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击
请薛夷光作诗本来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因为薛夷光是解元,鹿鸣宴解元赋诗一首是鹿鸣宴的惯例,但是这话由裴邵说出来就不寻常了。
不过薛夷光和裴邵的事情只在京中的上层圈子中流传,知道的人并不多, 毕竟在坐的很多举子由很多都出身寒门。不过知情人还是有几个的, 比如上首的方九时, 这件事他是听自己的妻子说的, 所以方九时看向裴邵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
他本来觉得齐国公世子是个聪明人, 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挑衅。别人不知道,整个京都上层的人都是知道的, 永嘉郡主不善诗词,再加之从不在宴席上表现,所以在这之前才没有才女的名声, 这点身为曾经和永嘉郡主有过婚约的裴邵不可能不知道, 而裴邵却毫不在意,要在这个时候公然让永嘉郡主作诗,起的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方九时不悦地看了一眼裴邵,旁人都觉得齐国公世子的身份高高在上, 但是对于方九时这样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来说, 裴邵不过是个还算出色的后辈, 爵位在高, 也没有一官半职,还不足为虑。
对于齐国公府,方九时是不怕的, 裴邵背后是齐国公府和二皇子, 他背后也有人, 他有老师,他是老师的心腹,只要他做得对,占理,他老师绝对会为他撑腰,他也不怕齐国公府。
相较于裴邵,方九时看了一眼被自己老师嘱咐要特别关照的永嘉郡主。永嘉郡主今日一直都很安静,没给他找任何麻烦,现在反而被人挑衅,这让方九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十分清楚,裴邵这个时候让永嘉郡主作诗,就是知道永嘉郡主不善诗词,他心中着急想要帮忙阻拦,但刚想要说话,却被永嘉郡主的声音打断了。
对于作诗这种事情,薛夷光一早就听薛培给她普及过了,她自己的短板自己也知道,怎么可能不准备?至于裴邵的挑衅,让她有些厌烦。
她之前想过,若是有人让她作诗,她便将自己准备好的诗念出来,但若是没有人提这件事,她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毕竟她作诗的水平就在那里,确实称不上太好,只能是中等罢了。
“我这里确实有一首诗,诸位请听。”薛夷光笑着站起来,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诗念了出来,这首诗在今日所有的诗中只能算是中上,比不上那位刚才那位称赞园林景色的举子,自然也比不上裴邵所作的诗。
其实,薛夷光想要作弊很容易,她有班昭和蔡琰两位大佬,可以写出《悲愤诗》的才女蔡琰大佬,作一两首诗对于蔡琰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薛夷光却并没有让蔡琰帮自己,不是她矫情,而是她不想让再在众人面前露出破绽。
薛夷光的诗做的不好,整个京中的人都知道,她要是这个时候突然写出来一首佳作,才会被怀疑。她被太子扒马甲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所以这段时间她是慎之又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切都小心行事。
反正她考中解元绝不是因为那首五言八韵诗,她没必要在这个方面遮遮掩掩。
薛夷光的诗念完后,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裴邵听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说薛夷光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考上举人,还是解元,这根本就是方九时畏惧安国公府和皇室,给薛夷光开的后门。
“原来这就是解元公的诗才。”裴邵不屑地看向薛夷光。
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出裴邵语气中的讽刺,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吱声,他们这些人中,不是寒门学子,就是普通官宦人家,在场的举子中,身分最高的就是薛夷光和裴邵了,事涉两个国公府,没有人敢说话,给自己找麻烦。
薛夷光看了眼裴邵,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不知道裴邵和苏夷玉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地都觉得她好欺负,跑她这挑衅。她就这么看着像是软柿子吗?
其实,薛夷光不知道的是,她在京中确实是被称为脾气较好的贵女了,毕竟薛夷光在京中并不骄纵,除了和苏夷玉之间的不愉快,也没有和人争吵过,对下人的态度也是友善,并无太多大魏宗室和勋贵之女的骄矜,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永嘉郡主脾气好,是个和善人。
薛夷光自然不是个软柿子,很多时候,她只是不屑于计较而已,但是对于裴邵这种欺负到家门前的人,薛夷光自然是要回击的。
“京中众人都知道我不善诗词。”薛夷光对于自己的短板从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后又道:“而整个京中也都知道裴世子善诗词,裴世子以己之长攻我之短,要是还不胜,那次啊是笑掉大牙。”
“裴世子若是质疑我的才学也不要紧,我相信在场的诸位可能都有相同的疑问,这不要紧。”薛夷光看向在场的众人,接着道:“乡试之后,闱墨就会出来,大家到时候可以去看我的文章,若是有不服的,我在安国公府随时恭候。”所谓闱墨,就是乡试和会是的主考选中试卷中叫好的文章汇刊成书,以供士子观摩效仿,这种书籍便是闱墨。她是解元,她的文章必然会出现在闱墨上,所以薛夷光从来不怕质疑,有质疑澄清就好,她相信自己的实力足够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比如裴邵。
薛夷光的话说完后,旁边的方九时也跟着起来,对着众人道:“诗词不过是小道,诸位若是对本官选出的解元有疑问,便去看闱墨,有些人沉迷诗词小道,在其他方面不下功夫,名次不如别人便胡乱猜想,心思狭隘之辈才会如此想。”
方九时自然是生气的,一是因为老师托自己照顾的人他没有照顾好,被人找了麻烦,他愧对老师的嘱托,另外就是裴邵刚才讥讽的话,分明就是在质疑他这个主考官不公正,有徇私舞弊之嫌,这关乎他自身的清誉和官声,这让方九时如何能忍?
裴邵见到方九时站在薛夷光那边,话语中也全在贬低于他,不过他并不退缩,在场的其他人因为方九时是座师不敢招惹,但是裴邵却不同,他不惧怕方九时。他父亲是齐国公,姨母是文贵妃,他与二皇子是表亲,如何会惧怕方九时?他只是不想得罪方九时背后的杨廷和,但不代表他会怕了方九时。
不过,这个时候裴邵也并不想和方九时闹得太僵,只是冷声道:“那我等就期待闱墨了。”
裴邵顺着台阶下来,薛夷光却不会这么轻易算了,裴邵先招惹了她,她若是不报复回去,裴邵就真会把她当成软柿子随意□□了。
“我的诗再不好,也是我自己所作。”薛夷光看着裴邵冷声道:“据我所知裴世子和苏四姑娘诗集抄袭的事情至今都没有定论,今日裴世子作出的这首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裴世子自己所做?还是又从别的地方偷来的?我们也没有个定论不是?”
裴邵没想到薛夷光会当众提诗集的事情讥讽他,这让裴邵委实怒了,指着薛夷光道:“郡主慎言!裴某从不做抄袭之事!”
薛夷光自然知道诗集的事情不是裴邵所做,但是裴邵都能挑衅她,她还不能恶心裴邵了?
“谁又知道裴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正所谓空口无凭!”薛夷光也不饶人,她的文采究竟如何可以用闱墨证明,但是裴邵诗集的事情要是有办法证明,也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澄清了。
对,她就是在恶心裴邵!
说完后,薛夷光对着方九时道了别,她本来就没打算在鹿鸣宴上呆太久,有她在,这鹿鸣宴的举子都不自在,有裴邵的事情在,薛夷光就正好借口离开了。
裴邵的脸色始终不好,他和薛夷光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他们之间的梁子,自从薛夷光不承认他们之间婚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结下了梁子。
其实,裴邵并不想在众人面前针对薛夷光,这样对他的名声也不好。但是裴邵在见到薛夷光后,就控制不住从内心散发的怒气,他觉得这场鹿鸣宴将他和薛夷光放在一起,而且他还在名次上落后这么多,这对裴邵来说就像是耻辱一般。
他对薛夷光的怨念和恨意,一直以来就有。在他们两人还有婚约的时候,薛夷光就一直对他十分漠视,完全不像是未婚妻对待未婚夫的态度,这种漠视,让裴邵愤怒。薛夷光是郡主,在身份上压他一头,现在,在科举上也压他一头,这让裴邵如何不恨?
不过,他也知道今日是他冲动了,让人看了笑话,裴邵深吸一口气,就像是父亲说得一样,他的养气功夫还要再练。他今天在来之前的时候其实告诫过自己不要冲动,只是在看到薛夷光的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
裴邵告诫自己,下次不可以这么冲动了。
另一边的薛夷光却在快登上马车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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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可能觉得裴邵降智了,但是不是这样,裴邵一直对永嘉有怨气,他觉得永嘉之前漠视自己是看不起自己,有一种屈辱感。裴邵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而且今日的裴邵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他的用词都还是比较谨慎的,只是意味大家都能品得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是太子,都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特别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并不容易。有了这次的教训,裴邵之后会清醒很多,也会成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