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笙，十六岁生辰快乐
    十六岁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时笙的脑袋在尹决明说完那一句之后便炸了。
    他是在说什么？祝我生辰快乐？我的生辰？他，他拖着满身的伤半夜偷跑进来是为了给自己说生辰快乐吗……
    一时间，时笙觉得自己内心复杂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感动或者是惊喜，又或许都有……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辰了？十年？八年？好像从母亲去世便再没过过了吧！
    自从母亲走后，自己不是颠沛流离就是被人贩带着大江南北地寻找着买主，来到这儿以后每日便是对付着各种看客，即使到了生辰那日，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给楼妈妈赚钱的机会，就像今日这样，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向他这样郑重其事地跟自己说过生辰快乐，一时间双眼竟有些酸涨地厉害。
    尹决明见他竟发起了愣，心道：她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那薄纱遮着眼，真是叫人看不出来……
    两眼咕噜一转，将脑袋凑上前，一脸嬉笑讨好的模样“时笙小可爱，是不是高兴地快哭了？”
    时笙猛一回神，就见一张放大的俊秀脸庞离自己不过咫尺之距，惊地往后一退，却忘了身后是台阶，一脚踩了空，竟向后面摔去。
    尹决明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见她要摔倒，忙伸出手去拉他，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身后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后竟跟着时笙一起摔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尹决明搂上时笙的腰，一个旋转，将自己垫在了时笙的下方。
    后背的伤再次受到撞击，疼得尹决明头眼昏花，却愣是没吭一声，反倒是看着怀里呆愣的人有些着急：“你怎么样，摔到没？”
    时笙回神，一把推开尹决明，踉跄地退了两步，看着着实有些慌乱：“你，你，我，我”
    尹决明浅笑着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莫名地觉得可爱，起身拍了拍衣服，向他走过去“你别，”紧张二字还没说出口。
    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时笙原本就松散的长发，连带着那薄纱也被吹走了。
    时笙一惊，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忙抬手用衣袖挡住眼。
    尹决明清叹一声，捡起那被风吹走的薄纱向他走去。
    似听见尹决明靠近的脚步声，时笙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见他又要摔倒，尹决明忙扶住他的手，颇为无奈，又怕再吓到她退后，轻声道“乖，别怕，我给你将薄纱戴上”
    时笙一愣，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没在动过了。
    尹决明将她遮眼的手拿开，露出那清秀绝美的面容，也只看了一眼，便轻轻地将薄纱帮她系上。
    双手环绕过她的脑袋，一边系着薄纱，一边在她耳旁轻声道“为什么要遮住眼睛”
    “丑……”时笙的声音似有些轻颤，似厌恶极了这双眼。
    尹决明默默为她系好薄纱，离开之际在时笙遮着薄纱的眼上一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温柔的声音在耳中荡漾开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自己的眼睛，但是，时笙，我觉得它们美极了……”
    时笙的眼睛是真的美，即使是闭着，线条柔和，睫如蝶翼，若是睁眼怕是更惊艳吧！
    时笙身体一颤，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一个字。
    尹决明轻笑，刚要开口说什么，一道猫叫声将他打断，而且是极其难听的猫叫声……
    尹决明有些愤恨地瞪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暗骂，叫地跟发情的猫似的，难听死了。
    时笙也是一愣“是猫？”青姑院什么时候养猫了，楼妈妈不是最讨厌猫吗？
    尹决明没有回她的疑问，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人，浅笑着“时笙，我喜欢你……”
    轰，时笙只觉得大脑再次轰炸开了，炸的她有些头昏眼花，“你，说什么？”
    尹决明看着他呆呆地样子轻笑，在她的耳旁轻声道“我说，时笙，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咚”是什么落入了心中那静止的湖面，荡起了一阵涟漪……
    “你……”
    “乖，别想太多”尹决明抬手轻抚着时笙的脸颊“我要走了，你早点休息”
    “等等……”时笙叫住尹决明。
    尹决明回首“怎么了？”
    时笙抿了抿唇，犹豫半响，这才开口“你的伤……”
    尹决明一愣，没想到她会关心自己，一是有些受宠若惊“啊，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不疼的，过两天就好了”
    时笙：……
    尹决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你早点休息”
    “我……”时笙见他又从墙角翻了出去，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
    “你刚鬼叫什么，难听死了”
    “不是你说一到时间就提醒你吗？”
    “……，那也没让你乱叫，跟发情的猫似的，瘆得慌”
    “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看你一直没出来，害怕一会儿又遇见你哥巡夜给吓的，你还好意思怨我，下次你要是再叫我来给你守门，我就去将你哥找来，让他再给你二十棍子，抽死你得了”
    “嘿嘿……汪兄，刚才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哈，你可是我铁哥们儿，我不找你找谁啊！”
    “……”
    “哈哈，走走走，先回去再说，不然一会儿真遇到我大哥就完了。”
    熙熙索索的声音渐行渐远，时笙回神，突然笑出了声。
    低头看着那人走时塞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是一个陶埙，做工精细，还刻了一朵广玉兰，手指轻轻摩擦着，是他亲手做的吗？
    “时笙，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那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时笙的脑袋有片刻的恍惚，随后猛的惨白，踉跄地退了一步，胸口似有什么压着她喘不过气。
    看着手中的陶埙，神色挣扎又痛苦，半响，抬手似想将它狠狠摔在地上，却在最后一刻收了手，小心地将它放进怀中。
    十六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开心？快乐？温暖？眷恋？又或者，满足？
    满足吗？时笙问着自己，以前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日，没有人会给她送礼物，没有人会对她说一句生辰快乐，现在出现了那个人，记得她生辰，带着满身的伤痕□□进来就只是为了送她一个礼物，给她说一句生辰快乐，还有那句：我喜欢你……
    不，她不满足啊！尝到了以往不敢奢求的东西，若是就此再也没有了，她怎么能够满足呢？她也想要，想要更多，更多的温暖，更多的关心，更多的陪伴，她怎么会满足呢？
    可是，不行啊！怎么能这样呢？他那么好的人，怎么能陷阱自己这又脏又臭的烂泥里呢？
    雪白的薄纱下流下两行清冷的泪水，她心如刀割，低声轻喃着“我怎么配？怎么配啊……”
    房间的烛光微暗，时笙坐在梳妆镜前缓缓解开覆在双眼上的薄纱，看着镜中那一双紫晶琉璃般的双眸，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恨意。
    她的长相是极为好看的，比之玉兰，胜之芙蓉，即使和第一美人的云烟站在一起也丝毫不会逊色，然而，时笙却是恨极了那双水灵剔透的紫色双眸。
    这世间人憎恨的瞳色，没有人会接受的，没有人……
    那是紫庸国独有的瞳色，十年前，那是南楚国的噩梦，亦是她自己的噩梦……
    倾盆的大雨冲刷着这满是肮脏的大地，鲜红的血水汇聚成流，涌向那罪恶边境的乌水江。
    漆黑的乌鸦在枯死的树上叫地瘆人，百里之地皆是一片红色的汪洋，天是血红的，地是血红的，就连那枯死的树木都被染成了刺目的血红，兵刃，战马，将士，军旗都成了那汪洋里的残垣断壁，这里尸横遍野，堆积如山，到处是腐烂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恶臭，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有人的，有动物的，它们一起腐烂着，恶臭气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这是人间的修罗场，是人间罪恶的深渊……
    不知什么东西被遗烧殆尽，散发着黑烟升上天空，若是有人见了，怕是少不了凄厉地惨叫：
    “此乃百鬼夜行，人间炼狱啊……”
    然而，就在这片人间炼狱里，一团血红的身影在艰难的匍匐前行。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背上背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血红的污水淹没到了她的膝盖，柔弱的身躯在艰难地挪动着，一步，两步……
    她们是这片炼狱里的幸存者，百里之地唯一活着的两人……
    “阿芷，坚持住，娘亲一定会带你回家的”女人安慰着背上的孩子。
    “娘亲……”小小的孩子轻轻喊着。
    “阿芷好难受，阿芷是不是快死了……”
    女人擦掉眼泪，笑着“不会，阿芷最好了，阿芷一定不会舍得丢下娘亲的是不是”
    “嗯，娘亲，阿芷想睡觉。”孩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女人有些慌了，泪水不自觉的混合着雨水又流了下来“阿芷乖，不要睡好不好，娘亲给你唱歌儿，你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