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借
云珮便将藏在柜子下头的账簿拿了过来,这一本上头记着的,都是过了蓉绣之手的银两。
账簿拿到手里,蓉绣便拈起一页,冲着看热闹的众人朗声道:“正月廿六,为婆婆买玉手镯一对,婆婆,你现在手上带的这个,便是我当时买的吧?”
王婆子赶紧将手抽回了身后,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其实,她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只是抹不开面子,所以才想了这种手段,没想到蓉绣全然不吃这一套。
王婆子刚想开口,蓉绣又道:“自分家以来。我处处忍让婆婆,一个月的月银也没少拿,如今婆婆这么说,岂不是寒心?”
围观之人瞧蓉绣生得美,说话又条理清晰,多数都站在了蓉绣这边。“这……这……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王婆子捏紧了手掌:“我能进去说话吗?”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求蓉绣呢。
见她那副局促的模样,蓉绣往旁边一让。将王婆子让进门来:“婆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王婆子刚一进门,便嚎啕大哭起来,蓉绣也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那元宝,正当适龄,如今外头纷乱,蕲春王便下令征召青壮年男子,而元宝就在此列之中。
王婆子哪里舍得自己的小儿子到战场上,便想方设法,想捐点粮草,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整个家里,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王婆子便打起了蓉绣的主意,可她行事实在太过愚蠢,本想着先挫挫蓉绣的锐气,可没想到,锐气没挫成,反倒是被蓉绣将了一军。
听着王婆子将前因后果结结巴巴说出来,蓉绣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方道:“婆婆,这需要多少银子?”
“也不多,只要有二十两,那也是尽够了的。”蓉绣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婆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家中原先一年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何况我还月月都交月银,您难道半分都没有攒下来?”
“这……这不是我不想攒……”王婆子过去那厚脸皮的本事,在蓉绣这里,竟然一点都不好用了,蓉绣只不过是四两拨千斤随口一说,她就觉得难以应付。
说起来,自从苏成奚回来了,王婆子就觉得自己的儿媳妇,当真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她不过是随意说几句话,就能让王婆子感觉到十分为难,甚至还有几分无地自容的意味。
蓉绣从柜台后头。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放到了桌上。王婆子见状一喜,伸手就要拿,却被蓉绣轻巧地挡开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婆子涨红了脸。
“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些钱,就当是从今年的月银里头支取的,我给婆婆写个字据。”蓉绣拿起笔写了几行字,她现在已经差不多学会了繁体,这些事自然不在话下。
王婆子微微张着嘴巴,她本以为,这笔钱蓉绣最多也就是半推半就地给她了,以后也不会要回去。
可现在这么一听。她也明白了蓉绣的意思,这笔钱,她就算今日不付出代价,以后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到此处,王婆子真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了,但是该要还是得要,她将那二十两揣在怀里,怏怏地离开了苏记酒家。
蓉绣瞧着那背影。方才松了一口气,她自己的气性,其实没这么大,之所以这么做,全是想为原主讨个公道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青石镇日日戒严,别说是粮食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蓉绣一想到自己答应旁人的事,便日日忧心。
这日傍晚,却听得外头少有的热闹起来,只见两辆大囚车从镇上过去。
车中之人,蓉绣一下子便认出来了。那都是寨子里的人,甚至还包括那日送自己离开的大汉,他们身上全是血污,显然不久之前。才有过大战。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枯槁之色,仿佛人生中很重要的东西,被人剥夺了一般。
蓉绣只好将自己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却听到囚车中,还有人不断地叫骂着,用的都是南疆人的语言,突然,他昂起头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轰得一下,那人竟生生撞死在囚车的笼子里。
一时间,血点子飞溅出来,周围的人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唯有蓉绣感觉得到,此人当真是真好汉,宁可枝头抱香死,不肯吹落北风中,他宁愿舍弃生命,也不愿意听从这些蕲城卫的话。
“散了散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人人互相推着彼此,离开了长街。果然如自己所想么……蓉绣叹息了一声,她缓缓地回到了酒馆之中。
这些日子以来,光是为了能在这种情势下活下去,她就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此刻,看到这些可怜人,她心中便更加觉得悲凉。
“蓉绣姐。喝茶吧。”云珮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自然无法感同身受,至于桐伯,年事已高,想让他明白蓉绣的心情,好像也有点困难。
蓉绣呷了一扣茶水:“我瞧旁边的铺子,怎么关门了?”
“他们早几日就离开了,去了蕲城之中,说是好歹有人保护,不用在这儿担惊受怕。”云珮轻声道:“其实也不止他们,镇上但凡是有点余钱的人家,都离开了,现在青石镇上,连原先一半的人都没有了,大家都说,留在镇上那就等同于死。”
“我想回家看看。”蓉绣的十指,狠狠地压在了一起,家中还有很多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做出了决定,蓉绣叮嘱了云珮几句,便离开了酒家,她匆匆赶往镇口,只见蕲城卫们正在拦住过往行人,一个个地搜身。
蓉绣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为首的蕲城卫冷冷地盯着蓉绣:“现在的青石镇,不能从这个出口出去!”
蓉绣便从篮子中摸了二两银子出来,过去,只要有银子,那便无往而不利。
可是这回,蓉绣打错了算盘,那蕲城卫眉头一横:“我看你恐怕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这女子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