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瓶没有办法知道究竟走出了有多远。
    “这个我不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参照物，再说我们是用步子量，哪里会知道自己究竟走出了有多远。不过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走过路了。”
    “你再仔细看看吧。”
    吴惠转过身，重新望向这片乱石滩……乱石滩就在他的脚下，前边不远的地方。
    到现在吴惠也没有发现，自己能够看到的乱石滩是庞瓶看不到的。在庞瓶的眼中，眼前的路，笔直前伸到了没有尽头。路的两边是树，一模一样的树。庞瓶忽悠一下反应过来，也露出吴惠那样的苦笑。他揉着太阳穴，好像那里很疼。
    庞瓶说：“我也忘记了，这里是阵法空间，是没有可能走到尽头的。”
    “有尽头，只不过是我们的方法不对。”
    吴惠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赤着脚就要重新走上乱石滩。
    庞瓶一把拉住了吴惠，急切的说道：“不可贸然！这里的情况还不明，不宜做出任何不确定的决定。”
    “这里是阵法空间，一定要寻到对的办法，才能去到那座山上。”
    庞瓶断然否决。
    “没有山，这里是阵法空间不可能有山。如果你看到了，你一定是阵法空间想让你看到，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如果有呢？”
    庞瓶说：“如果真实的有，那也是一半好，一半坏，你赌一赌吗？”
    “我们已经进来，不赌一赌的话，怎么出去？”吴惠问庞瓶：“你说你有秘法能够联系到阵法师，为什么不联系？”
    “我联系过了，没成功。”
    “其实你没有联系，我知道的。”吴惠说：“这里是阵法空间，我与我的法宝的神魂联系都被切断了，你的什么秘法还会起作用？”
    “那你告诉我的，你说有办法能够保护我，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也是假的？”
    “不可能会是假的。我能够肯定在这里一定会有出口，只是需要寻找到正确的办法。”
    吴惠寻找到的办法就是，光着大脚丫，去走这片乱石滩。
    灵珠可以封禁，那么身上的装备呢？这些需要灵力激发的东西，会不会也是阻碍前往那座山的障碍？
    吴惠从灵珠的封禁后出现的身体变化，联想到了这些。他不只是脱掉了脚上的，身上的衣甲和头上戴着的，全部去除掉。
    每一件东西的去除，吴惠与身体中的某位东西的联系，便要清晰一分。吴惠每去掉一件东西，念头中都会想到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经常会有东西进进出出？是因为自己的灵珠是用来出租的吗？
    吴惠有心思的数了一数，从自己的师父开始，一直到现在，吴惠的身体里经过了巧手图、游吾友、老夫、老春头儿、浮云塔的塔灵，还他娘的是两个……吴惠数不下去了。这他娘的都多少个了！
    身上的家伙事都去掉后，在吴惠的魂念海中、出现了一段清楚的意识，飘荡中被吴惠捕捉到。
    自来且自去。
    就是这么五个字。吴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用费心的去猜，没头没脑的怎么猜？反正去掉装备的法子是对的，那就可以了。
    吴惠走上了乱石滩，第一步，脚底板被尖锐的石头块儿割破，刺进了肉里。很疼，吴惠想要回去。
    顺着心意，吴惠回去了。
    一前一后的两步，在庞瓶的眼中，是一明一灭，是消失再出现。他相信了吴惠的话，真的有远方的山，真的有近处的乱石滩。
    为什么自己看不到？那么自己看到的，吴惠能不能看到？
    前边的吴惠一屁、股坐下来，搬起脚丫子看。疼的地方还在疼，伤口没有，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吴惠问自己：“为什么是完好如初，当初不是被割破了吗？是啊，是破了，退出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是完好如初？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四个字？”
    那缕意识给了吴惠没有用处的四个字，吴惠因为这句废话纠结不停。
    吴惠站起来，重新走上乱石滩。
    会不会有变化呢？
    重新进入乱石滩，吴惠的脚下出现了路。
    在乱石滩的中间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前无限延伸。在尽头便是那座山。
    吴惠没有马上出发，他知道在阵法空间里出现的任何变化，只要是这种没有确定方向的变化，都是假的。
    完好如初？这就是完好如初的变化吗？现在这样子和完好如初有关联吗？那么自来且自去呢？
    吴惠不相信那缕意识会故弄玄虚，给出假的，无用的提示。那缕意识一定是让吴惠去到那座山，去完成一件使命。只不过结局对于吴惠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非好即坏，吴惠只能去面对。现在进入到这处阵法空间的人还不多，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进来更多的人？会不会也会被阵法选中？
    下意识中，吴惠认为自己是被阵法空间选定的人。
    庞瓶见到吴惠又消失了。他淡定下来，不像上次那样紧张，好奇。吴惠他能见到的山和乱石滩，那么他一定看不到我脚下的路。庞瓶认为吴惠不能。这是自己的路不是吴惠的路，也不是其他谁的路。这条路只有自己来走。
    庞瓶迈步前行，步伐坚定有力。
    在庞瓶一步步走出的时候，吴惠身后的庞瓶消失。
    吴惠浑然不觉，还在思考自来且自去包含、着什么意义。
    庞瓶走出了一段路后，吴惠才继续前行。不能确定的事，只有让事情动起来，才能在变化中得到线索。
    不同的人，他们的人生都在走向生命的终点。他们的路各不相同，经历过的风景会给你我他带来不同的烙印。他们的人生才会与众不同。
    庞瓶走在笔直的大路上，路旁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向后退去，在身后消失，在庞瓶的前方出现。
    庞瓶看不到，他可以猜到。那有什么？路还是路，走路的人还是自己，不管对错，这都是自己的路。
    是自己选到的路，就要无怨无悔地走下去。
    同一时间中的吴惠，蜿蜒的小路在吴惠的脚下开始出现规律的变化。转向左，在九步后小路的方向转向右，交替出现的方向变化体现在吴惠的视线中，是那座山的出现和消失。
    这种变化在第五次出现后才被吴惠发现。吴惠没有马上停下来，继续向前。数着这样的变化，吴惠一直走过了八十一次变化后停下来，选择了在变化刚刚出现的时候。
    吴惠后退一步，消失的山没有出现。再退，退出九步以后，那座山出现了，离得自己有些近。
    这是第一次。那座山第一次变得近了，吴惠可以确定自己真的有机会，可以走到那座山。
    再退出九步，山又远了。恢复如初。
    吴惠试验，结果还是恢复如初。
    干脆，吴惠转过身，打算回到原点，做一次真正的恢复如初。
    蜿蜒的小路还在吴惠脚下，并没有消失。吴惠马上再转回来，那座山还在远远那里等着自己。
    吴惠知道自己进入到了新的地方。
    神魂联系当中、出现的那五个字，在不停的提示着吴惠，自来且自去。
    自来且自去，到底在说什么？是要告诉自己什么？还是一句口诀？是在提示自己要注意什么，要发现什么？
    停在原地的吴惠把能想到的，与自来和自去有关的解释都与那座山联系到一起。哪一种都没能引起神魂联系中的那缕意识的反应。吴惠不显急躁，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尤其是在死灵疆域里面对着那里的阵法杀劫，现在的阵法空间完全就是小意思。
    再继续走下去？
    算了，变化已经走出来了，再继续走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吧。
    吴惠要停下来，想起来庞瓶，问问他？
    “庞瓶？你在哪儿呢庞瓶？”
    吴惠转了两三圈儿也没看见庞瓶。
    “这小子跑了？不能够吧。伤得那么重，离了自己他还能活多久？”
    再喊几嗓子，这庞瓶真的是不见了。没过多的往心里去，吴惠认为庞瓶跑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被人押着，没机会还想跑呢，别说是出了这样的好机会。
    吴惠哪里晓得，在他退出乱石滩后，说出恢复如初这四个字后，正在赶路的庞瓶的身体恢复如初了。身体健康，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现在的庞瓶，大步流星般的走在他自己的康庄大道上，隐隐间也有着一种念头出现，去道路的尽头看一看，那里会有让你心想事成的宝物。
    吴惠如此，庞瓶这样，那么进入到阵法空间里的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来自王，展两家的修者无头苍蝇一样的在阵法空间里转悠。就在刚才，唯一的一个灵元波动也消失了。现在他们没有了攻击的目标，也没有出去的办法，让他们惧怕的是，这里没有灵气，没有人，没有他们能够去做的事情，来证明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
    没有用的人是没有资格在阵法空间里生存下去，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王，展两家的修者用更疯狂的态度来寻找消失的那三个人。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拥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苗彐风是被带进来的，三个被追杀的人之一。
    吴惠的修为气息他并不能辨认出来，不过大小石洞那个方向发生的灵元波动，他知道是怎么来的。
    当时他还没有被追杀。不但没有被追杀，还与几个展家的人照过面，均是相互戒备开始，平安无事结束。在吴惠两人的灵元气息消失后不久，再次遇见的展家修者没有征兆的对苗彐风出手，差点把苗彐风重伤。
    一番苦战把偷袭自己的这两个展家的修者打发掉，苗彐风受到了不轻的伤。联想到突然消失的灵元波动，苗彐风照猫画虎，也将自己的灵珠封禁。相比吴惠和庞瓶，苗彐风宗门精英弟子的风格很浓，他没有立时躲避而是选择了一个地方就地潜伏。他要了解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们的来历。
    当时被他杀死的两个展家的修者，还没来得及凝结血灵石，远处的灵元波动出现，苗彐风只好放弃。
    大家大户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自信心爆棚？
    等待的时间里，三三两两的修者路过，居然都是万分的小心，没有一个落单的。苗彐风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机会，只好放弃掉，向着东方走去。
    在苗彐风的魂念海里，同样的出现了一种声音。缥缈之中传来的袅袅之音，低得只是一种声音，苗彐风听不清每一个字。让人诡异的是，他听得懂这段声音要表达的是什么。
    向南，一路向南，走到最南面那里，会有一份机缘等着你。
    等着我的会是什么？人皇传承吗？
    苗彐风带着这个念头，好奇的上路。
    七界大比开始后，这是第一批进入到阵法空间的人。在这些人的里面，只有吴惠三人得到了阵法的暗示，是不是和他们的修为有关系？他们都是四星修者，被五云海的力量压制到了天灵境，变成了三星修者。
    王、展两家的修者都是货真价实的三星修者，是不是这个原因，才会没有得到阵法的暗示？
    阵法在暗示什么？
    独自上路，走过了一天一夜的庞瓶很辛苦。阵法空间里是没有时间的概念。走过去了一天一夜，是庞瓶算计时间得来的。
    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连阵风都没有。
    行走在笔直的大路上，庞瓶很寂寞。
    男人寂寞的时候，有很多人会想起自己的女人，尤其是自己经过而没有得到过的女人。这是一种男人特有的遗憾，会在绝望的时候让男人痛苦。
    庞瓶在试过了所有的办法后，他还是忘记不掉自己的娘子。得到过然后失去了，更会让他痛苦。庞瓶没有其他什么办法，只好用那件奇怪的东西来转移视线。
    一件让庞瓶好奇的东西，藏在了一个神秘的地方，是吴惠没有找到的地方……在庞瓶的头发里藏着一根假头发。
    这根假发握在手里，庞瓶不需要解开封禁的灵珠，就能打开这根假发。
    这根假发其实是一个储物腰袋，名为发丝洞，出自两仪界器修宗师奔余之手。
    发丝洞之所以会被炼制出来，源自于一场比试。当时奔余宗师与好友，也是同门师兄弟讨论源器炼制的方向。讨论之余两个人开玩笑，说是炼制不能被人发现的储物空间才是最正确的方向，省得身死道消还得家财尽消，让后辈人无福享用。
    本事玩笑话，两个人说着当了真。其实也是两个人一直在被人拿来比较的缘故，让他们之间也存在了一较高下的心思。现在正好借着这个玩笑话来比试比试，较一较高下。
    都有这样的心思，两个人当即一拍即合。最后的结果是奔余宗师炼制出了发丝洞，获得了胜利。
    为了隔绝灵力和魂念的查探，发丝洞所采用的材料全部是能够隔绝灵力和魂念的，直接的后果就是发丝洞的储物空间狭小，容量很低。另外，在发丝洞的打开和关闭上也使用了新奇的办法，使用发丝洞所有者的血。
    每一次打开和关闭，都要向发丝洞滴入一滴鲜血。只有这样的办法才能杜绝灵力的产生，魂念的波动。
    在发丝洞上，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摒弃掉了灵力和魂念。修者可以使用，凡人也是可以使用。不是发丝洞炼制的材料过于稀少，对于凡人来说倒是一件了不得的传家之宝。当然，在修者之中发丝洞也没有市场。原因无他，是容量太小了。
    奔余宗师，正是庞瓶的师祖。奔余收徒不下三百，与众多弟子的关系自然是有近有远有厚有薄。庞瓶这一支颇受待见，这件发丝洞经过庞瓶师父的手，落到了庞瓶的手中。
    这一次出发，庞瓶特意带上了这件看似无用的发丝洞。
    出发之前，庞瓶在师父的带领下见到了师祖奔余。
    奔余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是交代下来了一件东西，正是庞瓶此时拿在手里的一撮红缨。奔余说这是一杆枪上的，没有告诉庞瓶这杆枪是谁的，有什么名字。没有枪的来历，庞瓶就无法知道这一撮红缨到底有什么用。
    庞瓶问过师祖，拿着红缨要去做什么事。
    师祖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恨。
    当时庞瓶理解不了这句话，更没有办法认同。他知道师祖说的恨，指的是谁。现在庞瓶好像能够理解师祖的话，仍旧是没有办法认同。
    红缨在手里，微微弱弱的神魂联系正在建立。庞瓶的神魂力量可以感受得到，来自红缨中的一缕意识。模模糊糊的分辨不清，更没有办法搞清楚这缕意识要表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南面的那座山。
    庞瓶得到的讯息，就是这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