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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凌是恒久纸业的业务经理,恒久纸业产生的水果包装纸,产品主要销往山东和广东,蓝凌负责山东的业务,另一个副总负责广东的业务。恒久公司的厂房位于县城的西部,离县城三公里,是一个年产值近2000万的造纸公司。
车晓林带吴江和陈理来到恒久公司,刚刚走进公司的大门,他们就闻到一股臭味,那是造纸原料制浆过程发出来的,尽管公司引进了德国的制浆机器,但是,还会散发臭味。
行政楼离车间近百米,是一座三层的小楼,蓝凌的办公室在三楼楼梯左边的第一间,装修简单明快,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可能室内开空调机,车晓林敲门进入,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好像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应该是主人用来对抗纸浆的臭味的。
蓝凌看到他们来访,觉得非常奇怪:我又没犯错误,他们怎么找上门来了?但是出于平时礼貌而养成的习惯,她热情地请他们坐下喝茶。
蓝凌长发飘飘,虽然还很年轻,但看上去却饱经风霜,熟知人情世故的样子。个子差不多和吴江一样高,有1.73米左右,这使她看去非常瘦,就像一根弱柳在随风摇摆。
“蓝经理,你是不是于9月17日在天天车行租了一辆南h56411的广本车?”吴江问。
“是的,怎么了?”她有点好奇,眼睛睁得很大,眼神有一股倦意。
“请问你开这辆于当日晚上11点去高岗村吗?”
“没有,我是帮别人租的。”她好像预感到可能惹上什么事了,一丝淡淡的忧虑在她的脸上洇开。
“请问帮谁租的?”
“我可以不回答吗?”
“如果你愿意当杀人嫌疑人,你可以不回答。”吴江严肃地说。
“什么?杀人嫌疑人?我那天哪儿也没有去,更没开过南h56411这辆车。”她吃惊不已,不可思议地望着吴江,好像在怀疑吴江是不是说错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想让我们把带到刑警队去的话。”
“我是帮蒋志明租的。”蓝凌无可奈何地说。
“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朋友。”她略微自豪地说。
“他自己有车干吗要租车?”吴江觉得蓝凌不像外表看去那么成熟,蒋志明脚踏两只船,她怎么就没看出呢?或者她早已知道这层关系,俩人一起骗白宛的钱吗?但是吴江没有捅破蒋志明和白宛的关系,他不是月老,不是来管人间男女情事的。
“他说有个朋友向他借车,他不想借,干脆自己出钱租车给朋友用,两天也才400元,这样好让借车的朋友以后不敢再向他借车。”虽然吴江没有说蒋志明犯事,但是她已经从吴江的口气中听出弦外之间,知道蒋志明可能在利用她。
“谢谢蓝小姐告诉我们你帮谁租车……有一句也许不应该说的话要奉劝你:请你谨慎交友!”吴江忍不住说真话。虽然蓝凌的五官没有白宛精致,但是,她年轻漂亮,身材一流,综合素质比白宛高出大一截,唯一不能与白宛相比的就是财富和智商,为什么两个出类拔萃的女人都会被蒋志明征服呢?
“嗯,我会听从您的教诲,谢谢!”蓝凌很客气,送他们到一楼,直到他们开车走了之后,才回办公室去。
吴江他们再次来到金鑫公司找蒋志明,前台小姐说他出差了,没来上班。问她蒋志明去哪里出差,她说不知道,因为蒋志明没有跟任何人说。吴江怕他畏罪潜逃,打电话给蒋志明,系统却提示对方关机,这让吴江心里一凛,想必须尽快找到他。
吕莹莹利用网络技术对蒋志明的手机进行定位,结果发现他的在离县城20公里的白马山庄。
白马山庄位于县城南部,处在两座大山之间的隘口里,这隘口是个风口,南来北往的风经过这里特别猛烈凉爽,是全县最出名的避暑胜地,所以,夏天很多游人来些消夏。
吴江把情况向朱钢说明,朱钢说他去开传唤证,把蒋志明传唤到刑警队讯问,吴江说这样不妥,因为传唤人大代表是要走程序的。
朱钢说:什么程序?没听说过人大只是举举手,政协只是拍拍手而已,一个犯法的人大代表在我眼前比普通犯人更可耻!
朱钢性格像他的名字一样刚强,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他从抽屉找出一张传唤证,叫车晓林和陈理跟他一起去白马山庄带人。吴江想阻拦,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如让朱钢去吧,也许这样才不误战机。
他们来到白马山庄接待中心,接待中心一共五层楼,二、三、四楼是会议室,五楼是贵宾套房,一般的旅客住在接待中心周围的农民家里,一切设施跟县城宾馆的标准一样,供旅客吃住。
朱钢找到经理,查询蒋志明是否住在这里?经理认识朱钢,他不敢隐瞒,让客户经理去查蒋志明的下落,客户经理查看了电脑里的住宿登记之后,对朱钢说:蒋志明住在接待中心五楼的502房间里,这个蒋志明不知为什么对502房上瘾了,想必白宛也在里面吧。
朱钢来到502房敲门,门开了,蒋志明刚想骂人,看到朱钢他们,问:“怎么又是你们?”非常不高兴的样子,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但是,朱钢闻到了一阵香水味,他知道里面应该是白宛,因为套间关上了。
“蒋总,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朱钢不等他回答,自顾走进客厅,反客为主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蒋志明只好跟着进来,走到里间把睡衣脱下,换了一套运动服出来,坐在他们对面。
“请问你们找我有何贵干?”他很随意地问,似乎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还是你和白宛老公方敏东的事,请问9月17日晚上11点你是不是开着从天天车行租来的南h56411这辆车去高岗村?”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蒋志明态度非常强硬,根本不把他们的话当一回事。
“对不起,那我们只好传唤你到刑警队配合我们调查了,这是传唤证,请在上面签字。”朱钢想: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
蒋志明接过朱钢递过来的传唤证没看一眼,就随手把它撕掉,随手一扬,把它抛向空中,十几张纸像白蝴蝶在空中飞舞,然后慢慢落下:“你们是法盲吗?《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法》第32条规定:公安机关传唤、拘留、逮捕人大代表时需向本级人民代表会主席团或人民代表大会报请许可后才能执行,为了简化程序,必须通过人大常委会开会决定才能执行。请走好程序再来好不好?”
“你……你太猖狂了……”朱钢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人大代表会这样讥讽他,他站起来想把拉蒋志明走。
车晓林见状,把朱钢劝住:“朱队,冲动是魔鬼,咱们是执法者不能知法犯法,咱们就走程序,我相信人大常委们不会纵容嫌疑人的。只要他犯法,他就是钻到地缝里,我们中国190万警察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朱钢意识到自己太容易冲动:为什么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呢?其实朱钢也知道传唤人大代表要通过县人大常委会的同意,但是,他认为那样太繁琐,又非常耗时。
因为召集开人大常委会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想先传唤蒋志明,问他当天有没有去高岗村,如果没去是最好,但是要他交代他把车给了谁,这样才好开展接下来的工作,没想到蒋志明竟然一点也不配合,还讽刺他是法盲,所以,朱钢才会生气。
朱钢是没有能力说服县人大主任召集常委开常委会的,不过可以通过曾局长与县委书记交涉,曾局长是县委常委,他和县委书记、人大主任沟通更快捷。
朱钢来到曾局长的办公室,把情况向他汇报,要求人大主任召开常委会,允许传唤蒋志明。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蒋志明当时开车去高岗村?”曾局长问。
“吕莹莹把录像截图,进行清晰处理,可以看清驾驶员戴着耐克专卖店出售的鸭舌帽,因为帽舌上有个长约16厘米的耐克标志,我县的只有一家耐克专卖店,通过调阅监控录像,可以清楚地看见帽子是蒋志明于9月17日下午6点15分买走的,而这顶黑盖白边的帽子只进了五顶,另四顶还没卖出去。另外,蓝凌说于9月17日上午帮蒋志明租了牌为南h56411的车。各种证据表明:蒋志明有巨大的杀人嫌疑。”朱钢说。
“如果能证明驾驶员就是蒋志明就好了。”
“蒋志明老奸巨猾,他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晓阳乡当时有大雾,他才算好这个最佳时机杀人的,也正因为这点,他才如此嚣张狂妄。”
“不能说他嚣张,只能怪我们没有确凿证据,如果有的话,哪怕是县委书记,我们照样可以抓捕……好吧,我马上打电话给人大主任协调这件事,在这期间,侦查工作不能放松,也许蒋志明有苦衷,没法透露当晚的行踪。”
曾局长对他们的工作既支持又鼓励。
两天之后,人大主任召集常委开会,各位常委一不能致同意让刑警队传唤蒋志明,这种结果既神速,又长朱钢的志气,他想亲自讯问蒋志明,但曾局长不让他参与,因为怕他会着个人情绪。
曾局长让吴江主讯,在曾局长心目中,吴江不管哪个方面都比朱钢强,当然,他也欣赏朱钢个性鲜明不畏权贵的作风。
吴江带着车晓林再次来到金鑫借贷公司,把人大常委会的会议决定书交给蒋志明看,然后又把传唤证给他看。蒋志明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跟你们走。但是,我要打电话给我律师。”
“你打吧,我相信律师会劝你说实话的。”
蒋志明打电话给黄律师把情况说明,黄律师叫他先配合他们调查,传唤时间到,如果还不放人,他会去县局交涉。蒋志明这才放心一点,看来他非常担心自己从此一去不复返,成为阶下囚。
吴江看出了蒋志明的忧虑,这说明蒋志明可能真的是杀人犯。蒋志明下楼,坐警车来到刑警队,车晓林把他带到问讯室,问讯室和审讯室是不同的,问讯室里坐的是嫌疑人,而审讯室里坐的是有证据证明他是犯罪的罪犯。
吴江倒了一杯水递给蒋志明,暗示他放松,他感激地点点头,车晓林当记录员。
“请问你是不是在9月17日叫蓝凌帮你租南h56411这辆车?”
“是的,可是我是帮我朋友欧阳强租的……”他有点心虚。
“蒋总,你是明白人,我们也不傻,你如果不说实话,我们把你当作干扰警方调查而起诉你,到那时,你恐怕难免受牢狱之灾,你养尊处优惯了,恐怕受不了那个苦吧。”吴江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
“是真的,我怎么敢欺骗你们?”
“那好,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欧阳强,让我来问他是不是真的。”
蒋志明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欧阳强那天已经出差去上海了。而上海到处是电子眼,一查就可以证明蒋志明说谎。
“即使是你一时冲动杀害了方敏东,如果你肯坦白的话,也不至于死罪……”
“不不不,我没杀人……好吧,我说,我说……”还没等吴江把话说完,他就叫起来,“我是想谋杀方敏东,因为中国经济下行,影响了小县市的房地产业,我公司大部分的钱都借给地产商,他们纷纷倒闭,我们受到极大的牵连,有一半以上的钱都要不回来。
“但是,我又要向银行和债主付利息,所以公司已经亏空了几百万,因为我们没及时付给债主利息,他们不肯再把钱借给我们,唯一的办法是向白宛借钱,但是,白宛要我和她结婚,她才肯定借钱给我,可方敏东同意离婚,但要分割白宛一半的财产,这样白宛的股份就被方敏东分去一半,她就没有权力当董事长,因此,也就没办法把长隆公司的钱借给我。
“这是一个死结,打开死结的唯一办法是干掉方敏东,白宛说只能这样,才能让我继续享乐,于是,我们商量如何才能不留痕迹地杀死方敏东,最后我们决定选择一个大雾迷漫的晚上,去高岗村小学杀掉方敏东。县电视台天气预报说9月17日晚上晓阳乡有大雾,能见度不到5米,我觉得机会来了。
“于是,我和朋友在歌厅唱歌结束之后,大约10点半吧,我开车到高岗村小学,翻进小学围墙,来到方敏东的房门前,戴上头套和手套,拉上运动衣拉链,掏出准备好的刮骨刀,用白宛给我的钥匙,悄悄地打开了方敏东的房门。
“打开门之后,我掏出微型手电筒照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方敏东已经躺在血泊里,赤裸的胸口被人捅了一刀,血已经流尽了,我斗胆走上前去摸他的鼻子,却没有任何呼吸,脸也是凉凉的,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
“后来呢?你后来都做了些什么?”吴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我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应该把现场清理干净,因为我的鞋印留在了现场,警察一查就能查出是我干的,我便去厨房拿水桶提水到现场,把自己的鞋印冲干净,然后就开车回家了。”
“蒋志明,你真会编故事,你如果去当作家,写出来的书一定会畅销。”
“不不不,我不是编故事,这一切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对我进行测谎啊……”蒋志明的眼睛流出恐惧,极怕这种结果。
“测谎不是万能的,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你必须到拘留所住一段时日,即使事实像你说的一样,也可以定你预谋杀人未遂罪。”吴江严肃地说,人大代表竟然预谋杀人,他非常反感这种披着羊皮的狼。
“不不不,我是人大代表,常委决议书只允许你们传唤我,不允许拘留我,我不服气!”蒋志明大叫起来,绝望又愤怒。
这时蒋志明公司的法律顾问到县局与曾局长交涉,曾局长把蒋志明的口供递给黄律师看,黄律师看了之后说:“这只能算犯罪预谋,或者犯罪终止,恳请曾局法外开恩,让我的当事人回家,你们可以采用监视的方法控制蒋志明,毕竟他是人大代表,年年都要上次几十万的利税,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这不是犯罪终止,是犯罪未遂,这两种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可以考虑免除刑罚,后者肯定要受刑罚的,而蒋志明百分之百是后者。”曾局长不同意黄律师的说法。
黄律师据理力争,而且引用很多案例来证明蒋志明是犯罪终止,但是曾局长坚持自己的意见,把蒋志明送到拘留所关押起来,并且打电话给人大主任通报了他们的决定,因为开人大常委会时,各位常委一致通过:只要蒋志明有犯罪嫌疑,可以对他实行任何强制措施,何况他非常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一旦让他回去,只怕鱼入大海,一去不回头。
黄律师没有办法,只能怪蒋志明傻,竟然承认他当晚想去杀方敏东,如果说去看望他,或者奉白宛之命与方敏东谈判,结果就不会身陷囹圄。但是,反过来说:假如是蒋志明杀死了方敏东,而他这样坦白,又是聪明的一招,因为他觉得警方不可能找出他杀害方敏东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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