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接手诈骗悬案(5)
所以结果就顺理成章了,据汪慎修讲,市局在处理这个战功赫赫的团队上也很谨慎,既没说保留,也没有说撤销,只是把原成员任命到了各单位,经侦上、网警上还有禁毒上,都有分流去的人,都是挂职走的。
此时俩人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快两个月了,熊剑飞和鼠标面面相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情,看来兄弟间的联系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职务的升迁,越来越疏远了。
此时汪慎修有点儿错会两人的意思了,他解释着:“你们没必要为他担心啊,即便凤凰落毛不如鸡,可他还是只涅槃的凤凰,现在他看得开多了。”
这个大家都知道,穿这身制服混饭,想不开也得想开,看不开更得看开。
鼠标听不惯汪慎修的话,直呛了句:“你才是鸡呢……说话这么难听!”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汪慎修道,看两人还是不死心,他放低了声音道,“这事其实未必不是件好事啊。”
“怎么又成好事了?”熊剑飞纳闷了。
“你这样想,功高难赏,枪打出头鸟啊,从支援组成立伊始,他们就风头出尽,把别人手里的活可都抢了……现在呢,厅里的领导换届了,我听说是部里直接空降的厅长,比许局年轻多了,据说下个月就到任,许局现在这么大刀阔斧地动人,难道你们没嗅出点儿什么味道来?”汪慎修问,看两人发愣,他提醒着,“比如你,鼠标,就你那水平,能到解南路中心派出所当指导员?比如你,狗熊,当这个队长,可都是许局钦点的。”
“你啥意思,这是老子拼命换的。”熊剑飞不服气了。
“全市上万警力,拼命的人多了,就轮着你了?”汪慎修不屑道。鼠标却是恍然大悟,凸着眼愕然道:“难道……老许要退了?”
汪慎修一笑,向鼠标竖了竖大拇指,然后鼠标一拍巴掌道:“这就对了,这是趁下台前,把以前这帮跟着他拼命的兄弟,都往上拔拔……你们还别说啊,许局在这个上头还是挺够意思的,当年咱们这帮被扔到羊城的兄弟,都差不多上了个台阶啊。”
现在回头看来,这些付出还是值得的,没有拼爹的资本,那就别埋怨拼命的辛苦。
三人长吁短叹了一番,却是把来意忘了,狗熊和鼠标齐齐问余罪的下落,汪慎修却是给了个意外的答案:被特警队邀去当教官了。
不过教授的内容却让鼠标哭笑不得,是余罪的老本行:反扒!
下午四时,当史清淮乘着禁毒局的公车驶进市公安局大院时,一眼便看到门厅台阶上亭亭玉立的肖梦琪正四下张望。
他笑了笑,想起了一个笑话,是肖梦琪被许局长力排众议提拔到警务督察处当处长之后,私下里同行纷纷以现行的上位先上床的潜规则猜测,一直纷传肖梦琪和老许有那么点儿事,甚至有好事者匿名告状,排出许平秋的生活作风问题就扯到肖梦琪身上。这话传到老许耳朵里,作风剽悍的老许直接就在中层干部会议上开口大骂了:我身上的问题很多,唯独下半身没出过问题。
此事是被当作笑话来传的,不过史清淮知道,笑话中的主人公可能要面对很多的无奈了。
比如肖梦琪,从闲职升到了督察处长,沉稳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与数年前见到的那股子飒爽和干练,已经相去甚远了。
下了车,迎了上去,握手寒暄间,史清淮笑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来迟了。”
“非公事,不用向我解释,都来了,就等你了。”肖梦琪转身带着他走着,说是局长通知。史清淮却是纳闷为什么通知他这个副职,又是通过肖梦琪通知的,真不知道领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问时,肖梦琪边走边道,“兴许是念旧了吧,想见见老部下。”
“老部下?”史清淮愕然道。
“对,没几个人,你、我、万瑞升总队长、苗奇政委、邵支队长和李杰政委……再有就是个办公室的主任。”肖梦琪道,数数了,还真是原来刑侦上的一干队伍,邵万戈和李杰双双进了支队,现在重案二队已经是解冰在当队长了。
“肯定有事吧?肖处长,透露点儿嘛,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史清淮小声道。
“我还真不知道,我也奇怪了。”肖梦琪轻声道。
两人踏步在市局人来人往的楼梯上,说话颇是不便,几次瞥眼瞧到肖梦琪略略带着愁意的面庞,史清淮总觉得有点儿事,可又揣不准是私事还是公事,他关切地问:“肖处长,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
“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对了,史副局长,支援组被裁撤了,你听说了吗?”肖梦琪问。
“我听说了……这次撤的机构不少,文教处、网安中心、科技处,合并裁撤了好多部门,我们禁毒局也合编了几个大队。”史清淮道。
“支援组可是咱们的心血,你好像没有什么感觉?”肖梦琪道。
这话似乎听得有点儿刺耳,肖梦琪说完,回头白了史清淮一眼,然后独自上楼了。史清淮半晌没反应过来,这生的是哪门子气,大势所趋,下面的除了随波逐流,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他笑着摇摇头,女人总归是太过感性,当了警察也改不了这种倾向。俩人到了局长办,进门时许平秋正说笑着给老万、苗厅倒水。老万嬉皮笑脸地说受宠若惊,许平秋却是斥着:“老伙计,你受不受宠都是这德性,赶紧想想退休后怎么过。”众人笑时,他招呼着史清淮和肖梦琪坐下,也是亲自倒了杯水,让两位年轻人显得颇不自然。
“坐坐,都坐下啊,随意点儿,今天是公私兼顾啊,我是这么个意思啊,跟大家讲讲……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崔厅要回部里了,省厅将要来一个新厅长,是谁呢,咱们先不管他……都说当领导都得有自己的小山头,那是为了商量事方便点儿,我想了想,我这小山头没几个人啊,能想起来的就你们几个……哈哈,所以,把大家都请来了,接下来议事开始,可以随意发言啊。”
许平秋坐回了局长的位置,笑容可掬地说,他当局长几年最大的变化是黑脸少了、笑脸多了。不过外界纷传许黑脸要是有了笑脸,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他在位期间,是清退各警种人员最多的三年。最出名的一次发生在半年多前,开化路刑警队查出了与二手车交易市场的收黑放黑、纵容盗抢车辆进入销售渠道的案件,一个刑警队除了锒铛入狱的,余下二十八名刑警被全部清退。今天笑估计也没好事。
万瑞升插话道:“许副厅,有任务直接安排,您就是挖坑,我们也不敢不跳啊。”
这里面也就万瑞升能这样和领导说话,众人讪然一笑。许平秋笑着赞道:“还是咱们万总队长了解我,不过我真不是挖坑,而是让你们替我填坑,简单点儿,万戈,你说,新官上任要干什么?”
“三把火呗。”邵万戈道。
“对嘛,万戈这个粗人都知道,跟你们我就不解释了,简单地讲,现在是和谐大局,一片升平,但确切地讲,真正的治安环境以及警务水平,你们比我清楚……吴主任,给他们每人发一份……大家浏览一下。”
“哎,就知道领导这杯水,不好喝。”苗奇道。他仍然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挂了个总队的政委,不过聊胜于无而已。
他翻看着办公室吴主任分发的资料,很简单,就是全市警务各项指标的大排比,当然,是没有掺水分的,最起码他看到的几个百分比,比述职报告上要低得多。
“我怕新领导来了,我这杯水都不好意思喝啊。”许平秋应了句,下意识地点上了烟。他观摩着一干看资料的老部下:苗奇是个老油条,估计没什么指望;万瑞升又是政工出身,水平高不到哪儿去;有指望的怕是得靠几个年轻人了。他看看肖梦琪、邵万戈、李杰几人,眼光里似乎期许很高。
“新领导来了,这玩意儿交不了差吧?”万瑞升扬了扬手道,命案的侦破率今年屡创新低,离命案必破的铁规还相差甚远。
“能交了差,就不用请你了。就邪性了啊,平时表现都不错嘛,这个关节眼上,怎么都开始掉链子了。连二队也有几个重点案子拿不下来。”许平秋道。
这敲打得邵万戈和李杰相视一眼,知道领导心里不痛快了。苗奇这时候圆场道:“破案都需要时间,离上半年总结还有段时间,这个稍微调整一下,还是能过去的。”
许平秋白了眼,没多说,就三个字:“往后看。”
这时候,翻看最快的肖梦琪已经看到尾页了,一组排比的数据差点儿让她笑出来,她憋住了。史清淮也看到了,同样以手抚下巴的姿势憋着。
偏偏这样子被领导看见了,许平秋笑道:“两位想笑就笑出来吧,反正这是家丑,你们也不好意思外扬。”
史清淮两人没笑,万瑞升倒笑出来了,这时候邵万戈的脸色须是不好看了,手僵在那里,目光凝滞在一组数据上。
x年1月至3月,侵财类抢劫、抢夺案件侦破率47%。侵财类诈骗案件侦破率17%。
前一年同样的数据排比,侵财类诈骗案件侦破率36%,远远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
如果这个数据还不够震撼的话,那下面的就有点儿触目惊心了,在鼓楼区分局,已立案未破的悬案、数年积案,仅侵财诈骗类这一个类别就有两千七百多件。
“这个,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深刻检讨……”邵万戈嗫嚅道。话被许平秋打住了,他委婉道:“检讨就不用了,都知道刑警的活儿不好干,破案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作案的速度……你们辛苦我知道,不过除了同情我没法给你们减压。”
话不中听,不过已经是最大限度的理解了,邵万戈好歹松了口气。许平秋欠欠身子道:“各位都看到了,在我这个位置已经很难听到真话、看到真相了。我相信在基层,问题可能比数据更严重,命案可以暂不考虑,谁都知道全力以赴,抢劫、强奸、枪案等一些恶性案件也可以暂且不考虑,这种案子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今天咱们就讨论一下这诈骗案啊,我记得我当总队长时就没有这么多嘛,怎么现在就差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谁对这个有研究,说来听听……”
一个一个看过,苗奇副局开口了:“这种案子不好办啊,相比恶性案件,它的危害性小了点儿,特别是这些积案多则几万,少则几千块,即便在派出所,可能也不会引起高度重视啊。”
“骗子可比贼难抓多了啊,部里刚通报的那起跨国电信诈骗案,两岸三地警方联手才把他们老窝端了,动用了两万多警力啊,这种手笔咱们可做不来啊。”万瑞升政委道,这是泛泛而谈。
“经济在飞速发展,带来的负面作用就体现在这个方面,经侦上在这个上面下的功夫不少。”苗奇道。
“经侦的着眼点主要是商业欺诈,这种涉及刑事责任的诈骗,和那个还是有区别的,案子过小,到哪一级都不太好抓。大部分诈骗受害人已经习惯性地选择不报案了。”支队政委李杰道。
说起来都是一脸愁啊,要是个抢劫杀人放火的案子还好说,倾尽全力缉拿归案便是,可这遍地可见的毛骗,怎么破?
话到中途就卡了,许平秋烟烫到手指才缓过神来,提醒着:“都讲讲啊,梦琪。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在心理学的角度,骗子比专家要优秀得多……咱们警务上这种滞后和地域有关,很多欺诈手法,比如从最初的中奖短信,到后来的买卖违禁物品,再到后来转账欺诈,以及到现在扮成公检法机关诈骗……都是从沿海一带传到内地的,据我所知,对此各地警方都没有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他们是无孔不入,而我们是疲于奔命。”肖梦琪道。
这话听得许平秋给了个赞许的眼神,年轻的这一代,素质确实比政工出身的老一辈强。看到史清淮时,史清淮撇了撇嘴道:“我对这个还真不了解,不过我觉得这种案子,难度不会很大啊。”
“错,最难的不是大案,而是小案子,就这两千件案子,您觉得需要配备多少警力去扫清?”邵万戈深有体会地说。这一语惊醒梦中人了,史清淮直拍前额,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难度确实不大,但难的是没有如此多的警力投入去办这类小案子。
作案都讲成本,办案更要讲成本,商业欺诈案还能有地方要办案经费,可这类小诈骗案,即便抓到嫌疑人,十有八九赃款早被挥霍一空了,这也是很多派出所都不愿意全力去办的原因,办和不办结果是一样的,追不回被骗财物,对事主都交代不了。
“这就是今天的目的。”
许平秋看看一干老部下愁眉不展的脸色,他意外地笑了,笑道:“都别发愁了,你们再难也不会比我更难,下个月我真要拿上这份报告去给新领导介绍五原的情况了,我实在说不出口啊……昨天我刚和经侦上的同志通过话了,他们要在近段时间组织一次反商业欺诈的专项行动,刑事侦查这一块在座的都清楚,最容易出成绩,也最容易被挑毛病,诈骗案频发,这么大一块明毛病,该去去了。”
“那涉及的问题可就多了,经费、人员、机构,偏偏现在又是精简的时期,各分局和派出所的协警费用,都裁掉一半了。”苗副局提醒着。
“财力和人力堆出来的案子,那是笨办法,想个聪明点儿的。”许平秋道。
老一套了,经费是不会有的,但案子还是要办的。基层的干警,从来都是这么赶鸭子赶出来的,不过这么大规模地赶,恐怕难度会很大吧。
肯定很大,大得没人敢接话茬儿了,许平秋提醒着:“用咱们的老办法解决新问题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诈骗汹涌而来了,我们没点儿反欺诈手段说不过去,你们帮我推荐个先锋官吧,要求也不高,脑子灵活、敢打敢干、对基层工作很了解,最好能领起一个小组来,帮咱们后续的队伍蹚出条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