就报官吧？”
    “娘，不能报官，不但不能报官，咱们还得守口如瓶，”三老爷摇头说道，“要是报了官，不管有没有真被贼匪抓住、找不找的回来，也不管她年纪多小，只怕都会说是被玷污了，名声也就彻底毁了，林家那边，肯定也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娘，三弟说的没错，不能报官！这事咱们只能私下寻找。”大老爷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对了，听说郭府好像也丢了什么重要的人，正倾全府之力在找人，一会儿子让顾全去打探打探，跟着他们一块找找看。”
    除了长辈们不管因什么原因正为顾如萱的失踪忙的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外，顾府还有一个人因这个消息而方寸大乱。
    “你说什么？三妹妹不见了？”四少爷顾景秋大惊失色，“从太虚观出来就走丢了？顾顺！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顾顺扯扯嘴角，他哪知道少爷竟然会在意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三小姐啊，本来是想当新鲜事讲给少爷听听的，谁知道......
    顾景秋一下子急得六神无主，他想起那个瘦弱的身影，晕倒在路上也没人发现，还差点被自己踩一脚，刚醒来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伤成那样连笔都快要握不住，还要坚持帮自己画画。
    明明都要站不住全身都在颤抖，却依然强撑着只有手不抖地画完，最后甚至直接累昏过去……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面上冷冷清清，其实心很软，只要说出去的承诺，拼了命也要兑现！
    可是，顾府却没有人能诚心待她，有的只是轻视、漠视，欺压、凌辱，还有利用！
    顾景秋眨了眨有些湿热的眼睛，不行！他要去找她，现在就要去！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是真正关心她的，怎么会用心去找，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顾顺！立刻给我准备一匹马！现在就要！”他一边冲小厮顾顺喊道，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火折子、匕首等上山用得着的东西。
    这道水晶猪手是少爷的最爱呢，再加上这道翡翠鲜鱼羹，肯定能缓解少爷苦读的疲劳之感！
    冰琴美滋滋地端着托盘，正要跨进自家少爷的书房去，忽然感觉从里面冲出一股强风。
    她下意识侧过身子，幸好反应够快，护住了吃食，冰琴朝那阵风望过去，那道影子已经冲到了院子门口，在拐角处瞬间消失不见。
    冰琴只觉得眼前隐约闪过一片熟悉的锦衣衣角，她瞪大了眼睛......
    “少爷？”那是少爷今天穿的衣服呢。
    “......吃食，好了。”她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口，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行事越来越怪异了？
    寂静的夜，有疾驰的马蹄声打破官道的沉默。
    “少爷！这天马上就要黑了，要不，咱们明天天亮后再找吧？”顾顺，顾府大管事顾全的小儿子劝道。
    虽然说那座山由于太虚观盛名人多的缘故没什么凶猛野兽，可是毒蛇虫蚁可少不了。
    再说，这太虚观虽说是属于临州，但是等他们疾奔到那，也要将近一个半时辰之后了啊，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找三小姐？
    最重要的是，少爷可比那三小姐金贵多了，万一少爷因此出什么事，他真是要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顾景秋却更着急了：“所以我更得赶紧去救妹妹啊。”
    正是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妹妹一个人在山上得多危险啊，指不定多害怕呢！
    说不定就是迷路了陷在哪一处出不来了，正等着家人救她呢，得再快点：“驾！顾顺，快跟上！”
    顾景秋还真猜对了，顾如萱她们一开始可不就是迷路了，可等到有人指路的时候，她们却又脱不开身了，就像现在。
    “看来那兄妹俩的造化都够大的。”这是顾如萱再一次睁开眼时心里想到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活着，可真好啊！
    天依旧黑蒙蒙的还未亮，顾如萱背着个背篓准备去给仇明复采药，她对李淑媛说道：“过了一夜，估计你家人都找疯了，估摸着也快找来了，到时你就赶紧回去，不用等我回来。”
    李淑媛犹豫片刻，果断点头道：“……好！妹妹，我听你的，”她的确必须尽快回京了，“但是，妹妹......先说好，这回必须让我问出口了啊。”李淑媛拉住她的手突然娇嗔道。
    她真是悲催，同一个问题问了三四遍，都是还没问出口就被打断了。
    “什么？”顾如萱没听明白。
    “妹妹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她总不能认了半天的妹妹却连她叫什么，家住哪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她了，她还真不知道现在的她是谁。
    认真地搜寻一遍记忆，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
    “啊？”李淑媛怔住了，不知道，什么意思？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三妹妹？三妹妹，我给你的药没有擦吗？你也别太怪三叔......你才刚回来......咦，三小姐，你还在啊？三妹妹，什么要事？......还有什么？那天晚上还有什么是涉及到她出身的话？
    好像并没有了吧……不，不对，记得当时书房里有一幅百花争鸣的画作上有署名，是什么来着，到底是什么来着......
    顾如萱终于感觉脑海中那挡住视线的层层薄雾渐渐散开，上面是“顾之谦绘于***”几个字，是“顾”字！
    “是顾府！大概是，顾府家的三小姐吧？”顾如萱回答道。
    大概是？吧？那妹妹到底是不是顾府三小姐啊？
    李淑媛发现，被大家盛赞聪明伶俐的她只要对上妹妹，就开始变得愚钝不堪，真恨不得自己能多有几个脑袋，说不定就能想明白妹妹说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