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寻访传奇巨骗(8)
不过这群不走寻常路的“流氓”高兴得还是有点儿早了。接下来就连连碰壁,九宗报案最长时间一年零六个月,两位受害人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剩下的有换手机号的,有换工作的,等辛辛苦苦终于联系上了,对方却是冷冷的一句: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不想谈这个事了。
一句就挂了电话,挤一车的混搭侦办人员七嘴八舌地讨论,有人支持穷追,有人建议尊重受害人,谁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如果说出秘密是以赔上现在的生活为代价,估计很难办到。对警察来讲说,抓个坏人捎带毁上几家生活,也得掂量掂量,反正李玫是坚决不同意。
于是众人在车上就争、就吵,意外的是,大部分人都同意李玫的意见,直斥坚持的余罪没有同情心,逼得余罪不得不放弃,从现有受害人圈子找可以正常接触到的。
仍然有,不过出意外了,在山大找到了一个,那位女辅导员又一次受刺激了,把问话的李玫赶出家门了。李玫上车郁闷,直发牢骚:“这可好了,我也被人家骂成女流氓了。”
众人又是好一阵安抚,这一天时间可就耗得差不多了,在小吃城胡乱吃了晚饭,目标直指最后一个,也是离发案时间最近的一个。受害人杨叶青,在解南路派出所报的案,鼠标对此女记得尤为清晰,说了一番那骗子扮姓严的警官让他躺枪的事,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不过给了李玫一个契机,她道:“正好,那天你出口不逊不是,这回姐带你去,给人家姑娘认真赔礼道歉,好有个开口的由头。”鼠标死活不去,被几人挤对着:成败皆系标哥你一身啊,为了拯救更多的无辜美女,你这回还非去不可。
这几个人没具体当家的,不过极度发扬民主,到达绿野仙踪花卉店时,很民主地推举鼠标必须去,几个人押着直把鼠标扯到门口,连推带踹蹬进去了。
“啊,是你?”正整理着插花、准备关门的小个体老板,一眼认出那个猥琐的警察来了。
一瞬间她站起来了,想到还有两位店员,让她按捺住了发飙,看到了同来的一个女警察,她马上意识到可能是什么事,那种感觉既有尴尬,又有惶恐,下意识地催着店员:“你们……赶紧下班走吧,我关门。”
两位店员离开,李玫正要说话,那女老板直问:“你们抓到人了?”
“还没有。”李玫道。
“都没抓到人就天天来骚扰受害人,你们有点儿同情心好不好?我被骗子骗得够惨了,两年攒的钱全打水漂了,逼不得已我才去报案,谁知道报还不如不报,都快成笑话了。”女老板黯然道,看憔悴的样子也确实够惨。
“人我们一定会抓到的……今天来有点儿其他事……过来,鼠标……”李玫嚷着,鼠标蒙头蒙脑上来,李玫一揪、一掐,手在脖子上一摁,连鞠三躬。不鞠不行哪,不鞠肥姐的手就掐上了,三个大礼吓了女老板杨叶青一跳,愕然道:“这……这是干吗?”
“我听说你报案那天,他还说难听话,让你下不来台……这不,我今天带他专程给您道歉来了。快说话呀?”李玫道。鼠标一愣,脚一疼,被李玫踩了,他赶紧低头道:“对不起,姐姐……我那天真是,那个心情太差……那个,我们当警察也难哪,就解南路,一天接案几十桩,什么人都有,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那天我真不该那样跟您说话,您千万别见怪哈……”
“没事,我和你们生不着气,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女老板苦笑道。她对这个白痴相的警察好感顿生,现在怎么看,人家也是个老实人啊。
“来,叶青妹子,你看看姐的身份……一级督察,干了十几年警察了,你这事,放心,姐管到底了,不管那孙子钻到哪个老鼠洞里,我都把他揪出来……坐下,你放松一下,咱们回忆一下发案细节,你要相信姐,就把案情原原本本、一点儿不漏地给我回述一遍,成不?”李玫郑重说道,不知不觉开始同仇敌忾了。
杨叶青瞬间眼睛蓄满了泪,“哇”地伏在警察肩上就哭了,哭了几声发现不对,一看抱着的是鼠标,她马上把鼠标推开,又抱着李玫开始哭了。李玫安慰着,坐了下来。鼠标赶紧给姑娘倒水,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这个有头没尾的故事就开始了。
细节比报案更详细,果真是在花市上偶遇的一个,等货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居然是摇微信摇到的一个男子,两人谈了几句插花,觉得颇有共同语言,小伙子又殷勤,替她装卸了货……这就认识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竟无意进了她的花店,当时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经营的这家店,于是这缘分似乎就更近了几分。更何况那天,小伙子说他是警察,要专程找一束百合花送受伤的战友,这让杨叶青觉得那形象一下子拔得老高老高了。
鼠标暗叹着,不得不承认骗子有高明之处,用很小很小的细节,把貌似很难办的连续故事演绎出来,花市偶遇、微信相识、花店购物、警察探病……形象描述得这么高大上,勾搭起来自然就容易多了。
杨叶青哭哭啼啼讲到两人情浓之处,自然省略数千字,然后是两次借钱,第一次是给战友借一万块,很快就还了,还附带了感激不尽;第二次借八万,说是挪用了一部分公款,要先补上,就几天……杨叶青丝毫没有怀疑,直接给了他……然后,这个故事就戛然而止了,她再没有见到那个人。
“哦……情况类似啊,这个骗子作的孽可不少。据我们了解,叶青你已经是第二十几位上当受骗的女孩子了。”李玫叹道,细打量这个在鼠标口中白痴加花痴的女人,其实何尝不是一个善良和重感情的女人呢。
二十几位,杨叶青被惊了一下,不过旋即又是唉声叹气,八万块差不多是小店一年的收入了,到这份儿上,除了怨自己命苦,还真没治。
情绪差不多了,李玫摆摆手,鼠标知趣地悄悄退出门外了。李玫严肃地说:“叶青啊,我可以告诉你这种案子的实情,找回损失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我知道,谢谢李姐,其实是我那天胡搅蛮缠了,我都快急疯了……哎,那位警察呢?”杨叶青回头看看不见鼠标了,好奇地问。
“别管他……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想把那个骗子绳之以法吗?”李玫问。
“当然了……我恨不得杀了他,我对他那么好,都愿意把心给他了,他却为了几万块钱骗我……呜。”杨叶青悲从中来,一下子恸哭不已。李玫轻抚着她的肩膀,直到哭声稍轻,她小声道:“这种玩弄感情的人,应该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们已经找到点儿线索了……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件很难堪的事,你愿意跟我谈吗?很可能通过这个线索找到他。”
杨叶青抹着泪,稍有不解地看了看李玫,又看看门外驻守的警察。这么多人在为她忙碌,她心里隐隐地觉得感动了,抹干泪,坦然道:“姐,我信你……你问吧,到这份儿上了,我还有什么难堪的。”
“你的信任,一定会有回报的。我要问的是你们的性事……”
李玫开始了,杨叶青脸上慢慢地尴尬了。不过当她看到李玫严肃的表情,看到那几位警察背对着店门守在外面时,她那股子感激和愤意,在片刻的挣扎之后,压过了羞意。
半个小时后,李玫把众警赶上车,回头帮着杨叶青锁了店门,拦了辆出租车,先行送走了。等她坐回警车上,一点儿众人玩笑的心态也没有了,李玫却是有点儿难堪地说:“没错,你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是天赋异禀,而且割过包皮……据杨叶青讲,两人玩得很疯,开玩笑时,杨叶青说他那玩意儿长得丑,嫌疑人说,已经美容过了,还割双眼皮了……而且他还无意中说过,他在大学里一个寝室都是农村来的,十八九岁的时候才知道割包皮……就这些。”
众人静静地待在车厢里,沉默了好一阵子,还是李玫在说话:“你们得答应我,一定把这个骗子揪回来。”
“这线索够吗?”熊剑飞问。
“差不多了,这种手术只要知道大概范围就好办,医院里都应该留有记录。”鼠标道。
“据受害人反映,这个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五原话,我觉得他就算不是五原人,也应该在五原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是在这儿上的学。”骆家龙道。
“如果上学在这儿,那这儿肯定是他性启蒙的地方,那个角落里应该留下了他很多痕迹。”汪慎修道。
“根据案发地点、选择人群、时间,他即便不长住五原,也应该常来五原。也许最初仅仅是泡妞,从他骗走的金额看,杨叶青这里是最大的一笔,先前最少的八千,最多不过两万多,他是从和这些女人的相处中发现有利可图……按犯罪的形成时间段,咱们排一下任务,鼠标你从解南路派出所抽人,把割包皮的手术记录全部提取一下,重点查199x年到xx年五年内的;老骆你把本行搬出来,从历届毕业生中提取模板筛选,往前推八年,八年以前的四年间,全部要……汉奸,你跟我,咱们去支队找找肖像描摹师,等排查出了结果,交叉对比,尽量多找一些知情人……”余罪有条理地安排着,众人称是,他无形间成了这个小团体的领导。
“那我呢?现在晚上十点了。”熊剑飞问。
“你等着抓人吧……管它几点了,现在开始,连夜干,肥姐,要不把你送回去?”余罪道。
“那不行,我也加入,信通处快把人闲出病来了,还是抓人刺激。”
李玫慨然道。
众人一阵大笑。
车退下了路牙,急飙着,在夜色笼罩的城市中疾驰,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可谁又忍心放得下,那仍然在继续着的罪恶……
千里猎狼
清晨,七时四十分,邻省甘市。
处处可见开工建设的高楼,雾霾笼罩着的天气,千年古城仿佛多一分魔幻色彩一般,显得阴森恐怖。此时大街上渐多了车辆和来往的行人。这个即将进入节日的城市,渐渐地苏醒了。
市区三环路尚志巷怡和小区的某层一居室,窗帘隔绝的卧室里,床头柜上一台精致的手机在铃铃响着一曲经典的铃声。
舞曲,交换舞伴,很有品位的一首乐曲。
被窝里伸出来了一条胳膊,摸索着,摸到了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张海澜”的名字。这是大学同学,他迷迷糊糊接听着:“喂,怎么了,大海,大清早打电话。”
“学志,你是不是犯事啦?”电话里的人小声问。
“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大过节的,能犯什么事?”睡眼未睁的人,还没整明白。
“不是……昨天有警察找到我单位了,一直问你的事……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你有事了……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告诉他们的工作地点,都是你上次辞职的地方……学志,你……你没干啥胡事吧?”同学张海澜关切地问。
此人惊得一骨碌坐起来,瞠目、张嘴、愕然的表情僵在帅气的脸上,无数次钻研刑侦小说,他也曾经设计过无数种可能出事的镜头,但真实发生时却和想象如此大相径庭,似乎不应该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地就来了。而且,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
“喂喂……学志,你还在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真没事……我能干什么?偷吧我不会,抢吧我不敢,贪污受贿吧又没机会,真是瞎想,现在警察都吃饱撑的,甭理他们。”
“可是,学志……警察再找我,我怎么办?”
“没事你让我怎么办?那你说我犯什么事了,我投案自首去?”
“我……我哪知道……”
“这不就得了。嗯,我挂了啊,睡觉呢……”
他不容分说地挂了手机,想了想,直接关机,迅速地换了手机卡。把手机放下,他从床上慌慌张张地下来,直奔卫生间,片刻洗漱,出来拉出了床下的行李包,胡乱地扔着衣服,看样子要离开这座已经显露形迹的城市了。
整个过程他显得慌乱而不可自制,放衣服的手都在颤,他看了看,甩了甩手,默念着:“没事没事,警察找不到我……”安慰着自己,收拾妥当,将出门时,又有点儿心虚胆战,伫立的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还有一身警服呢。那制服在大多数地方相当于通行证。
说干就干,他找出了扔在角落里的警服,迅速地换上,转眼从一个西装革履的都市青年,变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人民警察。他照照镜子里的自己,摸摸证件,又从窗帘缝隙看看安静的、没有异常的小区,悄悄地拉开了门,从安全出口步行下楼了……
此时此刻,那个叫张海澜的男子,正一脸愕然地放下手机,紧张地说:“他挂了。”
“哦,知道了。”骆家龙道。
“喝水。”汪慎修端了杯水,轻轻放在此人面前。
就在鼓楼分局,昨晚就把这个人传唤来了,协助调查。小伙子还算配合,就是一直有点儿紧张,骆家龙安慰着:“张啊,没事,没人知道你在这儿,就当没发生一样,一会儿我们把你送回去,正常过节啊。”
“可……可这究竟是什么事?”张海澜鼓着勇气问,不像案子啊,就问了问在学校的事。警察好像特别关心别人私事一样,净问洗澡的时候注意到什么特殊现象了没有,暗示了很久,张海澜才明白,主要不是问邢学志,是问邢学志胯下老二的事。
可警察怎么可能知道邢学志胯下老二的事呢?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骆家龙笑笑,更增神秘。
“可你们这样,不是让我通风报信吗?”张海澜紧张地又问。“所以才没什么大事,您说呢?”汪慎修绕着话题,笑道。
汪慎修看了看,七时四十五分,这个时间应该开始了,他真有点儿蠢蠢欲动,想亲临那个抓捕一线啊。
“嗒……”单元楼门开了。
没有见到警车和警察,邢学志放心地出来了,于是这个小区多了一个身着警服的警察。
他迈出单元楼门,整整警服,提着行李箱,最后看了眼这幢单身公寓楼,真不知道下一个漂泊的城市会在哪儿。
“喂,警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