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
“白公子,京州传信来了,你现在看吗?”
屋外传来阿泗的声音,这几日天气越发地冷了,白芷有些受不住,便让阿泗在房里点了炭火,自己则窝在床上看着些收罗来的游记打发时间。
尹决明倒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送信回来了,猛然听到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兴奋,掀了被子便往外跑。
打开门,就见阿泗立在门口,有些迫不及待地不好意思“信在哪里?”
阿泗将手中的信封递上,他就知道白公子每次听到京州来信都很激动“白公子,你怎么没穿鞋子就跑出来了”
白芷将信放进怀里,笑道“啊,我一时有些太急,就忘了,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又将自己往被窝里一塞,放在怀里的信封贴着胸膛,白芷傻傻地笑了起来。
将那封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这才喜滋滋地打开,入眼的便是尹决明那潇洒又张狂的字迹。
白芷不由笑眯了眼,还真是越发符合他的性子了。
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上,
吾妻阿芷亲启
离别已有数月,不知安好否?京州动乱已平,但仍有许多后患,我与大哥需驻守皇城,归期已在年后。
白芷心中有些失落,要在年后啊!不过京州动乱已平,他还是稍许安慰了,只要平了,那就说明后面没什么危险,继续往下看:
京州连日下了几场大雪,护城河的水都结了冰,边关不比京州暖和,只怕是会更冷,你身体不好便少出门去,有什么需要让阿泗去置办即可,房中炭火要点够,不要冻着自己,我听阿泗说你还是经常忘记穿鞋就到处跑?唉!真是让人不省心,冬日地上寒气重,不可再胡闹了,若是我再听阿泗说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教训你。
白芷看到这儿缩了缩脖子,心道,原来阿泗还给你打小报告了。
忍不住又心中发暖:我也就只在听到你的消息时才会兴奋地时常忘记,平时可都是有好好听话的。
苗齐白开的药按时喝了没?等我回来真想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阿芷,你一直太瘦了,瘦的让我心疼。
阿芷,照顾好自己,明年初春,我一定赶回来。
白芷拿着信纸,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内容上,脸色沉了沉:
阿芷,皇上病危,太医院束手无措,还麻烦你去跟苗齐白说一声,希望他进京州一趟,如今关键时期,皇上不可出事。
阿芷,我和大哥还有十三一切安好,你也不用太担心,照顾好自已等我回来。
最后白芷看向那落款,写的是:
夫尹恬
看落款时间,这都是一个月之前了,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如今到处是大雪,许多路都封了,要快马加鞭地送信到边关,一个月已经是最快的了。
小心地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里,如同之前那一封信件一起放在了小匣子的最里面。
提笔给尹决明写了封回信,告知他自己一切安好无需挂念,又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最后又提了句:
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本想同信件一同寄给你,但想想又觉得还是亲手给你比较好,东西先帮你存着了,等你回来再给你了。
最后再落款处写道:万分想念你的白芷
嘉隶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白芷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起身出门交给阿泗让他送出去,这才又穿上大毛氅,捧着汤婆子,打着伞出门。
路过阿泗时还是跟他说了一声“我去安乐居一趟,你不必等我回来用饭了”
阿泗点头“是,公子一路当心”
苗齐白大概也是收到了消息,待看到白芷的一瞬间,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你也是来劝我去京州的?”
“啊?”白芷坐在火炉旁,正烤着火,本来他还在想要怎么跟苗齐白讲,毕竟这大雪天的去一趟京州也不容易。
哪知苗齐白会自己先提出来,有些惊愕“你知道了?”
苗齐白一边煮着热茶,一边哼着“你家那位给我送了一封信,我就知道没好事”
白芷笑笑“这样啊……”大概他是觉得自己直冲冲地来找苗齐白会不大好开口,所以单独也给他写了一封信,白芷心中一暖。
“那个臭小子,求人也不知道说话尊重点,真当我没脾气了是不是?”苗齐白想着之前收到的那封信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白芷笑笑,想着之前两人一见面就各种不爽的情况来看,大概那封信的语气不会像自己收到的一样温和了。
“那个,苗大哥,你别生气,他就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只是这去京州一事……”
苗齐白看向白芷,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就觉得白芷配那玩意儿亏了,但耐不住白芷喜欢,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皇上病重乃国家大事,身为医者我自当全力相救,如今安乐居的孩子我也安排好了,去一趟京州也无不可”
白芷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他出手,终归是机会大一些。
“苗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吧!这雪看着也停不下来了,要等到雪停才出发怕是等不及了”苗齐白看着屋外飘落的大雪,也不知是惆怅还是担忧。
白芷撑着伞走在街道上,堆积的雪淹没了他的脚腕,鞋子已经湿透了,脚趾已经冻得麻木了。
看着街道两边匆匆关门的小商铺,听着他们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的抱怨,白芷猛然惊醒:
是啊,今年冬天大雪不断,就连随时清理着的街道都又堆起了这么厚的雪,那没有清理的道路呢?有多厚了,堆到膝盖还是大腿又或者到了腰际。
孤狼关四周荒芜,无法大批量生产粮食,能够这么发达且人流密集全是靠着经商。
这几月来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商道可还能通行?道路被阻,孤狼关连着烽火关无异于成了困兽,商队无法进出,那孤狼关储存的粮食可够撑过这个冬天?烽火关的几万军队又怎么办?要是紫庸趁着这时候来犯,南楚军队可能够抵挡?
越想下去,白芷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以他对拓跋烈的了解,若他们真面临这些困境,拓跋烈必然会乘机进攻。
大雪围困,又遇强敌,即使尹家军强悍,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中打胜仗。
不行,他得让阿泗尽快告知尹将军,趁着如今还有一些道路可通行,多备一些粮食和炭火衣物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因着有些着急,脚又被冻僵了,竟一个踉跄摔了一跤,脚腕传来的疼痛让他眉头一皱,喘了两口气,咬着牙撑起来,一瘸一拐地往烂客居走。
烂客居其实并不远,但白芷走回来时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白得吓人。
将听到声音赶出来的阿泗吓了一跳。
“白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芷摇了摇头,忍着脚腕楚的疼痛,拉住要扶他的阿泗,道“阿泗,快去通知尹将军,今年入冬太早,如今又连着下了几月的大雪,恐怕孤狼关和烽火关今年会被大雪断了出路成为孤城,趁着现在还有小道可以出去,粮草衣物炭火必须备齐了,还要通知两城的百姓们,过冬的东西全部都得备好,今年冬天定不好过,特别还要注意紫庸,乘虚而入他们最是在行”
白芷撑着一口气说完,脸上的汗干了又起。
阿泗听了大惊,往年边关也常下大雪,但确实没人注意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早,大雪也几乎没断过。
看向白芷的目光也染上了敬意,这般细节的事若不注意,真出事了那可救难以挽回了,若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定然也能发现,但大将军并非细致之人,军中那群大老粗就更别提了。
“咳,咳咳”白芷有些无力地咳嗽了两声,脚腕有胀又痛,脑袋也有些眩晕,他不由想着,大概自己又染了风寒了。
阿泗也是猛地回神“公子这模样怕是又染上风寒了,我先扶你进去吧!”
白芷摇头“你还是先去烽火关,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公子你身体本就弱,要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厨房一直备着热水,你先进屋,我去给你打着热水,你泡泡再休息”
阿泗说着便往厨房去,白芷也没看着,自己慢慢挪回房间,脱了鞋子掀开裤腿一看,脚腕已经肿得很高了,白芷皱眉,难怪这么痛。
阿泗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提了热水过来。
“白公子,热水给你准备好了,你先……”阿泗退过来,虽然白芷很快扯过衣摆挡住,但阿泗还是一晃眼见到了那红肿的脚腕,一脸关心“公子,你的脚怎么了”
白芷笑笑“没事,就扭了一下,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
说着就一瘸一拐地去屏风后面,阿泗忙过来扶住他,一边担忧一边心疼“公子你也真是的,染了风寒不说还将脚扭成这样,这让我可怎么给二公子交代啊!”
白芷笑笑“没什么大事,吃点药就好了,我也没那么娇贵”
阿泗不语,可不就是娇贵嘛!二公子可恨不得将你捧在手心里,哪舍得让你受一点伤,也就你自个儿不知道爱惜自己。
白芷躺在温热的水中,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浴桶边上有些昏昏欲睡。
阿泗的声音又在屏风外响起了
“白公子,消肿止痛的药和治风寒的汤药都给你放这边的桌子上了,还有饭菜也用食盒给你装着放桌子上了,你一会儿记得吃”
“属下现在赶去军营,烂客居就剩你一个人,二公子给你的暖玉你切记带在身边”
“嗯,你去吧”白芷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阿泗关门的声音,房内再次陷入安静。
等白芷醒来,发现泡澡的水已经凉了,打了个哆嗦忙从水里起来,一边快速穿衣一边想着,要是让尹恬知道了肯定又得念叨了。
将那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又拿了那消肿止痛的药在脚腕揉了一会儿,这才打开食盒,索性还能吃上一口热和的饭菜。
扒了两口饭,吃在嘴里也没什么味,就填了下肚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脑袋越发昏沉。
索性钻进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竟就这样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