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
见己方已经控制住局势,林宇向手下吩咐道:“你们,去那边,刀子,跟我来这边;”
“是!”刀子更瘦了,相较于之前,经历过寒冬打理的他,愈发呈现出豺狼般的凶相,此时点点头道:“少爷,要去山上看看吗?”
林宇警惕地拐过个角落,搜寻后发现并没有隐匿起来的鞑靼兵,沉思会,道:“待会点两个人,一起上去看看,声音这么大,可能雪崩了……”
“好的少爷,那我们先修整下?弟兄们大老远跑过来,想必都累了。”
“行,你让两个人去警戒,安抚好村民,”林宇捏捏眉心,瞳中满是血丝,看向不远处村外的隔离墙,那里已经堆满了雪,尽是山上来的。
没来由心中一动,林宇只觉左手手指忽然抖动几下,仿佛有块大石头压了上来。
怎么回事?林宇停下步子,寒风凛冽,将他御寒的袍子吹起,簌簌作响,远处的雪呈玄黑色,令人感觉到一股了无生息的寂寥。
“少爷?”刀子回头,只见林宇侧头往回看,仿佛呆住了一般。
林宇下定决心,道:“刀子,跟我来一下。”不待他回答,一马当先往半坡上走。
越往前走,风雪越大,失去了房屋的遮挡,寒风呼呼地刮来,直要将所有人身上的热量全部汲取干净,然后将其永远留在这里。
林宇不停往前走,突然顿了一下——雪地上静静躺着一把刀,他蹲下捡起,刀呈弯月形状,其上还以奇特文字烙印。
鞑靼文……
林宇继续往前走,刀子已经追了上来,见状不敢说话,静静跟着。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东西散落出来,有的半插在雪地里,有的只露出个角,林宇甚至被个小盾绊倒了下,差点摔倒。
这么多鞑靼人,来山上干嘛?
林宇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走到路的尽头,前面是一滩厚厚的雪墙,凭借着人力,再无法往前了。
“少爷?”
算了,如此雪崩,即使有村民,估计也和这群蛮子同归于尽了吧……
林宇深呼吸几口,向刀子点点头,道:“走吧。”
回头时,天上的雪竟是慢慢地停了,林宇余光间,看见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的守御墙后一闪而过。
“刀子,你看到了吗?”
“什么?”刀子一脸莫名其妙,见林宇看向不远处的墙,便压低声音问道:“藏起来的?”
“去看看……”林宇同样低声回道,二人轻声轻脚地往那边去了,一路上皆是小心翼翼的,却没有敌人。
终于接近那光亮处,林宇靠在墙后,伸出三个手指向刀子示意。
三,二,一!
林宇和刀子同时冲了出去,那墙后却没有敌人,满满的雪堆在这里,其上,伸出一只手,
已经冻得发紫,无名指上戴着个银色戒指。
林宇忽然不受控制地浑身震颤,他仿佛被天雷击中一般,右手不住颤抖,竟是再握不住手中武器,朴刀掉到雪地上仍无察觉。
他忽然动了,向那雪地扑了上去,疯狂地挖雪,道:“刀子!”
“来了!”刀子见状也惊醒了,想必是村民被那雪崩给掩了,说不定还有活路。
二人身边却是没有趁手工具,仅有两把朴刀,只能用双手来挖,不一会便双手通红发痛,难以使力,显然是被冻伤了。
林宇扯下身上衣服包起手,口中发出粗喘,白气氤氲之间,那被埋住的人露出半个身子来。
是李星。
林宇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如同失去幼子的猛兽,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孤狼,他难以抑制住浑身的颤抖,口中喃喃道:“星儿,坚持住,星儿!宇哥来了……”
刀子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李星少爷怎么来了这里,看这样子,只怕已经和鞑靼人打过个照面。
二人挖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李星从雪中拔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如同寒冰,仿佛失去了人的温度,睫毛上满是碎冰,嘴唇干裂地不成样子,心跳缓慢而悠长,仿佛要就此沉息下去,呼吸微不可闻。
村中已经升起了篝火,士兵们将幸存的村民集中到一块,突逢如此惨剧,一时间,不少村民皆是被吓傻了,更有妇女拿了刀子冲到已经倒地的鞑靼兵旁,泪中带血地猛扎,而后将刀一仍,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
而后,哀声慢慢响起,士兵们尽职而怜悯地站着,村民们伏在已经死去的亲人身上,不住地啜泣。
“大人!”
“林宇哥!”
站岗士兵见林宇抱着个人,披头散发地从山上冲了下来,路上险些跌倒,刀子拿着两把朴刀在后面追。
李星身上盖了两件大衣,窝在林宇怀里一动不动。
“快拿热水来!再拿些大衣来!”林宇如同愤怒的公鸡,瞪大双眼,脖颈上青筋暴起大声喝道,又冲到篝火旁边,将自己身上单衣解了,将李星抱在怀里。
“没事的!没事了……”林宇口中不停道,不知道是在安慰李星还是自己。
幸而李星的呼吸仍在,虽然微弱,但无疑是林宇心头的一点光,在风中摇曳而不熄灭。
热水很快来了,林宇接过刀子拧好的数块热布巾,将其敷在李星身体的各个部位上,又将其抱着,只感觉他的体温渐渐上来了,放下心来。
心头那股气渐渐散了,忽然呛了几下,用手捂住了,竟是呛出血丝来。
“大人,接下去该怎么办?”手下问道,一时间,篝火旁的一众老弱病残皆看向林宇,如同迷途羔羊一般,期望救赎。
林宇深呼吸几口气,道:“先将身亡者埋了,拔下鞑靼人的盔甲武器,此地不能再待了,必须速速撤退到高郡去。”
“今夜在此处修整,明日,刀子你护送村民们去高郡,我带着其他人继续北上,同秦将军会合。”林宇向刀子吩咐道,刀子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道:“是,少爷。”
篝火发出哔啵声音,林宇只觉眼皮要耷拉下来,吩咐手下下半夜换岗,眼中已经出现黑影,抱着李星再裹层毯子,睡了。
翌日,林宇给刀子点了一半人手,此地已经远离战场,想必这伙鞑靼兵是游荡过来的,竟是逃过了搜救圈,是以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刀子向林宇点点头,道:“少爷,保重。”说完便向手下吩咐声,村中仅剩三十多名老弱病残者,纷纷向诸人下跪磕头,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各式物品,向着未知的未来去了。
林宇站在原地,目送刀子领着众人向东南方向去了,方回了屋内。
能带走的东西皆已经被带走了,北上部队仅留了近十天的干粮。
李星裹着毯子,睡得正熟。
林宇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以手背轻轻抚上李星脸庞,传来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笑起来。
你怎么来了?一点都不听话……真傻……
幸好你没事……
林宇起身,正准备将他整个抱起,预备出发时,忽然看见李星手指一动。
林宇:“……”
李星睁眼,不确定地眨眼几下,看见了陈旧的屋顶。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同林宇对视。
李星:“……”
林宇:“……”
“宇哥!!”李星发出一声大叫,扑到林宇怀里不住蹭,心道自己是在做梦吗?听说人死了都会去阴曹地府,难道阴曹地府就是这样的?
林宇站在床边,任由他抱住腰,摸着头发道:“没事就好……”
李星慢慢抬起头,有些疑惑,同林宇对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林宇不自然地吞咽下,慢慢地低下头来。
李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狠狠地在林宇脸颊上捏了一把。
“啊……星儿你做什么?”林宇没曾想他突然出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颊红起来,坐到他身边。
“啊,是真的吗?”李星简直难以置信,又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大叫好痛,又快乐地蹦起来,将林宇扑倒在床上,而后滚来滚去欣喜道:“太好了宇哥,我没死!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这都是梦呢……”
林宇将李星压制住,从上而下看他,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红,眼中竟是有些湿,问道:“你自己跑来找我吗?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李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看他,心道我刚刚醒过来你就要兴师问罪啦?我也不想的谁知道被偷袭了就跑到这里来了,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又遇到鞑靼人……
刚开口想说话,李星便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捏住,强行将他转了过来,紧接着,便是迎面而来的一吻。
那吻温柔炽热,带着分明的侵占意味,紧接着,将舌尖轻轻探了进来,仿佛在寻求李星的允许。
房内满是啧啧的水声,李星只觉大脑缺氧,双颊飞红,良久后,林宇方放开了他,脸上也是红扑扑的,又低下头轻轻点了两下,轻声问道:“还敢吗?”
“不敢了……”李星忙应和道。
林宇伏到他耳边,仿佛累极一般卸去全身力气,轻声道:“星儿,你真的吓到我了,昨夜我却是想,若是你死了,那我……”
李星霎时间说不出话来,伸出手环抱住他,只觉抱住了整个世界。
他想了会,说:“对不起,嗯,让你担心了。”
林宇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声响:“大人,时候到了,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就来!”林宇大声道,而后对李星说:“走吧,跟宇哥一起去打鞑靼人。”
“嗯。”李星笑着点头,只觉那些阴谋诡计都离自己很远很远,此时只想抓住眼前人,眼前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