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_251
云察常常挖苦胡说:“你们雪狐一族哪个不是高冷矜贵的主儿,为何偏出了你这么个恋爱脑的傻白甜。”
胡说信手折了枝三月的桃花在鼻尖嗅着,如丝媚眼映着漫山春色,颊边是桃花淡淡的粉,倒是有几分勾人心魄的狐妖模样。
眼神却是干净明澈的,嘴角的笑容冰清玉洁:“感情这事儿哪有道理可言。高冷矜贵未必能换来旁人的真心,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云察拿过他手中的桃花砸向树梢的一只山雀,灰扑扑的鸟儿受惊呼啦一下飞走,冷冷淡淡地说:“当心哪天遇到个冷情冷血的把你掏出的心摔在地上,到时觉得疼了可别哭着回来找我。”
“呵呵。”胡说笑得漫不经心,丝毫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清澈的眼底是一片憧憬向往。没想到云察一语成箴,两年后他竟真的尝到了一颗火热的心被人狠狠碾踏在地上的煎熬滋味儿。
秦国,御书房。
雷声更近了,紫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像是要将三界万物统统撕裂一般,将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映得一片惨白。
叶青微微诧异:“天刚才还晴着,月明星稀的,怎么突然打起雷来?这么凶,恐怕是场百年不遇的暴雨。”
陆离从堆成小山的奏折中抬头看向窗外,金冠束发,衬得本就淡薄的五官更添几分凉意,语气神态倒是温和的,“晋安一带地势低洼,应该早做防涝准备。”
少了几分帝王的高高在上,举手投足间尽是恰到好处的温润如玉。
胡说隐了身坐在描金画龙的红木房梁上,托着腮恋恋不舍地痴望着陆离,生怕少看一眼,心里急切地期望叶青快点离开,他才好跳下去与陆离相见。
留给胡说的时间并不算多,他知道今晚这场雷电不是暴雨的前兆,而是天谴降下的雷劫。而这受劫之人,是他。
好在当三更的梆子敲响的时候,两人终于议完了国事,叶青转身告退。
胡说一喜,正要从房梁上跳下去,又见那人转回身来,问:“那只狐狸精半年前突然消失,你不打算把人找回来么?”
“……”陆离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从累案的奏折中抽出一本翻阅着,并未答话。
胡说知道叶青说的“狐狸精”指的是他,听说在凡间“狐狸精”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长得好看,望了眼铜镜,镜子里乌发红衣的少年的确俊美至极,听叶青这样形容让他十分受用。
竖起两只尖尖的狐耳想听陆离怎么评价,这半年来可曾如他想念对方一样对他思之如狂,奈何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陆离开口。
叶青又说:“虽然如今我大秦一统天下,再无外敌之忧。可最近一些偏远地区接连发生暴|乱,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揭竿而起,终成大患。而只要有那头狐狸在,我大秦战无不胜。”
倒是实话,区区凡人怎么可能是妖的对手,何况胡说又是所有妖中最聪慧的雪狐一族,凭一己之力对付十万大军也不在话下。只是此刻听人就这样把话说出来,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又不是多大的兵|乱,你派人镇压就是。”陆离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语气温和平淡不带情绪,“朕当初带他回宫只是为了借他的法力一统天下,如今既然目的达成,他想离开就随他去吧。”
说话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将室内照得雪亮。一片刺目的白光中,胡说发现自己竟看不清陆离的脸,更看不透陆离的心。何谓“只为借他的法力一统天下”?难道往日种种只是一场戏,一局棋?
叶青听罢,轻笑一声:“皇上打得一手好算盘,您这样算不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陆离眯起眼睛,声线微冷:“怎么,你觉得自己没能力带兵平复内乱,事事都要依赖于一只狐妖?既然如此,这将军之位朕就另找他人来坐罢。”
“别啊!是我多嘴,我多嘴了还不成吗?”叶青喊了声,道:“其实我懂你的意思,见好就收嘛。就算那只狐狸再傻可毕竟是狐,狡猾聪慧是狐的天性,留在身边久了难保他会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被利用。现在他自己走,总好过以后撕破脸了被他反咬一口。”
陆离执着笔一直未动,等人终于停下来才淡淡地问:“你说完了?”
“啊,完了。”叶青点头。
“说完了就出去。”陆离下了逐客令,低头额前碎发遮住晦暗的眉目不再看他一眼。
“请吧,叶将军。”大太监上前帮着叶青开门,又递上一把纸伞:“看样子雷电一时半刻停不了,这伞您拿着,省得半道儿下起雨淋湿了衣裳。”
“你也出去。”陆离头也不抬地说,手腕一转在奏折上画了个叉。
轰一声雷电伴着关门声,震得胡说肩膀一颤,险些一个跟头从梁上摔下来,但比人先掉下来的是成串的眼泪。
想去质问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傻傻地怔在那里,脑海中一遍遍响起刚才两人的对话。利用,原来竟只是利用而已。
泪水溅落在龙案一角,发出“啪嗒”的轻响。眼尾余光撇过去,指尖沾了那滴泪轻轻一捻,陆离皱着眉抬头。
对上陆离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潋滟,明知他看不到自己,胡说仍旧呼吸一窒,当初他就是醉在这双深暗的眼眸里,才会醉在这人的温柔怀抱中。于是成了戏中人,局中子。
他想问一句:陆离你呢,陪我演了这么久,又可曾入了戏,进了局?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问了,天谴已至,如果他再不离开,天雷会连着大秦的皇宫一道给劈成碎砖烂瓦。直到此刻他仍旧不舍得拉上陆离一起承受天谴之苦,于是飞身跃出窗外,引着天雷往皇城外奔去。
陆离微仰着头注视着房梁许久,梁上空空如也,屋内一室寂静,忽有微风穿堂而过,带动烛影摇曳,半敞的窗扇晃了晃发出轻响。
走去关窗,看到紫金色的雷电好像往城外的东篱山去了,只是雷声犹在耳侧,一声声听得心悸,于是再拿起奏折批阅时一颗心提着再也平静不下来。
雷声渐渐小了,不觉坐到了天亮,到了早朝时间,还未拉开书房的门就听到外面几名洒扫太监正在议论,说:昨晚上听雷声这么大,吓得我一夜没敢睡,以为是场暴雨谁知只是旱天雷。哎你说,该不会是有人做了坏事遭了天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