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捅了马蜂窝
袁完我和少女两人心事重重地入住了城野县的驿馆,具体的装潢如何他们都没心思考虑,匆匆应付了闻讯赶来的县令和县丞,婉言谢过了县令安排的接风宴后,两人就各自回房休息。
袁完我在床上碾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入城时的所见所闻仿佛梦魇般在他脑海中不停地浮现,根本就挥之不去。
虽然前世今生他也见过不少贫困潦倒的难民百姓,但是这次在城野县见到的天堂地狱共存的景象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让前世曾经是人民子弟兵的他难以释怀。
如此的人间惨剧,他只能在前世片鳞只爪的资料中看到过,没想到当他真的看到这样的情形时,心里会这么难受。
不过他再难受,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他在与县令交谈时,也曾经打听过城门处难民的消息,在县令口中得知,这些难民都是刁民。
没错,就是刁民,从外地流浪过来的刁民,这样的刁民已经触发了《楚汉律》规定的严禁人员流动迁移,完全可以剥去公民政治权利终生,一辈子都要为奴为婢,所以根本就犯不着同情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是惯有的政策,没把他们全部砍头已经算是天恩浩荡了,还怎么可能在本县城有限的资源里去负担这些刁民的死活。
话语间县令的神色都是极其不屑,完全没有把这些难民的死活放在眼里,仿佛这些难民真的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然而在司空见惯难民逃难过来的县令没考虑过的一点就是,那些难民为何会在明知道会触发《楚汉律》的情况下也要逃难过来城野县,到底是怎样的天灾人祸,才能逼迫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背井离乡,从另一个严苛的地狱中逃难来到这个生死自负的绝境中啊。
人心肉做,他和全城的富人们怎么能忍心看着那些难民活活饿死?在袁完我的观察里,以城野县的富饶程度,只要每家每户都出一点点的钱粮,完全可以养活得起这万余的难民啊,更何况他们都是一国同胞,怎么就能忍心不顾同胞死活呢?
袁完我身为一个外人,先不说他是不是真正的北由帝国的特使,就算他是货真价实的北由帝国特使,他也没权利插手太极国的内政,一个不好,就会惹下滔天大祸,很可能连累到武惊世。
两国外交犹如烹煮美味,需要小心翼翼,半点马虎不得啊。
按照袁完我的心性,他恨不得直接把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全部打杀了才痛快,可惜他还有要事在身,还需要在楚汉帝国中逗留,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武惊世,他都不能冲动,只能把这股怒火压抑在心底。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天总算开始蒙蒙亮了。
袁完我坐了床上楞了一会神,这才叹了口气,这才起床去洗漱,当他路过少女的房间时,发现房间房门洞开,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找了看门的小吏一问,原来少女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袁完我心想这不正中下怀吗,天赐的好良机啊,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从此就可以摆脱那个瘟神了。
想着想着袁完我不由得心情大好,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了,急忙回到房间收拾一下简易的行礼,叫醒睡得正香甜的卡莎和亚索,一人两狼就准备开溜。
只是还没等袁完我走到门口,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县丞就行色匆匆地跑入驿馆,差点被正准备溜之大吉的袁完我撞翻在地。
县丞相当于是副县长,主要是负责协助县令管理县城的日常工作,太极国仿照楚汉帝国的政治结构,一个县城就有三个县丞,昨晚负责接待袁完我的县丞名叫陈东升,和外地空降下来的县令李旭阳不同,陈东升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陈东升一见到袁完我,顿时急声道,“特使先生,大事不好了,您夫人被县城的四大家族带人包围了,你赶紧过去调解啊,不然迟恐生变,我怕你夫人会吃大亏啊。”
袁完我闻言不禁感觉脑阔疼得厉害,心想那个瘟神还真是本色不改,昨晚还以为她会老实一会,没想到一大早就出去惹是生非了。
命苦啊!
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去管少女,但是已经被陈东升找上门来了,袁完我也不好装聋扮哑,只好跟随陈东升外县城中心而去。
前文说过,城野县已经地处偏激,并不是什么交通要冲的重要之城,故而城池规模不大,占地只有不到两万多平方公里,相比袁完我之前见识过的十万大山人类三国来说,这种规模的城池完全就是个小不点。
中城区是城野县最繁华的地段,有三条街道交错连贯,城中的权贵富贾都是居住其中,风月楼正是位于三大主街道汇集的黄金地段,而风月楼顾名思义,正是风花雪月的一栋大型综合娱乐场所,客人络绎不绝,闻名全州府,也是一个超级销金窝,只要你有钱,就能得到超乎想象的服务,说是皇帝般的服务也不为过。
然而今天一大早,风月楼就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情,把寻花问柳宿醉未归的花客和居住附近的权贵们都惊动了,纷纷出门看热闹去。
只见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的喇叭,正站在风月楼高达二十七层的楼顶放声大喊,周围还躺着几个哀嚎疼呼的打手,显然少女已经和风月楼的打手发生了冲突。
“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为什么心肠都那么硬啊,看着城门口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难民活生生饿死,难道你们就没有半点不安吗?你们怎么还能吃喝玩乐得下啊?你们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疼吗?大家同样生而为人,为何你们就不能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施舍帮助一下那么可怜的难民呢?帮帮他们吧,帮帮那些苦命的难民吧,只有人人都怀有一颗向善且仁慈的心,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在我们神圣的楚汉帝国国土之内了…”
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中,有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阴沉着脸,眼神不善地盯着正在楼顶上喊话的少女。
妇人正是风月楼的老板娘骆三娘,传闻她是州府某个大人物的小蜜,奉命回来城野县为大人物大肆敛金。
这也很正常,风月场所嘛,当然得有大背景才能顺利开张营业,不然光是应付各种络绎不绝的麻烦就足够头疼了,还哪有什么心机去经营生意。
骆三娘身边站在四个体态发福,满身贵气的老人,同样脸色极度不爽,他们正是城野县的地头蛇四大家族,分别是汪、梁、陈、林四个家族,县城有一半的钱粮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而且每个家族都在州府有不少的人脉关系,连县令李旭阳想要安安稳稳地保住自己的官位,也得向他们低头。
四个老者同时也是风月楼的股东之一,与来头惊人的骆三娘勾结在一起,更是日进斗金,无人敢管,所以一大早收到消息后,他们集体出动,来到现场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四大家族头上动土。
陈姓是城野县本地第一大姓,陈家家主陈汉典在本县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掌控了陈姓宗亲势力,卫城军中有一半是陈姓子弟,威严极高,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常年久居上位养出一身威严的气势,他沉声地问道,“那个小娃娃什么来头,为何不见县衙的人把她拿下?”
接话的是本县最大粮行的汪家家主汪意涵,他皮笑脸不笑地说道,“听闻那小娃娃大有来头,听说是北由帝国特使的夫人,李旭阳严厉手下的爪牙不可轻举妄动,夹起卵子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不可能会滩这摊浑水。”
“胡闹!”县城唯一武行的馆长林之宝突然暴喝道,“身为特使家眷,怎可在他国撒野胡闹,真当我楚汉帝国无人否?”
林之宝掌控了县城唯一的武者势力,手下七大弟子都是高高在上的武者,所以说起话来口气奇大,而人行事也是横行霸道,早就惹起三大家族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最后的梁家家主梁眶则是本县最大的地下钱庄掌坨人,手下养有一批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靠着放高利贷发家,行事不择手段,算得上是一号狠人。
梁眶阴恻恻地笑道,“林老哥稍安勿躁,我看李旭阳那个乌龟县令是打定主意让我们当这个出头鸟,好为他自己逃脱责任,大伙合计一番,该如何处理这个小娃娃,总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胡闹下去,那岂不是在打咱们的脸面吗?”
陈汉典沉吟半响,他朝一直没有出声的骆三娘望去,抚须笑道,“三娘子,你素来机智多谋,而且在州府见多识广,可不是我们这些见识粗鄙的乡下老汉可比拟,要不你出个主意?”
另外三个家主纷纷出言附和道。
“对对,三娘子素来有急智,这事儿交给三娘子处理准没错。”
“没错,这次咱们就交给三娘子来决定,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来,咱们四个老汉都会支持你。”
“没错,三娘子,你大胆去做就是了,出了事情咱们一起给你兜着!”
该死的老狐狸!
骆三娘心里狠狠地骂了句,她当然知道陈汉典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不安好心,另外三个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最会打太极,都把皮球踢到她脚下,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出了事一起担着,但是如果真出了事,绝对不会有人肯认账。
骆三娘也很头疼,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只是无知少女在撒泼打闹,只要等陈东升去把特使请来让他自己管教自己的家眷即可。
但是那少女也不知道搭错了什么筋,竟然在替城门口那些刁民在请命,这可就犯了忌讳了啊,楚汉帝国现在的国策就是严禁人员随意流通,只因为这几年各地陆续传来有刁民在聚众起义,搞得各地政府焦头烂额,虽然朝廷的那些大老爷们都不知道底下已经乱成这样了,被下面的官员蒙蔽了天听,真当现在还是四海升平的大盛之世,但是能瞒一时就是一时,不然恐怕会引起整个楚汉帝国官场震荡。
所以就有了严禁人口流通的禁令出台,虽然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但总比任由乱子越演越烈的好,所以这可是事关政治正确的事儿,但凡敢支持同情流民的人,都要被视为乱党。
以骆三娘的见识,当然知道凡是涉及政治的事情都是无比的棘手的,连本县最大的主官又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她哪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妥当?
最关键的是,风月楼可是她背后那个大人物的命根子,容不得出半点差池,否则她骆三娘就要被意外了。
别看骆三娘现在人前人后的看起来无比尊贵,实际上她只是那个大人物的玩具和敛财工具罢了,一旦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她就离死不远了。
但是如果她要做出反应,她也没好果子吃,因为这次的事情不单止涉及到政治正确性,同时还涉及到外交事务,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起楚汉帝国和北由帝国的外交纠纷,如果真的闹大了,她有九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风月楼明面上就是她骆三娘的产业,无论出了什么篓子,她都要负最大的责任,到时候别说狡诈奸猾的四大家族,就连她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也不敢出面保她。
一想到自己好端端的就被逼入死路,骆三娘姣好的脸庞顿时扭曲起来,心里不由得发起狠来。
是那个发神经的少女把她逼上绝路的,既然她不让自己好过,那就别怪自己狠毒了!
想到这里,骆三娘咬紧嘴唇,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要断我们的财路,逼我们去死,那就不用和她客气了,直接把她和她背后的人都解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