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回忆
“老头子,要不,要不咱们把这个年轻人用来顶税,你看如何?”
袁完我闻言顿时一股寒意从背后冒起,这这这画风转变也太快了吧?不是刚刚才是善良似圣人的好人吗?怎么眨眼就变成了谋财害命的黑店了?难道是走错山海大陆版的《水浒传》片场了吗?
“胡闹!”
就在袁完我胡思乱想之际,老汉愠怒的低喝声猛地响起,袁完我赶紧集中精神,用奇特的视角去‘看’事态发展。
老汉似乎被老妪气到了,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我们命苦了一辈子,但这不是我们去害人的理由啊!我们还能有几个年头好活的?为了苟且几年,你忍心去害了这个小伙子吗?如果我是抱着害人想法,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地去把这个小伙子救回来呢?”
老妪仿佛也自知失言,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浑浊的老眼荡漾着泪花,很快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起来。
见到陪自己走过大半生的老伴哭得这么伤心,老汉也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砸吧着嘴巴,一时间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下降,被愁云所笼罩,压抑至极。
老汉人性光辉伟大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入袁完我耳内,他松了一大口气,现在的他还真的是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老夫妻真的铁了心要害他,多半他是无法幸免的,还好老汉也算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做不来谋害自己的恶行,被他躲过一劫。
只是,老夫妻说的税款是怎么回事?难道在阿巴斯雪山这样人迹罕至的冰天雪地里也有人类活动的区域吗?而且刚才他还听得什么吉格斯大人,这应该是个欺压良善的恶霸吧?
得人恩果千年记,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袁完我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性格,他打定主意,只要他能恢复一定的行动力,一定要为这对菩萨心肠的老夫妻除掉欺诈他们的恶霸。
“唉~”老汉沉默了良久,总算开口打破了让人压抑的沉默,轻轻地把手搭在自己老伴的肩膀上,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苦涩地说道,“老婆子,有我在呢,在我没闭眼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想过了,这次我去献祭吧……不就是百来斤的肉吗?老汉我这身老骨头算起来,还能有个七八十斤,也算勉强够得上标准,想必吉格斯大人也不会太为难你一个老太婆的吧……”
“什么?那要去献祭?不行,我不准!”老妪大惊失色地惊声道,枯瘦的手掌紧紧地攥住老汉同样如同皮包骨般的枯瘦手掌,目露哀求道,“老汉,老汉啊~你可千万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你真的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求求你,千万不要抛下我,当年成亲的那天你就答应过我了,说好这辈子都不会抛弃我的……就算这次你去献祭能勉强应付过去,明年的今天我同样活不了的,既然如此,不会这次我们就一起去死,起码大家有个伴,谁也不会寂寞。”
滚烫的热泪顺着老妪皱纹密布的苍老脸庞滑过,老妪哭得像个伤心的小女孩,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依恋,非常不舍老汉牺牲自己。
老汉也同样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风华不再,陪伴自己度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枕边人,非常不舍且眷恋,他也不想走出这么极端的一步,他也想再和老婆子过几年生活,只是他心里明白,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才能让在乎之人有一线生机。
没错,他是在新婚之夜答应过老婆子,这辈子都不会抛下她,但是他也说话,虽然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在他闭眼之前,绝对不会让老婆子先他一步而去,这是男人的承诺,看来是时候去践行他承诺了……
老夫妻共同扶持着走过大半辈子,早就熟悉彼此的一举一动了,老妪一看老汉的举动,就明白到他心意已决,顿时惊慌无措,连话都说不顺畅,有气无力地哭得肝肠寸断。
望着伤心欲绝的妻子,老汉叹了口气,颤巍巍地起身来到老妪身边,扶住她消瘦的肩膀,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哭泣。
浑浊的双眸似乎没有焦距,老汉又何尝不明白老妪说得不无道理,自己真的先一步去了,留下孤苦无依的老妪,她也活不久了,别说明年沉重的酷税,就这穷山恶水里,她也可能熬不过去,甚至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吧,有可能是冷死,有可能是饿死,有可能是伤心欲绝病死……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让老婆子先他而死,这是一个男人对于心爱之人的承诺,哪怕是活着再苦,也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才有机会去看看着残酷的世界,到底会不会出现一丝曙光……
这万恶的世道,根本就不给人活路,活着本来就是一种煎熬啊,生而为人,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啊……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老汉下定决心之后,他记忆的阀门就不受控制地打开,以往一些已经淡忘的记忆,再次清晰地浮现,记忆似乎回到了他懂事以后的那一刻……
老汉没有名字,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目睹了太多的苦难,一些只属于人类的苦难。
这里是名为罗科山脉的雪山区域,分布了大小不一的各个人类部落,光是一条科罗雪山山脉就奇大无比,老汉没有受过教育,他对大的定义有些模糊,一辈子也未曾走出过祖祖辈辈扎根的这片荒凉严寒的雪山山脉,但是他知道,这里很大,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阿爷还在的时候,在一次风雪停歇之后抱着他坐在清澈如镜的夜空之下,凝视着如梦似幻般的星空,说出了让他铭记一辈子的话语。
“孩子,你还小,可能不知道苦是什么,我们人类啊,生来就带着原罪……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出生,或许这就是我们注定的命吧……在我阿爷的阿爷的阿爷的不知道几代以前的阿爷曾经说过,只要走出这片雪山,就能看到一个广袤无边的美丽世界,那里不会有饥饿,不会有严寒,不会有痛苦,不会有不幸,那里的土地肥沃,植被丰盛,常年长满了无数丰盛的果实,那些果实流淌着蜜,那应该就是我们人类的梦想之地吧……”
“答应我,答应阿爷,无论这个世道再艰难,你也要活下去,睁大你的眼睛,在你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也千万不要眨眼,努力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如古老传言般美丽,去看看这个残酷的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去看看我们人类,到底还会不会迎来曙光……”
“你看不到的事情,就让你的子孙去看,就如我一般,多生育儿女,一代接一代,去等候那个不知道是否永远不可能出现的改变吧……”
年幼的老汉但是还不能理解阿爷为何说这番话时会泪流满面,为何会哭得那么伤心,也不明白为何人类要哭。
然后当他慢慢开始长大之后,他才明白到哭的意义。
原来哭泣,是他们唯一发泄的渠道啊……
除了哭泣,除了跪着求生,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们是人!
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人类部落,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绝望,不在经历着妻离子散,不在经历着生死离别。
因为,他们人类,只不过是被圈养的畜口,他们的自由,他们的生命意义,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无情的被剥夺,他们只能用智慧生灵的身份去扮演卑微的畜口角色。
以上残酷的真相,是在老汉十岁那年才知晓的。
老汉其实非常奇怪,为何每年的冬天,他都会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屋里很长一段时间,哪怕他再哭再闹,平时疼爱他的父母阿爷们,都像铁石心肠般坚决不让他出门。
这样的情况并非只是老汉一个人经历过,部落里的所有同龄人都一样会经历,而且每家每户每年都会少了一两个人口,老汉他们这些孩子疑惑地去问大人时,大人总会推搪说那些不见的人都去远方游玩了,要等很久才能回来。
年幼的老汉也曾经羡慕可以去远方游玩的大人们,尽管那些大人包括了他的亲人,刚开始是阿爷,然后到大姑,然后到二伯,三伯……然后到他的父亲!
他还记得父亲远游的那一年,母亲把他从密室里放出来,抱着他哭得痛不欲生,逐渐年长的老汉无论怎么问母亲,母亲都不肯透露哭泣的理由,只是抱着他哭,哭得他的心也跟着发抖,哭到他也莫名其妙地伤心欲绝。
等到十岁那年,他从密室里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他的母亲也不见了踪迹。
直到这个时候,老汉才真正意识到不妥,他发了疯般到处拉着同样愁云密布的族人,苦苦哀求大人们告诉他母亲的下落,而大人们却一面的麻木,只是把他丢回屋里留下些吃食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孤独无助的老汉很害怕,母亲的不辞而别让他感觉天都像塌了一般,每天夜里都不敢入睡,每天都是以泪洗面,每天都满怀希望地站在家门口,没日没夜地等候着,期盼有天远去的亲人会突然间就回来了。
苦难的人生不会随着意志而改变,相反的是,更为恐怖的事情,在第二年的寒冬腊月里发生了。
老汉这一年里过得浑浑噩噩,孤苦无依的他根本就无法获得任何的食物,只能指望族人们接济一些微薄的食物勉强果腹过了下来。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他永远都会记得,同时也明白到,原来当初被关在密室里,居然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啊……
那天天一亮,几百个族人全部跪伏在冰寒刺骨的雪地里,无论男女老少,事前每个人都要脱光衣物,赤身裸体地跪下,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远远望去,就像一群簌簌发抖的羊羔正在等着被挑选宰割。
事实证明,老汉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在冰天雪地里从早上跪到下午,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老汉冻得浑身发抖,差点就要昏过去时,突然间他感觉到地面传来一阵震动感,仿佛远处正在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靠近。
震动感越来越强烈,伴随而来的还有恐怖莫名的怪物嘶鸣声,老汉几乎全部掩埋在雪地里的头颅余光观察到,一片巨大的阴影把他们笼罩,仿佛那头庞然大物已经来到众人跟前了。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气息在原地施虐,年幼的老汉只觉得自己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几乎无法喘过气来,两眼在雪里恐惧地睁大,无助的眼泪忍不住地流淌,然而变成挂在眼帘的冰渣子。
巨大的恐惧不是年幼的老汉可以承受得住的,在极度恐惧之下,老汉就想起身逃命。
没想到一只大手死死地按住他,使得惊慌失措的老汉无法动弹。
“今年你们部落需要交出一千斤的肉,你,你,你,你……背后灼烧感的留下,其他的都走吧。”
就在老汉准备激烈挣扎,老汉听到一道发出古怪的声音在头上传来,他忍不住努力朝上翻了下眼皮。
只见一头高达上百米,只能大概看到轮廓的巨大不明生物伫立在不远处,就像一座山般散发出浓郁的煞气,让人一看就终身难忘。
最恐怖的是,老汉看到不明生物的头颅上站着一个人身狗头的可怕怪物,双目如炬,仿佛眼眸中时刻有闪电划过般,似乎感受到老汉的视线,霍然凝视老汉。
老汉顿时如遭雷击般直接僵硬住,死死按在他背后的那只手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箍住他的脖颈,跪行拽着他倒退。
老汉仿佛扯线木偶般被拽着离开,双目发直地看着留下原地的七八个身影,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失踪大人所谓的远游,是被那个名为吉格斯的人身狗头抓走了,美曰其名是交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