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求生意志的支撑下,几个只是皮外伤的在缓过来之后,很快就拿了简陋的急救包开始自救,还合力对其他几个进行帮助。
就是这样,阮白忙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额头上满是虚汗,连嘴唇都白了。当他看到对面的人面露惊恐,甚至在提醒他快躲开的时候,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被熟悉的胖爪子摁住,被熟悉的口水舔了一脸。
“汪!”
湿漉漉的鼻子在阮白的胸口拱了拱,又拱了拱,没找到烙饼,很失望:“呜~”
阮白挣扎着开口,对旁边完全石化的丽娘说了一声:“拿两张烙饼来。”
丽娘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刷白着脸连跌带跑得很快就拿了两摞烙饼。
阮白怀疑丽娘是不是被吓傻了,导致听错了量词。不过他很快就看到楚昊抱着一只金毛团子过来,金毛团子看着地上越离越远的肉粥,急得都快开口说话了,对着伤患又踢又拱。
狮子狗歪头看了一眼楚昊,一抬头就从楚昊怀里把金毛团子叼在嘴巴里,放到地上。
大概是狮子狗的动作还很不娴熟,金毛团子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咬痛了,大声疾呼。
立刻,狮子狗就被扇了个巴掌。
阮白面无表情,看着突然蹿出来的另外一只狮子狗,叼着另外一只崽子放下,转头就叼了一块烙饼,啃得喷香。
楚昊把阮白从地上扶起来,检查了一遍,很快发现不对劲:“你自己还没弄?!”这家伙当自己是神仙吗?伤口就这么放着不管,难道马上又要去当男鬼?!
阮白没解释,倒是其他人听见楚昊的怒吼,全都面露紧张和羞愧,赶紧把各种东西准备好。
阮白和头狼正面对峙了那么久,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其实他自己觉得还行,否则不会真的这么不管不顾。但是外袍一脱掉,他就觉得不对。里面的衣服差不多已经成了碎布条,都还没看到伤口,就觉得很痛。
楚昊看着他皱了皱眉头呲牙,紧张:“哪里痛?”衣服被血水浸湿后粘在伤口上,要处理伤口的时候,必须把衣服撕掉,同时也会撕掉那里已经凝固的皮肉。这样的疼痛他前不久刚经历过一回。
他对上一双死鱼眼。阮白头一扭,伸手摸了摸靠过来的金毛团子。他现在身上就没不痛的地方。
好在楚昊已经检查过一遍阮白的身体,骨头没事,那内脏应该也不会出问题,都能带伤忙活一个通宵呢!他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轻,开水烫过的布条慢慢裹上清洗消毒干净的还敷上了药的伤口,处理得很仔细。其实他不太明白,所谓的消毒究竟是什么。不过既然阮白这么坚持,反正也不怎么费事,他还是照做好了。
被裹成木乃伊,换上干净的衣服,阮白发声:“饿。”一眼看上去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胖子,一摸上去就不对,全都是骨头。他看看两只狮子狗,大概知道它们会出现的原因了。
食物匮乏的冬天,对任何野生动物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这两个,或许还是新手爸妈。
放的温热的肉粥,一盆放到两只金毛团子面前,一盆落到了楚昊手上。阮白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决定还是安分地等待喂食。
楚昊舀了一勺,吹了吹,看到一半掉进盆里,勺子微微倾斜,留下小半勺,再吹了吹,才递到阮白面前:“啊——”
啊泥煤啊。阮白张嘴,结果眼睁睁看着勺子一个拐弯,进了楚昊的嘴巴。
“嗯,有点凉了。”楚昊小步走过去添了一勺热的,“啊——”
阮白看着面前的勺子不张嘴,魂淡想再唬他一次玩么?本大爷是你一个毛孩子能随便耍着玩的吗?
楚昊的手硬生生举了半天,有点不耐烦起来:“快点张嘴。”他什么时候伺候过人,第一次伺候人竟然还不领情,该死的二狗,该死的男鬼!
“丽……唔!”原本阮白打算开口让丽娘投喂,结果一开口就被楚昊把勺子塞进了嘴巴。刚才那勺子楚昊刚吃过,根本没洗好嘛!特么的好嫌弃!
为了避免自己被呛到,阮白只能憋屈地尝试了一番传说中的填鸭式。
一大盆粥,一小半进了阮白的肚子,一大半进了楚昊的肚子。
楚昊把盆子交给过来的丽娘,小心扶着已经睡着的阮白,小声道:“赶紧整理东西走,这地方血腥气太重,怕会引来其它野兽。”
丽娘郑重地点头。其他人很快行动起来,却全都默契地没去骚扰阮白。
原本收拾出来的病号车上,现在躺着的是阮白。他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昏过去,哪怕被楚昊搬到车上那么大动静,他都没有醒过来。狮子狗把两只小崽子放在他身边,他也没醒来。
队伍走出半天,楚昊主持把两个死于狼口的周人火化了,收拾了一点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并写上姓名。
阮白依旧没醒。
楚昊看着他惨白的嘴唇,忍着没叫醒他。
牛车半天的距离并不保险,所有人都强撑着伤痛,又赶了半天的路。车队停下来的时候,楚昊决定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把阮白叫醒,最起码吃点东西再睡。刚走进,他就听到狗崽子们的呜呜声。
车帘子掀开,他看到一个满脸潮红的阮白。他喉咙一紧,眼神一个恍惚,突然又是一凛,蹿上车摸向阮白的额头,果然滚烫:“二狗!”
或许是楚昊的【男妖尖叫】技能,或许是金毛团子们的【践踏】技能,阮白掀了掀眼皮:“嗯。”
楚昊看了一眼,突然猛力一掀车帘子,大吼:“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日夜兼程,三天就能到顺阳关!”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啊——
小白:……
柿子:乖,啊——
小白:啊。
柿子:小白好乖,么么哒~
小白:呵呵。
第十一章 顺阳关
日夜兼程,放在嘴上说说,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落在行动上,也就是最开始拼着一股劲,才能这么赶路。
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当初。不仅一个队伍都是伤患,而且天气情况也恶劣许多,再加上愈发临近大周,许多人强撑的精神也开始松懈,然后身体上的损伤也开始爆发。
不过队伍还是尽可能的赶路,发烧的人不止阮白一个。
预计三天的路程,实际到了第五天傍晚的时候,才隐隐看到顺阳关的城门。
巨大的门楼伫立在峡谷中间,两侧是绵延的悬崖峭壁,黑黢黢的看不到边际。门楼前面,或许是久经征战,一片平坦。荒凉的草地上,分不清哪里是枯黄的草,哪里是踩成沙子的土地。
一行人带着数十头牲口,自觉庞大的队伍,在这门楼下显得特别渺小。
他们还没能靠近城门,就被一群士兵拦了下来。
这是设立在顺阳关前的地堡,作为放哨之用。这些士卒通常都是第一个发现敌情,也是第一个死的。地堡设施极差,就是没有敌人来犯,光是这天寒地冻就能要人命,谁要轮换到地堡,谁的心都提着。
而且,他们还只有极少量的食物。
现在看到那么大一群肥羊过来,他们哪里还会客气?更何况,这个队伍出现地本来就蹊跷。看看那队伍里面,不止有最起码二三十头羊,还有好多辆牛车,牛车上堆得高高的可不会是柴火。如果不是周人和匈人的外貌长得区别太大,这简直就是一个匈人队伍。
楚昊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不是连日来的风尘遮掩,恐怕他本身的脸色已经苍白得跟鬼一样了。
现在他看到突然冒出来拦路的士卒,心里面明明知道这算是例行公事,可是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涌上焦躁。他没等士卒问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扔了过去。
士卒下意识接住,那是一个口袋,里面是一块硬硬的东西,他原本还以为是银子,一捏上去就感到不对,立刻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再抬头看到楚昊向他看过来的冰冷的视线,大冷天的愣是出了一身白毛汗:“属下参见百户,这就安排人护送百户入城。”
不护送不行啊,万一守城的跟他一样眼瞎,把这位当成肥羊可要出事情的。他这双招子真是白长了,楚百户整个顺阳关谁不知道?参军不到一年,就因为战功累升至百户,那天生神力连千户都要赞一声。
可是一个月前,楚百户竟然消失了。
楚昊撑到现在也有些熬不住,没有拒绝士卒的好意,招了招手让他上来驾牛车,自己掀开一点车帘子,坐到车棚里。
士卒坐上车才发现,车棚里面还有一个人,不过光纤昏暗,看上去很是瘦小,楚百户正在替那人掖被角。他赶紧回过头,不敢多看。
楚昊看到士卒回避的视线有些莫名,不过他显然没力气计较:“这些都是被匈人掳走的周人。路上死了两个,其余勉强都带回了,不过个个带伤,得赶紧回城找大夫。”
士卒闻言肃然起敬:“是,百户!”不过不管他回答地多么铿锵有力,牛车的速度也就这么一点了。日夜兼程的赶路,累得可不只是人而已。
“百户,您失踪那么久,是去了草原?”
“是,别不是都当我死了吧?”战争中间失踪了的,除了死基本没第二个可能。逃兵?在这茫茫草原上逃一个试试?
士卒嘿嘿干笑了两声不说话:“您失踪之后,听说牧千户大发雷霆,很是悲痛。”
楚昊赶紧道:“事发突然,累上峰担心了。”他无论说话还是表情都极为诚恳,就是自己心里面在冷笑。牧飞文大发雷霆倒是有可能,至于悲痛?大笑三声才对吧?
当初因为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百户,硬是顶掉了他牧家子侄的位置,要不是他的战功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牧飞文哪里只是眼里喷小刀子,早就自己扑上来砍刀子了才对。他每次看到牧飞文僵硬着一张老脸,还要对他笑容亲切,他就替牧飞文脸疼。
士卒不知道楚昊和牧飞文之间的龃龉,当真是以为两人关系极佳。没道理关系不好不是?楚昊横空出世,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交到他手上的任务就没有一次不完成出色的。而牧飞文已经年过四十,体力早就已经不是巅峰时期。要不是多了一个楚昊冲锋陷阵,难道还让他这个年纪去拼去打?匈人可不是吃素的。
人人都觉得牧飞文后继有人。士卒们也经常看到牧飞文单独指导楚昊武艺,简直视如接班人。
“咱们都觉得,楚百户您的战功再多一点,过个两年就能升上千户了。到时候牧千户也能安心致仕,回老家含饴弄孙。”
楚昊严肃道:“千户大人正值壮年,怎么会致仕,休得胡言。”让他老狐狸致仕?除非上位的姓牧。
士卒看着楚昊的脸色不好,只是夹杂着把这一个月来的情况大致说了说。他算是顺阳关最低微的人,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很快就闭了嘴。不用怎么看脸色,草原一个月,从匈人手上带回那么多周人,想也知道日子不好过。他就算再想和楚昊拉关系,那也不是现在。
很快,楚昊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馆。他一个激灵赶紧跳起来,抱着阮白下车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把人给摔了出去,好容易七手八脚稳住,阮白也给吵醒了。
他并没有一路昏睡,中间勉强醒过几次,只是一直迷迷糊糊,知道不是楚昊照顾着他,就是丽娘在照顾他。
他勉强睁开眼一看,穿过来还第一次见到房子。
没过多久,阮白就被特别粗暴地灌了一碗贼苦贼苦的药,要不是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绝逼吐掉!
灌完他就厥过去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被灌醒了,这次下手的是楚昊,看到阮白醒了,非得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药。
阮白:让他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吧,给个痛快!
楚昊面带微笑:太好了。他就说男鬼好不容易找到个肉身,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喝完药,阮白觉得自己的半个魂魄已经在天上飘了。
楚昊摸了摸阮白的额头:“烧退了。”说完就径自把阮白往床铺里面一推,自己往他身边一躺,瞬间就睡着了。
阮白听着旁边传来的轻微的鼾声,自己也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分给楚昊一半。这个人简直把自己在当成铁人。这么多天来,别说是带了一身伤,就是没带伤,这么领着一支队伍,在随时可能碰到敌人和野兽的情况下,就是心理压力就能把人压垮。楚昊却硬是撑下来了。
“不要命。”他轻声评论,抬头看自己睡的通铺,草原回来的周人们一个不缺。
就在阮白他们全都睡着的时候,当初从匈人手中抢来的牲口们,正面被人觊觎着。
楚昊在顺阳关实在太有名气。当时他是直接进的医馆,可是他回来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跟着楚百户从草原带回来的牛羊,那也是有名有姓地落在了实处。
这没人敢打主意,是指的下级。楚昊这一个月生死不知,着实让下级们坐立不安。现在楚昊回来了,自然有人帮忙照顾安排这些上级的财产,包括四只大小怪物。
顺阳关地广人稀,安排几十头牲口的地方随便找。四只大小怪物跟着,一声不吭。考虑到各种因素,下级终于把地方选在了离大营十里开外的一处荒驿。
说是荒驿,其实勉强还能住人。这里原本是个极小的驿站,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已经荒废了许多时日。不过冬天的时候巡逻,能方便士卒们进去躲个风雪喝口热汤,这才随便修修补补,成了如今的样子。
只是安排牲口,堆放一些货物,一点问题都没有。
前脚他们刚安顿好,后脚敢打主意的人就来了。
一声马鸣,牧才英就带着一堆骑兵过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总旗踏出一步说道:“报告偶牧百户,我们是在替楚百户安排家产。”
牧才英挥了一下马鞭,鞭稍在空气中一个爆响:“休得胡说!楚百户早已身亡多日,这些东西哪里来的?老实交代,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