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忘情公子(一)
李昊忙了一天回到梅苑,就看到他的小姑娘睡在桌子上,白皙的手腕搭在桌边,心中充满了温婉,每一日见到小姑娘安然的样子他都觉得心中有了着落,就像指引大海中漂泊旅人的灯塔,有人告诉他这就叫家。
李昊小心翼翼的抱起李品,将她放在床上准备离去,谁知道睡梦里的小姑娘拽住了他的袖子,李昊连忙翻起手腕想在不吵醒李品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衣服拯救出来,一不小心一个动作大了,床上的人哼了一声露出了大段雪白的肌肤,李昊在一旁猝不及防的看到如此美色,身体僵硬住了。
在李昊心里,对小姑娘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父爱,小姑娘是他的整个世界。而李昊清楚小姑娘是把他当父亲尊敬着,而他就在刚刚却动了邪念,他是有多害怕小姑娘嫁人离开他,就有多想占有她,这样她就再也没有离开的理由,可是他更怕小姑娘讨厌他,他捧着这份小心翼翼的心情,瞻前顾后,无所适从。
时隔八年,李昊再一次拿起他收藏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手臂,他迷茫,彷徨,让这伤口提醒他不要轻易伤害了小姑娘,他宁可伤害了自己也不要伤害她的小姑娘,他会隐藏起所有的暴虐和自私,隐藏自己疯狂的内心,所以不要离开他。
这一夜,李昊在书房昏昏沉沉思考着,又害怕被李品发现伤口,早早地就离开了府里。李品醒来时,看着桌子上没有动过的晚膳,心中一沉,父亲去了哪里?不会是一宿没有回来,李品匆忙的出了房间:“小喜,小喜!”
急急忙忙地寻找着,小喜听到李品的呼唤,进了屋来,就看见李品赤着脚,披着发,一脸的不安和焦急,心中大惊,这是出了什么事,小姐可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李品看见小喜进来,抓住小喜的肩膀焦虑地说:“小喜,父亲呢,父亲在哪?”
“大人当然是去上朝了。”小喜也被李品的焦急传染,快速的说。
“你确定父亲是去上朝了,他昨晚回来了吗?”李品心中稍稍安心,还是不确定地问。
“昨儿大人因为公事回来的晚了,看小姐睡得香甜,就离开了,因是公事繁忙,很早就去上朝了。”小喜虽说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李品是担心李昊,尽量交代的清楚些。
“那就好。”李品安了心,身子一软滑落在地上。
“小姐,你怎么坐在地上了,也没有穿鞋,这样该着凉了,奴婢扶您去床上。”小喜着急地说,她总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毕竟小时候底子就不好,在她心里小姐依旧是那个爱生病让人怜惜呵护的小女孩。
“小喜,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李品也不动,略带虚弱的说。
小喜看着李品的样子,知道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无奈之下只得先离开,只好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好姜汤,给小姐驱驱寒。
李品待小喜走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啜泣了起来。刚刚她还以为BOSS不在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里BOSS满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她好害怕,害怕因为自己出现而改掉的剧情会提前结束BOSS的生命,害怕在这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会死去。
那份遏制她心灵的恐惧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来提醒她不能一味地贪图享受。
李昊的梦魇是李品的离开抽走他生命的温暖,而李品的梦魇是李昊和书里一样的结局,饮鸩止渴,无法停止。
李品过了好久后才开始懒懒的上妆,盘了一个繁杂的发髻,仔细打理自己的容貌,贴上花钿,描眉点唇,轻轻一笑,镜中的美人仿若带着十分的欢喜,真是好看。
“小喜,备好马车,一会陪我去梨园,我想唱戏了。”谁都不知道的是,其实每一次她心中难过,便要画上最精致的妆容,站在梨园的莲花台上,唱着戏本里的人的悲欢离合,流着泪水,书写自己的悲伤。都说李品唱的戏好极了,戏本新鲜声音好听,其实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她是戏中人,戏中人是她罢了。
若是能将那些曲意逢迎权贵富商,争宠吃醋攀比容貌的功夫用在戏曲上,再配上这样出色的戏本,哪里还有不出名的道理,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李品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的行人,默默出神,待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梨园里,刚想去莲花台唱上一首,舒缓下情绪,却看到梨园的小丫鬟向她走过来:“小姐,前儿梨园里来了个唱的好的小生,您可要见见。”
“我这梨园里唱的好的小生还少吗?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有什么特殊,要我亲自见他。”李品好奇的问,这还是第一次听丫鬟说需要自己去看看的人物,只是今儿自己实在没心情。
“小姐,据说是和小姐的声音很像,园子里的人都说有几分小姐的味道,小姐可是要去看看。”丫鬟小心翼翼的说。
“跟我有几分相像吗?那还真是有点意思,只是今日我委实不想见他,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小喜,我们去莲花台吧!”李品不由分说的拒绝掉,带着小喜向莲花台走去。
小丫鬟在后面委委屈屈的看着李品,欲言又止,可是那个小生就在莲花台唱戏,您说不见他又去了莲花台,这……
此时李品自然没有心思观察小丫鬟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些情由,快到莲花台时,隐隐听到唱戏的声音,声音绵长凄婉,倒是有几分动听。
“小姐,我这便过去。”小喜听到声音不悦地说,明明知道小姐要来唱戏,怎么梨园的人没有安排好吗?
“无妨,他唱的有几分动听,我们等他唱完吧!”李品出声阻止了小喜,悄悄地走进了莲花台,认真的听起戏来。
小喜看到李品认真的样子,虽说自己听不明白,但是这个唱戏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便不打扰李品。
台上的男子画着厚重的脸谱妆,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但是难得是那通身的气派,声音又是干净透彻的,最最难得的是唱的戏中带着深情不悔却分外凄凉的感觉,李品听着听着只觉得眼角湿湿的,伸手一摸,竟然落了泪。
看着眼前的男子,李品心中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人恐怕是受了情伤,不过竟将戏唱得这样好,显然不是只是当成谋生的手段,大约是有几分真心的。
李品此人没经过太多专业的训练,但是听了太多技巧繁复而空洞的声音,更是觉得眼前的人很是难得。
那男子长袖翻出一朵花来,全身伏在地上,眼角沁着泪珠,哀婉地唱完最后一句,留下绵绵的余音。
李品笑着上前:“不知公子姓名,小女子名唤李品,乃是这个园子的主人,刚刚听了公子的戏,只觉得回音仍绕耳,情深不悔。小女子实在佩服公子的技艺,不知可否交个朋友。”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难得的真心。
“小生忘情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是说生活里的朋友,还是戏曲里的朋友?生活里小生非常荣幸,但戏曲里毕竟知音难寻……”那人温和的说,带着些翩翩君子的清贵,让人虽然被拒但并不觉得有多冒犯。
“那么公子便听一听我唱的吧!在评判我配不配做你戏曲上的朋友。”李品走上台,安静的停留半晌,眼神一点点变化,将平时生活中戴的面具全部摘下来,将自己的脆弱无助融入唱的曲子里加上几分来到这个世界的无奈和对未来的担心。
身姿完全融入戏曲中的内容,她的声音,美丽的姿态完全服务于情感本身,不属于任何戏曲派别,自成一派,然便像青天白日的一道惊雷炸在人的内心深处,待得戏曲结束了,听的人还在她释放的情绪里,那样忧伤复杂的情绪中迷了自己的心。
李品唱完之后收回自己的心情,便又是那个笑盈盈的小女孩,若不是他们亲眼见到,哪里敢相信这竟是一个人。
忘情公子收起了轻视的心,认真的鞠个躬说:“是小生自傲了,能得小姐如此挚友,实乃小生的荣幸。”
李品看了他半晌,心中因有了欣赏之意说:“忘情公子,能得如此挚友未尝不是我的荣幸。”
这两个人都了解对方身上有着自己的秘密,有时候艺术真的没法遮掩秘密,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不去触碰对方的雷区,他们互相欣赏对方的才艺,至于秘密,自己又不是没有,反而不太重要了。
李品回到内室,沏了一壶上好的茶,茶香飘满整个房间,没来由的驱散了李品心中的恐惧,果然折腾了这么一上午,心情好多了。正乐呵呵品茶的李品听到脚步声,知道是那个忘情公子卸好妆过来了,好奇能唱出这样好听曲子的会是怎样美的人,李品抬起了头。
天啊!怎么会,这忘情公子长得并没有多好看,五官都是普通的,却偏生组在一起看上去让人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只是脸颊上那条长长的疤痕破坏了五官的和谐。
看着李品惊呆的样子,忘情公子笑了一声:“怎么,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