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段悲恸的结束,一段悲恸的开端
天色大亮,万物复苏,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然而有些人却无法感受到这一切,永远停留在昨天里。
一座巨型的合葬大塚出现在渔村遗迹中央,袁完我表情沉痛地站在大塚前沉默不语,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袁完我的衣服,小嘴儿扁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朦胧的水影,小小的身躯不时地发抖,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至今都未能平复。
这个正是渔村唯一的幸存者,老叟的小孙女月牙儿,也可以把她视之为渔村族人的生命延续。
老叟三人在危险来临前,用他们并不强壮的身体,硬是奇迹般地把月牙儿保护得毫发无损,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小小的月牙儿懵懂无知,也不知道自己最爱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已经永远离开她,她被昨晚恐怖的动静惊吓过度,哪怕一夜过去还是没能恢复下来,而这个可怜儿已经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如果袁完我对她置之不理,她独自一人在深山野林里根本就活不过半天的时间。
袁完我对渔村心怀愧疚,哪怕自己的日子也是朝夕不保,他依然决定收养月牙儿,给她最好的关爱,让她健康成长,只有这样,他心中的内疚才能稍缓一下。
轻轻地把月牙儿放下,袁完我蹲下来柔声地对她说道,“月牙儿乖,你爷爷和爸爸妈妈累了,他们都在地下睡着了,以后你就要跟着叔叔生活了,所以你和他们道个别吧。”
月牙儿歪着可爱的小脑袋,不解着奶声奶气问道,“爸爸妈妈和爷爷为什么突然睡着了,他们以前都是很勤快的~我不要跟叔叔生活,我要爸爸妈妈和爷爷~”说着说着小嘴儿一扁,储蓄在眼眶已久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滑落下来。
袁完我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地抚摸月牙儿柔顺的头发,轻声道,“月牙儿是个乖宝宝,爸爸妈妈和爷爷只是暂时睡着了,等月牙儿长大之后,他们就会醒来的,如果月牙儿不乖的话,指不定他们一生气,醒来也不找月牙儿了,那可怎么办?”
到底还是小孩子,月牙儿马上收住哭声,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搐,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两只粉嘟嘟的双手紧紧地捂住嘴,既可爱又可怜,看上去让人十分痛心。
展颜一笑,袁完我轻轻地捏了下月牙儿粉嫩的小脸儿,露齿一笑道,“月牙儿真乖,来,跪下来磕三个头,然后和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和各位叔伯阿姨们道个别。”
月牙儿不明所以,但是基于对袁完我的信任,乖巧地照他说的话去做了。
重新把月牙儿抱了起来,袁完我眼神悲伤,仿佛害怕打扰到逝者的长眠,轻声道,“老爷子,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吧,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了月牙儿,我会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来对待,你们就安息吧。”
“最后,各位父老乡亲,是我袁完我对不起你们,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再做牛做马还给你们吧,别了…”
说罢毅然转身,亚索和卡莎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站在他身边,仰着头不解地望着与往日有些不一样的袁完我,更多的是好奇地打量被抱在怀里的月牙儿。
月牙儿则像完全不害怕一样,含着手指,同样十分好奇地看着一黑一白两头漂亮的‘大狗’。
袁完我提上一个包袱,里面都是从月牙儿家的废墟中找出来的完好衣服,以前他一个大男人在深山野林里生活没什么讲究,只有不赤身裸体就行,一套耐磨衣服就足以应付,但是现在不行,他决不允许让月牙儿也过上这样的野人生活。
回头再望了一眼一夜之间就物是人非的渔村废墟,再也看不到如画卷般宁静祥和的风景,也听不到各种朴素的欢声笑语,仿佛要把一切都牢记在心中,叹息一声,再次迈开脚步前行。
与此同时,伊莱国边界的深山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狼狈地穿梭着,仿佛身后有什么危险正在追赶着他们,两人脚步急促,慌不择路地朝山林深处钻去。
突然间,高个身影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失去平衡就往地上载去,矮个身影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但是高个身影并非是被绊倒那么简单,仿佛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疲软地靠在矮个身影身上,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矮个身影也顾不得赶路,连忙把高个身影扶到一颗大树底下靠坐,眼眶红肿,焦急地说道,“师尊,您不要吓我,一定要坚持住啊!”
高个身影穿着一件满是各种污垢,早就看不出颜色的破烂长袍,他勉强做出一个笑脸,却不想牵动到身上的伤患,顿时疼得脸色发白,虚弱地说道,“为师没什么大碍,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这点小伤要不了我的命,放心好了。”
听到高个身影亲口说出情况,矮个身影这才稍微安心一下,后知后觉地惊喊道,“师尊,您先休息一下吧,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水源或者野果,您千万不要乱走,我马上就回来。”
也不等高个身影回话,矮个身影霍然起身就朝树林间窜去,高个身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一下,强作精神的脸庞顿时萎靡下去,嘴角汩汩地冒着鲜血,无力地靠在树上,喃喃自语地说道,“负世世叔,是武惊世没用,连帮您报仇都做不到,您应该不会怪我吧?”
这个狼狈不堪,野人般的家伙居然会是风度翩翩的北由帝国皇子武惊世?
艰难地吞咽一口带血唾沫,武惊世眼神迷离地呢喃道,“司徒老狗果真阴险,居然早就突破三十五重天,也怪我托大小瞧了他,才落得如此下场…”说着说着,武惊世神志有些混乱,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当日在登天峰上的惊世大战。
当日他一人登门挑战,以为凭借着自己强悍的实力,足以正面击杀司徒登天为屠夫报仇雪恨。
两人在登天峰上打得天崩地裂,破风门耗费巨资打造的宏伟壮丽建筑群被毁大半,整座登天峰更是被破坏得摇摇欲坠。
众所周知,末法众域的十大超级帝国背后都有着一个古老的超级门派势力支持,而阿莫斯合众国的背后势力就是十大门派之一的罗宾逊议会。
而司徒登天除了是破风门的门主之外,还有一个隐秘身份,他是十大门派之一的罗宾逊议会的精英会员,为屠夫报仇是他的私人恩怨,为了不挑起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外交纠纷,他只能选择天行试炼为借口挑战司徒登天。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司徒登天竟然是个城府极深的老阴壁,早就突破到了三十五重天境界却一直秘而不宣,在两人交战最激烈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暴露真正的实力,把胜券在握的武惊世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同是天行者,同样是各自门派重点培养的精英成员,所以境界高低就足以左右战局的天平,更别提两人相差了足足五重天的境界差距,武惊世也不是袁完我这样系统在身的怪胎,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
直到这时候,武惊世才真正知晓了司徒登天的真实意图。
他根本就不是被激怒才答应与武惊世进行天行试炼,他从头到尾一直在算计武惊世,每个天行者都是各大门派的战略级人才,只要司徒登天在天行试炼中正面击杀武惊世,谁也无法指责他半点不是,毕竟是武惊世率先提出天行试炼的。
武惊世可以算是北由帝国年轻一代的门面人物,更是各大年轻人心中的偶像,如果他死在阿莫斯合众国,将会严重影响年轻一代的新生武者的心气。
司徒登天打得一手好算盘,击杀武惊世对他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功劳,到时候罗宾逊议会更会不惜代价地把他培养成门面人物,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送上门来的武惊世。
武惊世生于帝皇之家,小时候经常遭遇各种暗杀,早就养成无比谨慎的习惯,未忧胜先虑败,他也为有可能出现最坏的情况作出两手准备,毕竟他也算是千金之躯,不可能一时头脑发热就把自己置身险地。
传送装置,这是来自真理尊域的高级造物,这也是武惊世暗中做好的准备,就在他落败之际,艰难地把他和刚认识不久的杰佛理一起传送走。
不过传送装置一次性只能传送一个人,而且是单向传送,能量越高的生物传送距离越短,最远也只能传送出五百公里,武惊世不忍把杰佛理遗留在原地送死,临时起意把他一起带走,导致传送装置超出极限负荷,只能传送出一百公里不到。
司徒登天当然不会允许到嘴的肥鸭子就这样飞走,亲自带队布下天罗地网来猎杀武惊世,这才有了之前两人狼狈逃窜的一幕。
两人已经逃了足足两天两夜,可惜逃生的道路越来越窄,到处都是追兵,连武惊世也不知道还能周旋多久。
突兀间,远处传来稀碎的喧杂声,顿时打断了武惊世的思维,急忙屏息静气,挣扎着想要起身躲避,可是往日力能拔山的强壮手臂,此刻竟然连撑起他的身躯都做不到,一股悲凉之意不禁悲从心来。
武惊世脸色惨然,心知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他不后悔涉险前来挑战司徒登天,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屠夫对他恩重如山,知悉他的死讯后,武惊世无时无刻不想着为他报仇,他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一时大意,被司徒登天那条老狗蒙在鼓里,导致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能诛杀仇敌。
叹了口气,武惊世面如死灰地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死到临头,还是别折腾了,保持最后的尊严,别叫阿莫斯合众国的狗蛮子小看了北由帝国。
只是过了没多久,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那些追击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然就转变了方向,极速远去。
正当武惊世愕然不解之际,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他所靠坐的大树上翻身跳下,此人身穿迷彩紧身衣,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他一落地就单膝跪下,恭敬地朝吴惊世行礼道,“属下镰仓执棋子白棋甲等三列见过皇子殿下。”
镰仓执棋子是北由帝国的密探机构,负责着清理内部的谍子和刺探敌对国家消息,直属于国宗之手,白棋代表着他是潜伏在北由帝国的探子,甲等三列代表的是坐标,也就代表着他是十万大山区域的探子头目。
直到探子头目表明身份,武惊世才送了一大口气,虚弱地强笑着说道,“劳驾阁下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救我,武惊世深表歉意,实在是抱歉了。”
探子头目轻轻摇头道,“殿下言重了,国宗大人从传送装置的位置距离判断出殿下有可能出了意外,所以紧急启动我等,现在整个伊莱国风声鹤唳,我们也只敢出动不到十人的精英队伍来营救殿下,还请殿下饶恕我们救驾来迟之罪。”
武惊世被伤痛折磨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着说道,“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武惊世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怎么会怪罪你们,形势紧急,请你马上去联系我新收的徒弟,他刚去帮我找水去了,等他回来我们就赶紧离开。”
却不想一直表现地毕恭毕敬的探子头目像是没听到武惊世话语一样,直接上前扶起他就要直接离开。
突然间武惊世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激烈地挣扎起了,厉声喝道,“大胆,你是要造反吗?快放我下来,我那徒弟对我有情有义,如果没有他的照顾,我早就死了,他不回来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探子头目沉默不语,强硬地扶起武惊世,想强行带他走,武惊世怒急攻心,忍不住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武惊世此时非常虚弱,以探子头目的身手当然可以轻松避过这记耳光,但是他却不躲不闪,任由武惊世扇中他。
心中的不幸愈发浓郁,武惊世忍不住一把揪住探子头目的衣领,歇斯底里地低吼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都给我说出来!如果我弟子出了意外,我要你碎尸万段!”
探子头目沉默良久,最终才幽幽地开口道,“殿下,您的弟子…他自愿和我一个属下去引开追兵…”
听闻这个惊天噩耗,武惊世顿时脸色煞白,浑身激烈颤抖,一口气堵在胸膛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仰天喷一大口鲜血,悲戚地喊道。
“杰佛理,我的徒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