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蝶问道，“那个人越俎代庖，一意孤行时，事先有跟她的丈夫商量过吗？”
    顾明卿想了想，“没有吧。好像就是有的时候，她丈夫反对，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可事后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唐如蝶嘴角一抽，真心感叹，“嫂子，你说的那个女人是真的好愚蠢。”
    “怎么说？”
    “现在对女子的教诲，就是让女子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别管心里是如何想的，可是明面上肯定得那么做，否则就会被人指责。我挺好奇，嫂子你说的那人，她难道光顾着读四书五经什么的，三从四德，还有《女戒》《女则》，她都没有读过吗？”
    顾明卿笑了，“她肯定读过你口中的《女戒》还有《女则》”
    唐如蝶更加奇怪了，“那她还如此？她到底把她的丈夫当成什么了？跟丈夫商量事情，明明丈夫不同意，她还非要背着丈夫行事。要么就是都不跟丈夫说一声，就自己行事。这——如果我是她的丈夫，我绝对容忍不了她。哪怕她是低嫁，这样的妻子我也不会要。”
    “她可不是低嫁。男方家的门第其实比她高。如蝶，这就是你需要借鉴的。我建议你学政治，可不是让你对丈夫指手画脚，自作聪明的。有这么一个例子，我想你嫁进东宫后，会谨慎多的。”
    唐如蝶心里一凛，郑重道，“我绝对不会跟嫂子说的那女子一样。”
    “有些时候，你听着别人的事，觉得那人很蠢很笨，在心里不断跟自己说，你绝对不会这样。可是渐渐的，在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你也会变成那样的人。因为你会渐渐忘记分寸，觉得自己很厉害，而丈夫的行为是错的。”
    眼见着唐如蝶要反驳，顾明卿笑着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一定不会如此的。可以后的事情如何，谁知道呢。我提那个人，只是给你警个醒。”
    唐如蝶将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对着顾明卿重重点头，“嫂子，我会时刻警醒的。”
    顿了顿，唐如蝶有些迟疑地开口，“嫂子，我好奇你跟唐大人是如何相处的？”
    “都喊我嫂子了，为什么不喊他哥哥？”
    唐如蝶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喊出了“哥哥”二字。
    “知道你还不习惯，不过他现在就是你的哥哥，多喊喊就习惯了。”顾明卿说着便道，“你问我同相公是如何相处的？如蝶，在你眼里，我和相公是如何相处的呢？”
    “你们很恩爱啊！嫂子，我虽然来京城的日子没多久。可是我听别人提起你和哥哥，虽然大多数女人都说你善妒，没有主动给哥哥纳妾。可是那些人提起你的时候，我能感受得到她们那种浓浓的嫉妒还有羡慕。”
    顾明卿倒是不惊讶，只是道，”这是很正常的事，也没什么值得人惊讶的。如蝶，我告诉你，其实我私下里跟你哥哥，也经常讨论朝堂上的事。”
    唐如蝶瞪大了眼睛，低声赞叹，“嫂子，你好厉害啊！”
    “如蝶，再跟你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好了。你觉得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哥哥是一个好官，而且很厉害，要不然也当不上户部尚书。哥哥还很爱嫂子，也疼爱孩子。”唐如蝶将她对唐瑾睿的感觉都说了出来。
    顾明卿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哥哥是个好官，这是真的。你哥哥现在很厉害，这也是真的。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其实在我刚嫁给你哥哥时，他真的很单纯，甚至可以说是单纯到天真了。说是单纯到天真都是好听的说话，你哥哥以前有些傻。”
    唐如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是不敢相信从顾明卿嘴里说出的话，“嫂子，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啊？哥哥傻？不可能吧。”
    顾明卿看了眼唐如蝶，笑着摇头，“怎么不可能？谁说人生下来就是精明厉害的。你哥哥出生农家，你以为那里有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那样家庭长大的人，能有多少心眼？可能也有心眼多又厉害的人吧，不过你哥哥绝对不是其中的一个。”
    唐如蝶好奇道，“嫂子，哥哥那时候是什么样的？”
    顾明卿瞧着唐如蝶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水灵灵的眼里满是好奇，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子，“你是想看你哥哥的笑话吧。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哥哥那时候很有正义感。
    你哥哥是属于那种见到不平事，就想出手管，伸张正义的。这也不算错，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哥哥的运气不好还是怎么。你哥哥遇到的事情还真是不小，完全不是当时的他能管的。”
    唐如蝶没问是什么事，好奇道，“哥哥不能管那些事，那后来怎么样了？”
    “我让他认识到残酷的事实，知道世间不止有白，还有黑。所谓的正义，在权势地位面前，有时候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你要是想奋不顾身地凑上去，可能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了。不止是他一个人，甚至是全家的命都保不住了。”
    唐如蝶听得心惊胆战，虽然顾明卿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她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惊险万分。
    “后来经过的事情多了，你哥哥也渐渐成长了。我也很少在对你哥哥做的事说什么。最多也就是你哥哥来了兴致，跟我说说朝堂上的事，我们互相讨论。”
    唐如蝶心里一动，“嫂子你是在教我，夫妻相处之道吗？”
    “该进则进，该退则退。如蝶，我不客气地说一句，如果时到今日，我仍然用当初对政治小白的态度对你哥哥，我跟你哥哥怕是走不到今天的。你哥哥再如何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时移世易，该如何做，你得把握住，也得确定不同的时候，做出不同的选择。”
    唐如蝶眼神有些迷惘，顾明卿也没催促，只是等到唐如蝶回过神后，才悠悠说了一句，“不过这是我的情况，我只是拿出来让你借鉴。如蝶，我是真心希望你跟太子世子能好好的。”
    唐如蝶重重点头，“嫂子，我明白了。我不知道我以后跟太子世子会如何，可是我既然会成为太子世子的妻子。我就会努力经营好我和太子世子的婚姻。”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又聪慧又剔透的女子。既然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好。你接下来要学习的事情很多。虽说你的礼仪什么，还算过关。只是宫里的规矩多，你懂得怕是不多。因此皇上怕是要派教导规矩的嬷嬷给你。
    除了学规矩以外，从明天起，我每天抽出一个时辰跟你讲讲朝堂上的事。还有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夫人，你也得认识，以及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这些都是你需要学习的。这些也由我来教你。每天一个时辰。
    所以光我教你的东西，你每天就需要两个时辰。再加上嬷嬷教你的，你要学的东西真的不少。”
    “我可以。”唐如蝶的眼底燃烧起熊熊的烈火，似是在诉说着她的决心。
    “今儿个就好好休息吧，早点睡。”
    顾明卿说着离开了唐如蝶的房间，回到了她的屋子，唐瑾睿正坐在桌前看书，等着顾明卿。
    见顾明卿进来，唐瑾睿才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顾明卿，问道，“都跟如蝶说好了？”
    顾明卿坐到唐瑾睿身边，听到唐瑾睿的话后，点点头，“嗯，大体跟如蝶说了一下。如蝶是个聪明的姑娘，只要她愿意学，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好。”
    顾明卿说着，叹了口气，“相公，其实我心里是觉得挺对不起如蝶的。”
    唐瑾睿道，“怎么会这么想？”
    顾明卿反问道，“难道我不该这么想吗？”
    “我总是想着，要不是我跟你提起如蝶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也不会对她上了心，觉得她适合当太子世子妃的心思。要是别的想要当太子世子妃的姑娘也就算了。可是如蝶不是啊。所以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唐瑾睿好笑道，“娘子，照你说的，对不起如蝶的不是你，而应该是我吧。咱们是夫妻，你遇到一个不错的姑娘，跟我说上两句，这不是很正常？倒是我，起了心思，觉得她适合当太子世子妃，于是去跟太子说了这事。
    说到底，如蝶当上太子世子妃，主要还是因为我。要说对不起如蝶，该是我，而不是你。娘子你就别多想了。”
    顾明卿深深凝视着唐瑾睿，他的一侧脸被烛火照耀着，另一侧脸则处于阴影中，这样半明半暗的，还真是有些叫人看不真切，“相公，如果再来一次，你会这么做吗？”
    唐瑾睿抿着唇，过了片刻，低沉而又不失坚定的声音响起，“我会。”
    “我就知道。”顾明卿对唐瑾睿会说出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娘子，你会怪我吗？认为我太残忍，觉得我做错了？”
    顾明卿道，“咱们是夫妻，是最亲近的人。我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怪你。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如蝶本就该是太子世子妃。说不定就是没有你我，如蝶也还是会成为太子世子妃。”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得很不是滋味儿，“咱们既然把如蝶搅进来了。别的不说，能帮如蝶什么就尽量帮吧。毕竟如蝶现在也是唐家的女儿。”
    可能是顾明卿的话起作用了，唐如蝶心里的郁闷顿时去了不少，昨晚睡得早，而且睡得很沉。
    唐如蝶昨晚睡得很是舒服，早上也起得很早，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顾明卿给唐如蝶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还有唐如蝶自己身边原来就有一个丫鬟伺候。
    唐如蝶简单洗漱，打扮了一下，便去了周氏那儿请安。
    周氏见唐如蝶穿着冰蓝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面色红润，水眸盈盈。最难得的是，这姑娘是个眼神清明的，可见是个心正的。
    周氏顿时喜欢上了唐如蝶。
    唐诗雨也在一旁瞧着唐如蝶，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就是世子哥哥未来的妻子啊。如蝶姐姐你——”
    顾明卿弹了下唐诗雨的额头，在唐诗雨捂着脑门闷闷看过来时，她才道，“喊什么呢？什么如蝶姐姐，你该喊如蝶姑姑。如蝶可是你爹的妹妹。”
    唐诗雨顾不了头上的疼痛，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喊姑姑？等等，要是喊姑姑的话，那世子哥哥娶了我的姑姑，他岂不是比我大了一辈？那我不是平白矮了一辈？这怎么行！？我不干！”
    唐诗雨要是不说辈分问题，顾明卿还真是没在意，这么算算，洛歆妍的辈分也比她高了。
    顾明卿觉得这个问题是有些严重，得找唐瑾睿说说。
    在唐瑾睿用过早膳要去户部时，顾明卿就说了，“要不是诗雨那丫头提起来，我还真是没想过这问题。相公你想想啊，要是如蝶是你妹妹，她嫁给太子世子后，太子世子岂不是跟我们是一辈的人了？我以后跟歆妍相处，不就很奇怪了？
    你跟皇上说说，要不让如蝶当我们侄女好了，反正是连宗。这辈分问题，也不用太计较的。”
    “这不是难事，我同皇上说一声，想必皇上会同意的。”
    这就行。顾明卿可一点都不想平白无故地矮上一辈。
    正清帝听了唐瑾睿的请求，当即就同意了，反正唐如蝶的年纪也只比唐瑾睿的儿女大几岁，说是侄女也行。
    与此同时，正清帝还派了两个宫里的嬷嬷给唐诗雨，专门来教唐诗雨规矩。
    顾明卿笑看着唐诗雨，“昨儿个喊了嫂子和哥哥，没想到那么快就改了。这会儿可不用再喊我嫂子了，喊婶婶吧。”
    唐如蝶改口也快，“婶婶。”
    顾明卿给唐如蝶介绍宫里来的两个嬷嬷，“这是宫里来的嬷嬷，她们接下来会教导你宫中的规矩，你要好好跟着他们学规矩。”
    唐如蝶重重点头，“嫂嫂，我知道了。”
    唐如蝶开始了被两个宫里嬷嬷教规矩的日子，还有顾明卿晚上会跟她说朝堂上的事，以及要记京城四品及其以上官员的家眷情况，还有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学习任务很重，唐如蝶又学得很是认真，没几天功夫，就瘦了不少。
    顾明卿见状，有些心疼，于是吩咐厨房给唐如蝶炖了不少补品，让她好生补补。
    唐如蝶这里开始了充实而又忙碌的生活，寿庆长公主那儿差点没炸了。
    寿庆长公主就是看不得唐瑾睿一家沾好处，于是将尚德海的弟弟尚德明还有唐氏——唐如蝶的姑姑，尚德明的妻子请来长公主府。
    尚德明长得圆圆胖胖，大肚腩挺出。唐氏一张瓜子脸，配着细长的眉毛，显得整个人很是凌厉厉害。
    尚德海对寿庆长公主倒是有些不耐烦，只是当着弟弟和弟妹的面，不好直接说，但开口时，语气也没有多好，“长公主喊我们来此究竟何事？还请长公主直接说了吧。”
    寿庆长公主没好气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你说说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如蝶虽说姓唐，不是尚家的人。可到底是尚家把她养大的吧。可现在呢？人家成了太子世子妃，可咱们落到什么好处了？
    别说好处了，就连人都去了唐瑾睿那儿！如蝶是姓唐，可她的唐跟唐瑾睿的唐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唐瑾睿一家沾好处？本公主可不是好欺负的，反正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