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禁毒局再生变故(2)
不多会儿,各组短会宣布命令,接手绑架案的解冰和赵昂川吓了一跳:传输数据的通信密码来自国办。等核实了两位被绑人员的身份,两人又有点儿瞠目结舌了,居然是杜立才的家属,而且,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理论上,案件已经过了最佳的侦破期,除非有嫌疑人露头。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重案队介入了……
同样在这一夜,国办第九处人员重新进驻省禁毒局,此次可不是轻车简从,而是带来了一队特警,武器、通信器材、防护用具,拉了整整两车。
当晚零时,又一次扫毒行动席卷了五原全市……
百密有疏
“根据我们近一个月来的缜密侦查,汇报情况如下……”
史清淮作为省禁毒局临时主持日常的工作人员,和总队万政委向国办九处来人,详细汇报着:
“整个汇报以‘6?23’羊城新型毒品案侦破为分界岭,在此之前,新型毒品吸食在五原发生过十一起致命案件,在羊城以沈嘉文、傅国生为首的贩毒团伙被打掉之后,五原及邻省毒品市场的新型毒品案发量整体呈下降趋势。
“不过这个好势头维持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死灰复燃了,而且出现的是一种低毒、高效、微量的配剂及颗粒,现在市场上已经在流传神仙水、大力水和嗨波波等数种售价低廉、样式不一的含毒制品,据省法医鉴证中心的化验,大部分含毒制品均含有高纯度的伽玛-羟基丁酸、氯胺酮,经过与‘6?23’大案之前的样品比对,无论从纯度上、做工上、包装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进步。这个褒义的字眼虽然用得不怎么恰当,但恰恰是事实,晦暗的屏幕光线中,省厅多功能会议室里零散地坐着数十人,没人对这个词提出异议。屏幕上的资料一页一页放过,从两年多前粗制的玻璃瓶、管剂,已经发展到现在的铝管封装,做成香烟、嗅盐和香水瓶子等十多种样子的含毒制品,极具伪装性和隐蔽性。据说现在在会所,像这种类似香奈儿香水瓶子的玩意儿,售价不菲,而且仅供应给会员。
这是所有警察都不愿意看到,但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那就是:打击的力度越大,罪犯升级得就越快。
“接下来,我大致汇报一下我们接手禁毒局工作的情况。”
万瑞升给了各位一个缓冲的时间,缓声道:“在省厅的统一部署、市局的大力配合下,加上昨天晚上的清扫行动,我们总队近一个月对全市进行大的扫毒行动累计九次,抓获各类涉毒人员二百一十三名,缴获各类含毒制品累计九点四三千克,种类不一,植物类毒品占百分之十七点三。与以往相比,呈下降趋势,不过总体看来,化学类毒品的状况依然堪忧,全市大部分娱乐场所都有或多或少的涉毒行为,这个情况,和国办同志预计的相差不远,我们也怀疑,在五原周边地区,可能存在一个制贩一体的毒品加工厂……”
大家都有这个怀疑,但都无从查起。总结了近一个月来的行动,对市场的清扫,对贩吸人员的排查,对全市部分环境的取样调查,结论是:继续深入调查。
万瑞升的汇报水平许平秋从来不担心,从政工到政委,玩的就是嘴皮,他是位深得屡败屡战精髓的人物。果不其然,他滴水不漏的汇报,以“基本属实”“可能存在”“深入调查”等为关键词的措辞,让国办那几位也大皱眉头。
听取汇报间,许平秋不时地看着表,此时的时间已经指向九时,他在想,外面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
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离结束还有多长路程,他却无从揣度,这个谜面刚刚托出,谜底还有多深,涉及的人员还有多少,都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此次来,部里对九处作了三项要求,大致如下:
“第一,要尽快查出内部泄密人员,查清犯罪事实,给予严惩。
“第二,要尽快追捕潜逃人员,哪怕他曾经是我们的人,也不得有任何的姑息和迁就。
“第三,要尽快查出毒源的所在,争取在第x个世界禁毒日之前,为此案做一个圆满的了结。”
国办的那位处长,在总结之后做着指示,言辞凿凿,明显对西山省厅的拖延和迟缓动作不满。与会的市局局长王少峰有点儿同情地看着老许,这种狗拿耗子的事,他真想不通,为什么许平秋总是愿意揽着。
许平秋失态了,他人在会场,心却不知道飞什么地方去了,居然无意识地掏着烟,在这个很不适宜的场合,点上烟开始吞云吐雾,直到崔厅长猛咳了几声他才惊省,赶紧掐了烟,连声说对不起。
等“对不起”说完,把有点儿怒意的国办李磊处长气得再继续讲话时,却把词给忘了,他愤愤地把稿子一扔,直接脱稿开始发言了,强调的一句是:各参案单位务必令行禁止,不要搞小团队那一套,在必要的时候,第九处将在人员、装备上,给予地方全力支持……
这一句明显让王少峰也有点儿反感,一个泄密事件把禁毒局的正常工作都停了,本身就让业内颇有微词,而现在,又有伸长手摘桃子的嫌疑了。他默然地瞥眼看老许时,老许的脸上泛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他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老许的小动作应该早开始了,他这样言行不一的人,场面上汇报的话,千万不能相信……
会议仍然在没有结果地继续着,不过新东西还是有的,最起码第九处带来的移动式毒品检测装备,还是很受地方欢迎的……
九时整,一辆载着余罪的车,驶出了市区。
昨天持续到凌晨的扫毒行动余罪也参加了,开发区又网回了一批瘾君子,搜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和包,全部收押开审后他回去休息,已经是四点多了,早晨八点多又上路,一路上直打哈欠。
五一劳动节市里的庆祝活动不少,广场上组织了一场工人音乐会,据说晚上还要有活动。这节日过得可怕,哪里都是人,驾车出行不比步行快多少,这辆车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转出市区,上了高速,车速提起来了。
开车的居然是李冬阳,这个匪恶分子对余副局长恭维有加,毕竟是人家把他捞出来的嘛。马铄坐在副驾上,偶尔回头看余罪,似乎被他那哈欠感染了,也觉得老困。
“余副局,您这……不会真有瘾了吧?”马铄终于忍不住了,出声询问道,这哈欠鼻涕齐出的,真像犯瘾了。
“没有,昨晚扫毒行动,忙了大半夜,哎哟,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余罪叹道,靠着车座,好疲惫的样子。
马铄和李冬阳犹豫地互视了一眼,这行动他们知道,又折进去不少认识的人。马铄刚要询问,余罪却开口了,直道:“别开口求情啊,那帮人太不长记性,这才放出去多少天,又犯了,再让我说情,我都不好意思张口了。”
“哪能呢,真犯事那怪他们运气不好。”马铄笑道。
那些卖小包、吸食被抓的,不管是警察还是毒贩,都不会同情这种炮灰的,只要有钱有货,从来就不缺这类趋之若鹜的。
“余副局,今天是这样安排的,大槐树影视公司投拍的一部古装剧今天开机,场面肯定不错,我带您观摩观摩去,只当给曼兰捧捧场了……然后咱们到南寨高尔夫球场里玩玩,中午呢,一块儿吃个饭……赶着天黑一准回来,您看怎么样?”马铄回头问。
“古装剧?”余罪愣了下,和想象中相去甚远。
“嗯,宫斗加武斗,很吃香的,怎么了?”马铄愣了下。
“又不是黄片,有什么看头?”余罪不屑地说。
马铄一愣,然后和李冬阳相视哈哈大笑,余罪也笑了,其实吧,男人间真没那么生分,这不,找到共同爱好了。
一路前行,安安稳稳的,到了距离南寨高尔夫球场不到七公里的拍摄地,那场面着实让余罪震惊了一下。
几人到的稍晚,现场已经开拍了,姚曼兰挥着本子,在场上似乎像个剧务类的人物,两台摄像机,一高一低,还架着吊车,剧组围了一圈,服装窝了一堆,演员站了一群。
剧目一:
狭路相逢,一女侠和一猥琐老头相逢了。拍摄场面没配音,不知道因为啥,就动起手来了,一个使拐,一个用剑,使拐的虎虎生风,用剑的武姿曼妙,拼了几招,吊绳一架,那女侠就飞起来了,一招天外飞仙,把猥琐老头刺了个透心凉。
剧目二:
仇人相见,两个门派打起来了,刀叉剑戟、男男女女、砰砰嘭嘭,在一处山谷打得不亦乐乎,一剑,戳死个女的,那女的捂着肚子,如丧考妣的表情;一刀,砍死个男的,那男的像被强暴一样惊恐大叫,打到最后,跑上山包的人急了,端着好大的石头砸人,却不料那位武功高强的女侠,“噌噌”两剑,剁石如切菜,把比她还大的石头块,削成几半了……
余罪看得耷拉嘴唇了,这神剧实在是挑战人的理解力,怎么从头杀到尾,就是没看明白呢?
不对,他好像看明白了点儿东西,那逼真的石头块,怎么着就被削成几半了?这假做的,现场都不太看得出痕迹来。
对,假的,都是道具……他脑海里意外地浮现起了那次走麦城,替毒贩运货的经历,如果用道具制作成藏毒的工具的话,可能吗?似乎非常可能,一车几十吨的炭块,有那么两三块非常逼真的假货,谁可能发现呢?
一念至此,他头脑一下子兴奋了,影视、大货车司机、煤炭运销、制毒藏毒,似乎那关键的节点儿,可以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联结在一起,毕竟运输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而西山省每年外运的煤炭数以几千万吨计,再细致的查毒,也查不到那儿啊。
“咝……”余罪开始吸凉气了,一种莫名的兴奋袭来,每每他接触到真相的时候,似乎都有这种感觉。这一次寻觅的时间最长,他无数次在脑子里想过,最终的毒贩可能是什么样的,可能以什么匪夷所思的方式贩运,但每次均以失败告终。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快触摸到真相的边角了。“嗨,余副局……”
“怎么了?”
马铄凑上来了,连问两句,吓了余罪一跳,他紧张间赶紧收敛形色,笑道:“你说怎么了,被你们这古装戏雷到了。”
“现在啥剧都不卖座,就闹剧还有人看看,热闹呗。”马铄笑道,递给余罪一听饮料。余罪拧着盖子抿了口,很不解地问:“我说,就这剧集,能挣到钱?”
“靠这个剧,可能挣不到钱;可没有搞剧集的草台班子,那是肯定挣不到钱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存在了就有它的合理性,否则谁疯了,往这儿烧钱啊。”马铄道。
现在这个环境,不是内行,看不懂的事就太多了,或许这玩意儿里头玄机不少,但余罪没细问,笑了笑。他看到古装戏里的一个姑娘,正拿着听雪碧喝着,周围一圈人给她补妆,那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但更让余罪没想透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好像很不明确,他问马铄道:“马铄啊,你叫我出来,就看这玩意儿?还不如在家睡觉呢。”
“别介……甭光看剧啊,看剧组里,哪个妞能看上……回头我介绍给您。”马铄笑道,给了余罪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刺激得余罪“噗”地喷了口饮料,笑了半晌摆着手道:“得了,你以后别操这歪心了,好像我自己解决不了生理问题似的。”
“呵呵,这不是给您找点儿孝敬吗……嗨,余副局,千万别生气,那我不搞这个了,这样,回头咱们到高尔夫球场,给您介绍几位大佬认识一下,他们个顶个关系都不简单,没准哪位将来就帮得上您了。”马铄道,拉着稍有不情愿的余罪,和临场休息的姚曼兰、薛妃几人聊了几句。
姚曼兰算是知情达意,还安排着高个子的薛妃,送马铄和余罪两位到高尔夫球场,说是中午会餐后,下午还有个联欢活动,一定要请余罪赏光。
怎么老觉得这么别扭呢?
对呀,别扭。自己就是一个小分局长,还是副的,一个小科级干部。在市里随便扔块砖头砸几个人,身份职务都不比科长差。可偏偏就这身份,在这儿受到如此待遇,让余罪有点儿受宠若惊。
车上不用说了,薛妃变着花样逗余副局开心,还暗示着留个电话啥的。下车的时候挽着余罪的胳膊,宛如一对情侣,直进了高尔夫球场那个显贵名流的圈子。
更别扭的来了,碰到熟人了:魏锦程在场。他逮了个空小声问余罪:“哟,可以啊,余局长,什么时候和潘总拉上关系了?”
余罪诚实地说:“我根本不知道哪位是潘总。”魏锦程不信,指着余罪说又装。
余罪直接回敬:“滚!”
打发了这个,又发现一熟人:陪着父亲的栗雅芳居然发现余罪了,惊得酒杯差点儿摔了。她放开父亲,凑到了余罪身边,审视着薛妃,然后酸酸地问:“哟,余局长,女朋友啊?”余罪愣了下,故意刺激一般一指薛妃道:“刚认识的,漂亮不?”
气得栗雅芳不客气了,手里的半杯酒直接泼到余罪脸上,然后噔噔噔走了,生气了。马铄和薛妃被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替余局擦着,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余罪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砸过他们家车,光砸没赔钱,记恨着呢。”
这话让薛妃听得一愣一愣的,马铄却是知道余副局的风格,直竖大拇指道:“还是余局霸气,这事也就您敢干。”
“你少拍马屁,我霸气?我生气行不行啊?大过节的,到这地方扯淡,有什么意思?”余罪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马铄赔着笑脸,又是认错,又是安抚,还使着眼色,让薛妃处处小心陪着。余罪却也是不好驳人家的殷勤了,只得硬着头皮支撑着。
在高尔夫休息区足足待了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看别人聊天,小部分时间是吃饭喝酒。席间余罪才晓得,这是给古装剧赞助的各位投资商,居然都是看在京城来的潘孟老总面子上,这当口儿余罪可认准潘总了,又一次颠覆他心里对富人的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