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恩对燕鸿的这番话，不仅仅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多的是徐世恩想让唐瑾睿陪着他一起死！
    徐世恩哪怕死到临头，他仍然恨着唐瑾睿，将他所有的不幸，甚至是马上要死的账全都算到唐瑾睿的身上。
    徐世恩对唐瑾睿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可能不拉着他一起死呢？可是徐世恩知道，他这会儿是不可能对唐瑾睿做什么，能对唐瑾睿做什么的人就只有眼前的燕鸿了。
    当然徐世恩的话也不完全是无的放矢，而是他很确定，唐瑾睿一定存着想要燕鸿和唐晶晶性命的心。徐世恩这样提醒燕鸿，也算是“好心”了。
    燕鸿却对徐世恩的话不置可否，根本没放在心上，“你恨唐瑾睿，这点，本世子是知道的。没想到你这都要死了，还在继续害唐瑾睿。本世子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本世子也很恨唐瑾睿啊。本世子还没在谁的手里吃过那么大的亏呢。可是在唐瑾睿的手里却吃亏了。
    本世子也是恨不得唐瑾睿死啊，最好是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那就更好了。可惜啊，现在本世子不能对唐瑾睿做什么。因为要是本世子一旦对唐瑾睿做什么，本世子也会有麻烦。本世子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唐瑾睿，使自己陷入险境。”
    徐世恩急切道，“世子，小的说得可都是实话啊！唐瑾睿心里是想您和唐姑娘死的！若是不彻底铲除了唐瑾睿，他一定会成为世子您的心腹大患！世子，您要相信小的啊！”
    燕鸿嗤笑一声，“本世子虽然很讨厌唐瑾睿，也想唐瑾睿去死。不过本世子不能不承认的一点是唐瑾睿的确是一个聪明人，这么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本世子是什么身份？唐瑾睿又是什么身份？要说唐瑾睿一点都不恨本世子，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唐瑾睿怎么可能不恨你？不过本世子相信唐瑾睿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唐瑾睿肯定知道他永远都动不了本世子，所以他不会傻乎乎地做蠢事的。”
    徐世恩对燕鸿的自大弄得无语了。燕鸿想得真是太简单了。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敌人！徐世恩跟唐瑾睿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同窗，而且徐世恩一直对唐瑾睿心存恨意。因此徐世恩一直紧紧盯着唐瑾睿，研究唐瑾睿。
    因此徐世恩真的是太了解唐瑾睿了。唐瑾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徐世恩太清楚了。
    唐瑾睿这人重情，父亲死了，他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地报仇。只有燕鸿这蠢货还在这里天真地认为唐瑾睿不敢跟他作对。燕鸿也就是命好，投了一个好胎。
    “世子看来是很自信地认为唐瑾睿不敢跟您作对了。”
    燕鸿微微抬起下巴，“不是本世子自信，而是这是事实。”
    徐世恩低垂着眉眼，眼底阴鹜一片，“世子敢跟小的赌一把吗？”
    燕鸿皱眉问道，“赌一把？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赌什么？”
    “就赌唐瑾睿是不是想杀了世子和唐晶晶为他父亲报仇。小的反正是要死了，只想在临死前为世子再做一点事情。这样小的就无怨无悔了。小的想在临死前揭露唐瑾睿的真面目，让世子能防范于未然。或者在唐瑾睿没成器前就弄死他。这也算小的报答了世子的恩情了。”
    燕鸿眉毛一挑，若有所思道，“你想如何？”
    徐世恩道，“很简单。世子总要找唐瑾睿吧。世子可以在将唐瑾睿找来后，让他单独见小的。小的到时候就套唐瑾睿的话。让唐瑾睿说出心里话。到时候世子就能知道唐瑾睿心里是不是很您和唐晶晶，是不是想要了世子您和唐晶晶的命了。”
    燕鸿心里一动，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虽然燕鸿心里是很确定唐瑾睿不敢再存了对他做什么的想法，但是这么一做，也能试探清楚，对他是有好处的。再看徐世恩，到底跟了他那么多年，而且忠心耿耿的。这既然是徐世恩死前最后一个心愿，燕鸿也愿意成全他。
    “好，本世子就答应你。”
    徐世恩低头，得意地笑了，这笑容谁也没有看到。
    徐世恩此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唐瑾睿完了！只要燕鸿听到唐瑾睿想要弄死他和唐晶晶，以燕鸿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做些什么呢？
    燕鸿就算是一时间碍于他目前的困境，不能对唐瑾睿下手，以免糟了孝康帝的厌弃。但是事后，燕鸿一定会对唐瑾睿下手的。
    燕鸿想要弄死唐瑾睿，那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徐世恩现在真的是死也没有遗憾了，因为很快唐瑾睿就会下下来陪他的，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燕鸿第二日就派人去宣唐瑾睿。
    顾明卿原本是想跟唐瑾睿一起去的，但是唐瑾睿拒绝了，“娘子，你就留在家里好好陪着娘吧。我去就行了。”
    顾明卿低声嘱咐道，“相公，你一定要小心。”
    唐瑾睿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唐瑾睿很快跟着来人前往明临府。
    当燕鸿看到唐瑾睿时，他并没有开口，一双眸子含着凌厉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唐瑾睿，似乎恨不得看到唐瑾睿的内心深处去。
    唐瑾睿岿然不动地坐着，任由燕鸿打量，神色不变，甚至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好一会儿，燕鸿才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似笑非笑道，“唐瑾睿你可真是有本事啊。这一次，本世子都得对你说一声佩服了。”
    唐瑾睿淡淡道，“世子谬赞了。”
    燕鸿笑了，“谬赞？不！不！不！本世子对你可不是谬赞，而是真心实意地称赞啊。本世子可真的是看走眼了。第一次见你，本世子还当你闹不出什么事情的。可是没想到你还真给本世子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啊。”
    不说孝康帝的那道申斥圣旨，就说回到韩王府后，燕鸿还有韩王那一关要过呢！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的唐瑾睿所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在下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在下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希望世子能将徐世恩交出来，好让在下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世子也不愿意答应。
    那么我就只能做些什么了。否则我又如何配当一个人，配当一个儿子呢？”
    燕鸿冷笑，“你成功了。你就只想要徐世恩一个？唐瑾睿，你不会忘记，你父亲还是本世子害死的吧。如果没有本世子，徐世恩想做什么都是不会成功的。还有晶晶，如果没有晶晶闹出的那事，徐世恩也不会有机会害死你父亲。”
    “没忘记，也不敢忘记。不过我早就说过了，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的本事。有多大的本事就吃多大碗的饭，无论是世子还是唐晶晶，都是在下报复不起的。相信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犯傻冒险。”
    燕鸿神色一松，忽而道，“好了，本世子就不留你说话了。徐世恩说了，他在临死前，想见你一面。本世子已经答应了。你去见见徐世恩吧。”
    唐瑾睿根本就不想见徐世恩，不过燕鸿既然开口了，那就没有他反驳的余地。
    从来都是这样，这些上位者想如何就如何，根本不会管底下人的想法。或者说这些上位者认为底下人的想法根本不值得他们在意。
    唐瑾睿很快跟着带路的人去看徐世恩。
    徐世恩就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穿得很整齐，神色也很平静，只是在看到唐瑾睿时，眼底闪过一闪激动。
    唐瑾睿心里一动。
    领路的人将唐瑾睿送到徐世恩的房门口后，便离开了。
    徐世恩淡淡道，“坐下吧。”
    唐瑾睿仍然站着，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怎么，是不屑跟我坐在同一个桌上？还是担心我对你动手？唐瑾睿啊唐瑾睿，我是真没有想到，原来你的胆子竟然这么小啊。”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便离开了。我根本不想见你。”
    徐世恩盯着唐瑾睿，忽然笑了，“你不想见我啊。可是我想见你啊。没想到我临死之前，最想见的人居然是你唐瑾睿！唐瑾睿，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明明咱们两个都是农家子，出生是一样的低。不过你运气比我好，命也比我好。你家不穷啊，你有一对好爹娘，他们对你很好。他们也愿意出钱供你上学。而我呢？我的那个家，真是让我不愿意说，那么的穷，如果不是我坚持要上学，我那爹娘是恨不得我赶紧辍学回家种地。”
    唐瑾睿听着徐世恩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仍旧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唐瑾睿，我告诉你，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你吗？”
    这一次，唐瑾睿开口了，“从你认为师傅偏心我的时候吗？”
    徐世恩摇头了，唐瑾睿的眼底有些诧异。
    “不是，我真不是从那老不死——”
    唐瑾睿怒喝，“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辱骂师傅。”
    “那是你的师傅，不是我的！”
    唐瑾睿眼底闪烁着摄人的冷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磕过头，拜过师，那怎么就不是你的师傅！你一直说师傅偏心，可是我敢说一句，师傅不曾偏心过！师傅对每一个弟子都是真心相待。对你徐世恩也是如此。
    徐世恩，我告诉你，不说你当初害我，就是你这次害死我父亲。师傅知道后，对你除了痛恨，还有失望怜惜。师傅到了这地步，居然还对你怜惜。说真的，我都觉得这十分的不可思议！”
    “猫哭耗子假慈悲！”徐世恩压根儿不相信朱举人对他有什么真心，那个老不死的就是偏心！他当朱举人的弟子，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唐瑾睿又无话可说了，跟一个钻进牛角尖，死胡同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唐瑾睿想到朱举人那黯然的模样，再听着徐世恩的话，他还是忍不住为朱举人抱屈了。
    徐世恩接着说道，“说到哪里了。对了，是说我从什么时候恨你的是吧。你说是在我以为那老不死——”
    “你再对师傅不敬，我立马走！你这些废话，爱说给谁听，就说给谁听。”
    徐世恩想到他要做的事，于是改了称呼，“唐瑾睿，可能我说出来你也不相信。我是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恨上你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很不可思议。”
    唐瑾睿的确是很惊讶，也是很不可思议。
    “我这人啊，向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见到你唐瑾睿的第一眼起，我就有一种预感，你唐瑾睿会是我的劲敌。你我之间甚至只可能活一个。所我我真的是讨厌你。发自肺腑地恨你。
    后来你师傅的偏心，还有知道你有一对好父母远胜过我，还有你家里比我有钱......这些所有的加在一起，我就更恨你了。恨不得你唐瑾睿身败名裂，恨不得你去死。”
    徐世恩说着说着，面上扭曲一片，显然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的预感可真是没错啊。你唐瑾睿可不就是我的劲敌吗？你说说，你把我害得有多惨。因为你，我背井离乡。又因为你，如今我要死了。我唯一错的就是没能早早地弄死你。这真是太可惜了。所以这会儿死的是我，而不是你唐瑾睿。”
    唐瑾睿冷笑道，“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徐世恩，你落到如今的下场，都是你的报应。我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胜者王，败者寇！我技不如人，输了，我死，我认了。对了，唐瑾睿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是我亲手杀的？是我拿着匕首，对准了你父亲的心脏，然后将匕首一点一点插入你父亲的心脏。
    我就死死盯着你父亲的脸。你知道你父亲当时是什么表情吗？因为痛苦，甚至是剧烈的痛苦，他脸上狰狞扭曲一片，还有他的痛呼声是那样的悦耳。在杀你父亲时，我只觉得那是我活十多年，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可惜你父亲死得太快了，否则我——”
    “啊！”徐世恩捂脸痛叫。
    原来是唐瑾睿狠狠给了徐世恩一拳头。
    徐世恩的牙齿都被唐瑾睿给打落了，“呸——”他吐出口中的鲜血和牙齿，“怎么生气了？我不止想要你父亲的命，我还想着鞭你父亲的尸体呢！我真的想那么做的，可惜啊，没机会啊！唐瑾睿啊唐瑾睿，你心里恨不恨啊。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很恨，你恨，你难受就好了。尽管我输给你，我要死了，但是我起码让你唐瑾睿痛不谷欠生，伤心绝望过。我觉得我好歹是赢了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世恩放声大笑，渐渐的，他的笑声逐渐停下，他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唐瑾睿你就是窝囊废，没用的男人！我还记得当初咱们是同窗的时候，你总说你父亲对你多好多好，你以后一定要如何如何地孝顺你父亲。
    可如今你父亲死了，是被我害死的。不对，不止我一个人哦。还有韩王世子和唐晶晶。怎么，三个杀人凶手，你就只打算弄死我一个？韩王世子和唐晶晶两个人，你就不打算对他们做什么了？啧啧——唐瑾睿你有脸面对你父亲吗？你父亲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连杀父之仇都不报，他怕是会对你很失望吧。”
    面对徐世恩挑衅的眼神，唐瑾睿冷笑道，“我是恨韩王世子和唐晶晶，但是我知道自己就是奋斗拼搏到死，也不可能对他们怎么样。难道就为了报仇，我要赔上一家子不成？就是父亲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他怕是才会对我失望无比！”
    徐世恩的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