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卿敏锐地发现楚王妃的心情怕是不怎么好。
    别看楚王妃嘴边含着笑意，只是她的笑意不达眼底深处，只是浮于表面。不止如此，仔细看去，还能发现楚王妃眼底的冷意。
    顾明卿挑了挑眉，楚王妃可是宴会的发起者，总不会是因为不耐烦她们这些客人而生气。那就是有其他事情了。
    顾明卿的消息渠道没那么广，自然是不知道楚王妃是因为什么生气的。
    顾明卿还真是没想错，楚王妃的确是很不高兴。
    楚王妃自从找燕锦谈过后，她的心情就不好。
    楚王妃越想越觉得燕锦是一个逆子，完全没将她这个母亲放在心上不说。也没把楚王世子当做哥哥！
    可是偏生的，楚王妃心里的憋闷不能跟任何人说。
    难道要楚王妃告诉楚王世子不成？
    楚王世子现在已经跟燕锦势同水火，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了，她要是再火上浇油，他们这一对兄弟怕是真的要——
    楚王妃真的不想看到她的两个儿子走到那一步。
    至于跟楚王说？楚王妃更是想也没有想过。楚王妃不愿意听这样的话，同样楚王也是不愿意。要是楚王妃真的说了，她怕是也得不到好。最有可能发生的是她的两个儿子都会吃挂落。
    到时候可真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那是楚王妃万万不想看到的。
    于是楚王妃就只能忍了！
    楚王妃已经很久没有忍过了！
    在封地，女眷里身份最高的就是楚王妃，就是楚王看在楚王妃为他生了两个嫡子的份儿上，一般也是很尊重她的。
    可是这一次，楚王妃被她的亲儿子打脸了！想到这事，楚王妃就恨得牙痒痒。可偏生的，她还没法子发泄出来。
    这些日子，在楚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可真是一点好也没得，稍微出一点错，就会被楚王妃骂。骂还是好的了，被打板子也是正常的。
    要不是记得这是她主动举办的宴会，还有这些女眷的身份虽说远远不如她，但楚王妃也不是能随意给她们脸子，否则传出去她这个王妃还要不要脸了？
    楚王妃坐下后，先是跟几位夫人寒暄了几句，她提前特意问清了哪个是顾明卿，然后特意避过。
    被冷落了的顾明卿也不生气难受，她以后跟楚王妃打交道的机会少得很，况且她又不是金元宝，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喜欢她呢。
    楚王妃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呗，顾明卿一点也不介意。
    洛歆妍见状，暗暗皱起了眉头，心道难道是因为她的关系，楚王妃才如此打顾明卿的脸？
    也不怪洛歆妍多想，而是楚王妃在燕锦那里吃瘪后，除了对下人发火，就是找她的茬了。
    洛歆妍和顾明卿交好，几乎是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
    寒暄了片刻，楚王妃才吩咐人将西域的葡萄酒端上来。
    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
    喝葡萄酒最好就是用夜光杯了！
    看着那一个个夜光杯，顾明卿真是不能不感叹一句，这当王妃的就是豪气，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夜光杯。
    在座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夜光杯。
    顾明卿低头看着夜光杯里的葡萄酒，呈深紫色，闻着泛着诱人的酒味和葡萄香，这还没喝，就先让人觉得醉了。这葡萄酒果然好！
    楚王妃举起酒杯，高声道，“就请大家跟我本王妃一起引了这杯酒。本王妃先干为敬。”
    楚王妃说着，将夜光杯里的酒水全都一饮而尽。
    等到楚王妃喝了酒后，其他人也纷纷喝了。葡萄酒的度数不是很高，夜光杯也很小，所以酒量再差的人也能喝掉这一杯。
    总不能一直喝酒，楚王妃招呼大家吃点心。
    楚王妃今日似乎很有谈性，说了一个又一个话题。
    楚王妃忽而开口，“咱们在场的都是女人。这女人一辈子活得是什么？古人说得好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说白了，女人这辈子依靠的不还是父亲，丈夫还有儿子吗？”
    一穿着褐色云纹褙子的中年妇人笑着道，“王妃说得很有道理，看得也是很明白啊。咱们女人这辈子不就是靠父亲，丈夫还有儿子。”
    又有一穿着深绿色水纹褙子的妇人开口了，“咱们这里最有福气的就是王妃了。想想谁有王妃的福气好啊。王妃在娘家当姑娘时，是爹娘的手中宝，还有哥哥宠着。一嫁人就是王妃。
    王妃还好生养，生的世子和瑞郡王都是当世的俊杰。王妃如今也有了孙子孙女。这福气啊，咱们都是羡慕不来的。也就只有王妃有这样的好福气啊。”
    楚王妃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只是心里未免觉得有些可惜，她是有了孙子，可是那孙子却是燕锦和洛歆妍的孩子。若是她的理儿能有嫡长子就好了。
    “咱们在场的都是有福气的。”
    在场的多是人妇，偶有几个没出嫁的千金，她们是被母亲带来的。
    “本王妃若是没记错，在座的似乎都生养过吧。”
    在座的妇人大多都是有些年纪的，自然都生养过。那没出阁的女儿自然不在楚王妃说的范围里。
    洛歆妍心里一咯噔，其她人，她是不清楚的。可是顾明卿没生养过，洛歆妍是很确定的。
    洛歆妍听着楚王妃的话，总觉得怪怪的，似乎意有所指，一直在针对顾明卿。
    很快，洛歆妍心里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楚王妃终于给了顾明卿一个眼神，只是那眼神瞧着就叫人不舒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顾明卿仿佛只是她脚底下的泥巴，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洛歆妍作为局外人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楚王妃的针对，顾明卿就更能感觉到了。
    顾明卿还真是有些奇怪，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楚王妃。才会让楚王妃如此不给她脸呢？
    顾明卿跟楚王妃在此之前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交集，要说得罪，那还真是没有。
    不过顾明卿的丈夫算是得罪过楚王世子。
    顾明卿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
    顾明卿还真是没想错。
    楚王妃之所以针对顾明卿，一是因为楚王世子开口了。二嘛——楚王妃是被燕锦扫了脸，心里正存着火。而唐瑾睿又是燕锦的人，她就想给燕锦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因此顾明卿今日受的刁难怕是不会小。
    楚王妃盯着顾明卿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本王妃若是没记错，你是唐夫人吧。”
    顾明卿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王妃好记性。”
    楚王妃扶了扶发间戴着的步摇，要笑不笑道，“本王妃可真不是记性好。只是唐大人年少英才，不到弱冠之年就升了知府。这样的人才，本王妃听了一耳朵，自然就记住了。再看看在场的夫人，年纪最小的也就是唐夫人你了。本王妃想不认得你都难。”
    这话说得真是够阴阳怪气，叫人不舒服。
    要是换个人，顾明卿真想顶过去。可是说这话的人是楚王妃，顾明卿就只能歇了心思了。人家比她高太多了，真跟对方顶，难道不要命了吗？
    于是顾明卿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开口。
    顾明卿还能笑着，楚王妃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楚王妃真不懂顾明卿有多能忍，傻子都能听出她的语气不对。这只要忍性稍微差一点的，怕是都要跟她顶起来了。就是能忍，脸上怕是也会露出气愤，被羞辱之色。
    可是偏生的顾明卿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本王妃如果没记错，唐夫人嫁给唐大人好几年了吧。”
    顾明卿淡淡回答，“王妃没记错，我嫁给我家大人有四五年了吧。”
    “哦。那想来唐夫人的夫人应该也有几岁了吧。”
    顾明卿还没开口，洛歆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母妃，唐大人和唐夫人因为守孝，所以还没有孩子。”
    洛歆妍着重强调了“守孝”两个字。
    楚王妃却像是没听到洛歆妍的话，眉头皱起，十分奇怪，“还没有孩子？唐夫人啊，真不是本王妃说你。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至今都没能给唐大人生下一儿半女，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在场没有人敢开口，任谁都听出楚王妃对顾明卿有意见。
    不少人对此是很乐意的。因为唐瑾睿升得太快了，这就挡了很多人的道，也让很多人看不过眼。
    现在楚王妃针对顾明卿，她们自然乐得看热闹。
    顾明卿淡淡道，“方才郡王妃说了，是因为守孝，才耽误了。”
    “守孝也就三年。其他时候呢？也没见唐夫人你给唐大人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啊。”楚王妃说着，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顾明卿，“不会是唐夫人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不能生吧。”
    顾明卿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冷意。楚王妃好毒的心思啊。
    古代的女人一旦被挂上“不能生”的标签，那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洛歆妍面色一变，“母妃，唐夫人的身体好得很，您——”
    楚王妃不满地打断洛歆妍的话，“你又不是唐夫人，你怎么知道唐夫人的身体如何？况且本王妃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
    洛歆妍气得磨牙，在心里把楚王妃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洛歆妍真是太讨厌楚王妃了，平时刁难苛刻她也就算了。如今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恶意揣测顾明卿，这不是逼着人去死！
    “真是多谢王妃的关心了。无论是我家大人，还是我。我们的身体都很好。当初我家大人曾经在京城翰林院任职，与太医院的太医有些交情。那太医给我和相公看过身体的。”
    要是普通郎中，楚王妃还能说一句，是什么医术不入流的山野大夫。可是顾明卿说的是太医院的太医，那楚王妃就不能说医术不好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楚王妃，她继续说道，“原来太医院的太医给你们夫妇看过啊，那就没什么了。不过本王妃曾经听说一件事，那就是有的夫妻啊，明明两人的身体都很好，可偏生的他们成亲了好多年，就是没孩子。
    这就不是身体原因，而是缘分问题了。唐大人和唐夫人似乎就是这种情况呢。唐夫人看来是没那福分生下唐大人的孩子了。”
    顾明卿真的很想跟楚王妃来一句，你干脆就说我不能生得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洛歆妍想开口，却在顾明卿给了一提醒的眼神后，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洛歆妍是楚王妃的亲儿媳，这当儿媳的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要是不给婆婆脸，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洛歆妍的名声就毁了。
    顾明卿要真的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怕是真的要被楚王妃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死了之。
    可问题是顾明卿不是！不就是被楚王妃说几句，又不会掉几块肉。
    只是听楚王妃这些喷粪的话，真是令人心里很不爽啊！
    顾明卿没想到的是洛歆妍没开口，一直沉默的楚王世子妃却开口了，“母妃的话，儿媳倒是有些不赞同了。谁说唐夫人就一定不能给唐大人生儿育女，绵延子嗣了？”
    在场的人都惊讶了，她们真是万万没想到楚王世子妃会为了顾明卿跟楚王妃顶撞。
    顾明卿心里也惊讶，她跟楚王世子妃只是在京城时，有过几面之缘罢了，话都没有说过两句。顾明卿很确定，她跟楚王世子妃绝对没交情。
    难道是因为楚王世子妃和顾明月是血缘上的亲堂姐妹，因此楚王世子妃看在她是顾明月的便宜妹妹上，才为她说话？
    这个猜测一在脑海里浮现，顾明卿就立即否决了。不可能。
    楚王世子妃和顾明月有的只是血缘上的牵绊，但感情上是一点也没有。怕是顾明月此刻被楚王妃刁难，楚王世子妃都不一定会为顾明月说话，更别提她了。
    楚王妃气得眼冒金星，杀人的视线紧紧盯着楚王世子妃，真是连劈了世子妃的心都有了！这个贱人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她的台！她疯了吧！
    楚王世子妃是疯了，她是被楚王妃的话给刺激疯的！
    楚王世子妃跟顾明卿是没什么交情，在京城里见过几面，到现在，她还能记得顾明卿这张脸就不错了。楚王世子妃才不愿意为顾明卿出头。
    楚王世子妃是为了她自己！
    楚王妃一口一个的不能生，一口一个的不能为丈夫绵延子嗣，听在心思敏感的楚王世子妃耳朵里，无疑是在指桑骂槐！明着在说顾明卿，可实际上是在说她！
    楚王世子妃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而且在生了女儿后的那么多年里，都没能再怀孕，生下个儿子。
    平日里，楚王世子妃已经听够了楚王妃的催促，还有楚王世子指着她鼻子骂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鸡！
    楚王世子妃平时就忍得很痛苦了，可如今，在场那么多夫人，楚王妃居然还在侮辱她（心思重）楚王世子妃受不住了！
    楚王妃真想狠狠教训这个不给她脸的楚王世子妃，可是顾忌着楚王世子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好，要是她再当众打了楚王世子妃的脸，那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因此她忍了。
    楚王世子妃在发泄了那么一句后，就像是堤坝开了个口子，顿时洪水倾泻，一发而不可收拾，“依儿媳看，唐夫人一看就是一个好生养的。这也就是子嗣缘分还没到。等时间一到，唐夫人怕是能三年抱两呢！”
    好生养的顾明卿：“......”她可不是好生养的身材啊!她身材如此纤细，也没有前凸后翘。
    楚王世子妃说的是顾明卿，可实际上指的是她自己！
    楚王妃世子妃就不信她生不出一个男儿！她只是跟儿子的缘分还没到，等缘分一来，她肯定会三年抱俩的！
    洛歆妍乐意看楚王妃吃瘪，笑着附和楚王世子妃，“大嫂的话真对。我看唐夫人也是个好生养的，为唐大人绵延子嗣定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