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劳分配
女工看薛夷光不说话, 又看薛夷光等人穿着富贵,叹了一口气道:“您是贵人,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咱们一天从早做到晚,其实赚的就是个辛苦钱, 外面有很多人都说我们拿的月钱高, 可是我们一样也都辛苦, 一天到晚的织布,每天回去后腰酸背痛, 有时候都直不起腰来。”
薛夷光点头,门口那小二说着女工比他的工钱还要高上一些, 心中不忿,但是一个小二一天到晚才敢多少活儿, 但是一个织工却需要从早忙到晚。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还要被人家说三道四。”女工说到这眼中和脸上都带着痛苦, “同样都是出一样多的力干一样多的活儿, 那些人觉得男的拿这么多的月钱就是理所应当,觉得我们这些女工就是拿多了, 这中间还不能和异性多说几句话,多说两句话,各种风言风语就能传出来, 有的都能要了人的命。”
薛夷光听到这话,眉头皱得厉害,问道:“这是怎么说?”
“前些日子我们东家的少爷来我们工厂里, 不过是问了一个姑娘几句很平常的话, 而且还都是纺织上的事情, 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有心人传出去了, 说是那姑娘勾引了东家的少爷, 被人骂的厉害,那姑娘和东家少爷都澄清了也没用,最后那姑娘的娘家嫌弃她丢了人,也不让她干了,赶紧将人嫁了出去。”
“但凡和谁走得近些,就要被说三说四。”女工叹道:“这日子本就艰难,也不是我们非要罢工,实在是这降月钱也不是第一次了,能降一次就能降两次,时间长了,那咱不都是白干了?”
“还有如果真的是东家艰难或者是这布匹卖不出去咱们也不说什么,但是凭什么都是干一样多的活儿,男的就从没有降过一次月钱?”女工说到这愤愤不平,“咱们这些人不易,很多女工在这里上了工,回去还要伺候丈夫孩子,还要伺候公婆,还有受很多委屈。”
薛夷光听到这话,又问道:“这么艰难,您还愿意继续干吗?”
“干!当然得干!”女工这话回答地干净利落,仿佛根本不用思考,“再难咱都得干下去,这手里有了钱,日子才踏实不是?以前我想要用些钱,或者是回娘家看父母的时候,想要买些东西,都要看婆母和丈夫的脸色,现在我有了钱,我想给孩子买什么,想回娘家拎些东西也不用看夫家的脸色了!”
薛夷光明白,女人一旦知道了经济独立带来的好处,她们就绝不会放弃这种独立有尊严的日子,每个人都渴望尊严,渴望被尊重。
“我生了一个女儿,当时家里说养不起要将女儿送人,但是我在这工厂赚了钱,我的女儿我也能养得起,再也没有人敢说把的女儿送人了。”女工说起自己的女儿,眉眼间都是柔色和慈爱。
薛夷光看着面前的女工,她觉得这个女工的女儿虽然出生在同样的养不起女儿就送人或者是卖了的家庭,但是她同样有一个愿意为了她博上一场的母亲,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母亲,她这一生都是幸福的。
“咱们这虽是罢了工,但如果东家最后还是要降工钱,咱们也没有办法。”女工叹了口气道:“说到底,咱们还是得干,不敢这个,又哪里能挣到钱呢?”
薛夷光一直都知道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性,幸福地很少,她们更多的是压抑和悲哀,她们的一生很少有幸福的。很多人原本性子并不坏,但是长时间的磨难,让她们很多人的心里逐渐扭曲,就比如自古以来的婆媳问题,年轻的媳妇受到了婆母的折磨,这些人真的会在自己的孩子成婚自己成了婆母后山地啊自己的儿媳吗?后世的调查研究表明,大部分的都不会。就像在不幸中长大的孩子,在组建家庭后不幸的机率也会更高。
这是一种长期的家庭环境造成的,心里逐渐的扭曲,人有样学样,所以才咋成了一代又一代的悲哀。所以她说这个女孩是幸运的,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这样这个小姑娘会以自己的母亲为榜样,她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听着这个女工的诉苦,薛夷光更明白这份工作对于女性有多么重要,也更加坚定要开办女校的想法。
薛夷光对着身边的韩炜彤道:“我们进去见见莫家人吧。”
薛夷光见到的是莫家的家主莫文,莫文看着薛夷光过来,一时间有些惶恐,连忙将薛夷光请上来,让薛夷光上座,对于这位苏州知府,即便是已经成为苏州数得着的富商,莫家也不敢怠慢,别看莫家现在家大业大,但是和永嘉郡主比起来,那就是连蚂蚁都不是,永嘉郡主一只手就能够碾死莫家。
“若是知道您今日过来,草民早早地就去相迎了。”莫文身上没有功名在身,在薛夷光面前也只能自称草民,“没想到这事惊动了郡主,真是草民的罪过。”他见到永嘉郡主的时候,就知道永嘉郡主是为什么而来,身为大商人,自然都是七窍玲珑心。
“我听说你又想要削减女工的工钱?”薛夷光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她身份尊贵,对于莫文这样的人没必要拐弯抹角,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郡主,草民这生意也不好做啊!”莫文是商人,自然考虑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他自然不愿意说自己亏待了女工,若是别的知府他也许不会这样害怕,但是永嘉郡主是女子,他们苏州的商人都清楚永嘉郡主对于女工的偏袒。
“您所卖给草民的纺织机是好,但是这有利就有弊,这纺织的速度快了,布匹就不值钱了,现在价格比原来的降了将近三成,草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这布匹卖不上价,这降工钱也是没法子的事!”
薛夷光听到莫文说这话,心中讥笑,这是打量着她不知道行情,随意忽悠她呢,“我虽然不做生意,但是我也知道你这纺织的技术比以前快了至少八到十倍,价格是讲了三成,但是你一样可以比之前多做出五到十倍的布匹,这钱你是一点都没有少赚!”
“因着布匹的价格降了下来,布匹的生意可是好得很,听说你每日都让工厂的女工每日多做两个时辰,可见这生意好的,织工织得都供不上你卖的了,你还敢说你的生意不好?”薛夷光冷声问道,薄利多销有时候赚的可不少。
这些人就是在糊弄她,薛夷光怎么看不出来,她其实一早就注意过这个问题,她知道纺织业的改革必然会让布料的市场上出现一定的问题,这些她都密切关注,甚至有时候会介入调节市场,对于苏州布匹的行情薛夷光清楚的很,更明白这些布料商贩一年能赚多少钱.
莫文听到薛夷光的话,讪讪地闭嘴,她没有想到薛夷光真的了解布料市场的情况,只能道:“草民这也是为以后打算,若是以后布匹的价格再降,草民肯定用不了这么贵的女工,而且谁知道这些人一天能够织出多少匹布来?所以……”
薛夷光听到莫文的话,很明白莫文商人逐利的本性,商人总想要尽可能地将成本压缩在最低,他们甚至期望这些工人不要钱白干该多好!当然莫文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按月发钱却是存在一定的弊端。
商人逐利是本性,薛夷光倒也不生气,若是她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她估计早就气死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些问题,“我给你一个方法,让你不会亏本,工人用着舒心,你用着也舒心。”
“什么方法?”莫文听到薛夷光的话感兴趣地问道:“还请您赐教。”
“你可以计件付工钱。”薛夷光说道:“你定好一匹布的工钱是多少,凡是织出一匹布你就付一匹布的钱,这样你不用担心女工偷懒,也不用担心自己亏了。”其实就是后来的绩效考评制度,薛夷光一直都觉得计件,绩效的工资是最正确的,也就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最是公平不过。
莫文也听到这个方法也是眼前一亮,他点头道:“好办法!”
薛夷光自然知道莫文既然能够将月钱,自然以后也可以降布匹的计件价格,所以薛夷光对着莫文警告道:“你若是给的价格不合理,以后苏州府衙中其他改进的织布和纺纱机也不会考虑莫家了,我也少不得要为这些受苦的工人做一回主。”
民怕官,商也怕官,特别是这位苏州知府手中还握着最先进的织布机器,这让莫文不敢不听话,他赶紧道:“您放心,草民绝不敢胡来。”
“你若是敢胡来,我们下次再见面估计就不是在这里了,而是在苏州的公堂之上。”薛夷光看了一眼莫文,最后警告道。
莫文被薛夷光的气势一震,赶紧躬身应是。
薛夷光解决完莫家纺织工厂的事情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女学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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