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分钟像是度过一年似的，李小乐睁开眼睛的时候，电影院已经剩下没几个人了，大部分因为到了吃饭时间走光了，而前排仅有的几个院线经理还在小声讨论着。
    李小乐心里在念，过来，快过来……
    还好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是两名二十来岁穿着西服的院线经理走过来，刚才似乎也是他们笑得最大声。
    他们先是跟金南问好，然后好奇地望着李小乐：
    “你是导演？”
    “恩”李小乐点了点头。
    “小伙子，你拍得非常不错，镜头处理很有灵气，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公司。”那个子比较高的院线经理掏出一张名片，名片写着并不院线经理，而是影业巨头希杰公司经纪人，似乎并不对他的电影感兴趣，而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
    李小乐想着要这种大电影公司签约的捆绑条款，他可受不了，就直接摇了摇头。
    “呵呵，先别这么急着下判断，慢慢考虑下，有兴趣了联系我。”那位耸着肩膀笑了笑，然后对金南点了点头道别离开了，走到门口对他的同伴做了一个“这小子脑子有问题”的手势。
    那个一直没作声矮个子院线经理，显得有些紧张，似乎鼓起来勇气才结结巴巴地道：“小同学，你这片子拍得还行……用光与剪辑都非常棒，不过故事有些太过冒险了，有很严重模仿痕迹。”
    “恩。”李小乐知道他肯定不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如果你愿意用3：7分成的方式来签约，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在韩国院线与发行商是可以坐下来谈分成比例的，规定的范围是发行制片与院线——3：7到5:5。
    当然5：5一般都只是适用与在韩国播放的好莱坞电影，韩国电影通常都是4：6比例，对方说3：7是最低标准。
    还没等李小乐说话，金南起身笑着对那个年轻的院线经理解释：“不好意思，你应该刚在院线上班，这是我们影兴会发行的学生扶助电影影片，只能按照4：6分成规定合同来签约。”
    “这样，你把电话留给我，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联系你。”
    “好的，麻烦你了～”
    然后只是留了他的电话，并表示商量之后再看看。
    “奇努斯院线？”李小乐看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疑问。
    “是一家大学生院线，在全首尔的大学有15家影院。”金南哦了一声。
    ****
    1999年，韩国政府颁布的新的电影法，法案大幅度降低了院线放映的经营税，韩国的三星集团旗下三星物产公司的总裁李基，在看到了本土《生死谍变》的热潮之后，非常后悔让集团旗下的之前让希杰影业自立门户，又用私人名义修建了十五家大学生院线，成立了奇努斯院线公司。
    然而，这家只放映一些老片与小成本艺术实验电影的院线，经营不算顺利，在五年之后被希杰影视院线收购，并没有给人留下多大印象。
    在李小乐在仔细回忆之后，才勉强回忆起这些简单资料，而他们竟然同意上映自己的电影。
    而坐在影兴会的长方形办公桌前，看着对面那个眯着小眼睛抽烟，皮肤黝黑奇努斯院线的排片副经理宋尚石，心里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总之这是个在未来经营失败的院线，之前那个矮小的购片经理朴龙就坐在他旁边。
    “我是这个意思，《色既是空》在暑期档上映时间没问题，我们先会在我负责的首尔区的檀国大学，成均馆大学，韩国电影学院的三家影院，7块银幕上映，然后在看票房的反映，不能再多了。”宋尚石最终下决定道。
    “我不同意。”作为辅助员坐在对面的金南拍着桌子据理力争道：“你们这三所大学有15块银幕，为什么只用7块上映？”
    “宋经理，我也觉得有点少。”朴龙在旁边也帮着说话。
    “坦白地说，我很欣赏这部电影。”皮肤黝黑的宋尚石弹了弹烟灰：“可……我不能确定市场反应。”他摊开手表示无奈道：
    “最重要的是你们影兴会作为发行公司，竟然只有5千万韩元的宣传费用，就算我们给你多点银幕，又有什么作用呢？”
    李小乐倒是很了解宋尚石的心态，院线其实是有双把关制度，把第一道关的是购片经理，也就是像朴龙这样的，就在外面签合同买电影的，但是你买了电影，能在多少院线的银幕上放多少场，那就是排片经理说了算了。
    所谓排片，其实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一般同时在影院上映的电影有三到五部，怎么平衡他们之间的上映数，以达到影院最高的收益，取决于是“单块银幕收益。”
    像宋尚石这样的排片经理，并不在意哪部电影在自己的银幕上停留，他们工作是为提高单块银幕的上座率，就算只是一部记录片，总也会有愿意去看，为几百个小众死忠放映一场，很可能要比放映所有院线都在放的《碟中谍2》这种大片上座率高。
    原因说起来其实简单，因为那些想看的这部纪录片的人虽然远远没有看碟中谍的多，可只有这家影院在放，而且只放几场，这(&ren即可找到本站。)几百名观众自然只能到他们的电影院来买票了，这样单块银幕上座率反而就会超过那些美国大片。
    比如华人大导演李安的《色戒》，在美国虽然只铺了260块银幕，但是每块银幕上单周票房过万美金，那么这在院线经理看来，260银幕的《色戒》是等同于铺5000块银幕《碟中谍2》的级别。
    所以宋尚石并不是在为难他，而是很客观得出7块银幕的结论，因为他认为只上7块银幕，《色既是空》的单块银幕上座率会不错，如果15块同时上，那他就有些心里没底了。
    排片经理与购片经理不同，他们没有基本工资，靠的就是影院提成，而这个提成的生死线是国产电影每场最低70观影人次，好莱坞电影每场最低标准100观影人次。
    越高当然提升金额就越高，但是如果低过这个份额，那么他们就等于白干比如像是观影人次淡季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没有影院的售票员赚得多，他当然不愿意冒险了。
    “我看这样宋经理。”李小乐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宣传的费用虽然不多，但是我觉得有足够的资源，你在十五块银幕尝试一下，然后看看上座率的情况，如果电影不卖座，贵公司可以再调整银幕数额，我只需要前三天有十五块就可以了，如果达不到单块银幕100观影人次的美国片标准，你们可以随时撤下这部电影。”说着拿出了自己那份对比脸谱的网站资料。
    “这间我拥有的网站在关闭前游览率至今还保持在两百多万人次，如果我重新开启它，然后用它的链接发布电影的宣传片，虽然不能维持很久，不过曝光量应该不会比什么大媒体差，加上金叔会在各大院线里组织招贴宣传海报，在那三所大学附近，上座率就不会太差。”
    宋尚石眉头皱了皱，思考了几秒，似乎觉得李小乐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凭借河智苑目前在大学生中的名气，就算只是因为她，也应该会有几百人来电影院买票。
    三天……十五块银幕应该风险不大，不过万一宣传力度没有达到预期，或者有延迟效应，那么这三天的上映反而变成了《色既是空》的宣传的一部分，那么奇努斯院线其他的几家大学影院上，那自己的利益就被分流了？
    “我们可以立一个条款，不管放映情况如何，在前一周的时间里，我们都不会和其他的院线签约。”李小乐看透了宋尚石心里的小算盘，突然提议。
    金南与朴龙都微微有些意外，其实他们心里还是蛮看好《色既是空》的，虽然是学生扶助电影，可他们心里预期都是认为大概有一万的观影人次，可如果只在三所大学里放映，那么肯定是达不到这个数字的，这个李小乐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这样可行。”宋尚石显然对这个能保护他利益的结果很满意，点了点头最后确定了一下细节：“因为是学生电影，票价定在3000韩元，这个你应该清楚。”
    李小乐恩了声表示自己清楚，这3000韩元里，因为韩国没有电影税，按照分成比例，制投方得到百分之40，而自己是制作方拿到这部分分成里的百分之20，也就是总票房的百分之8，等于说每卖一张票自己就赚240韩元（1。5元人民币）。
    “好，应该是下星期三上映。”宋尚石达到心里预期后，严肃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笑着站起来与金南握了握手：“金大哥，祝愿我们能合作顺利。”
    答应了！？李小乐心中一跳，明明很高兴，可心里更多是一种复杂的感觉，似乎一直压抑在他胸口的巨大压力离开了他，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愉快地站起来与宋尚石与朴龙分别握手：“谢谢。”
    “李同学，明天记得来签合同。”朴龙笑道。
    金南也深深地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肩膀，李小乐看着金南望着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却有些感动，想起被前世那些当替身摔得鼻青脸肿的日子，那些拍摄折磨，还有在韩国没日没夜写剧本，被一家家院线拒绝的情景，所有的憋屈，艰难。都在这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妈的！！我终于有一部能上大银幕的电影了！！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对所有人嚷嚷，我是名职业导演了！！！
    走出那大厦来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李小乐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一眼就看门口的雷婷。
    “怎么样？”雷婷过来很罕见主动发问。
    李小乐心里满满都是激动，上去直接想给她一个大拥抱叫道：“婷婷姐姐～！咱们发达了～！”
    “滚～！”雷婷没好气地用手挡开他，脸色却温和了起来问：“他们同意上多少银幕？高兴成这样～”
    “十五块。”李小乐嘿嘿地笑道。
    “哦。”雷婷有些失望，但却还是点了点头：“还不错。”起码这是她监制的几部电影里，唯一一部正式上映的。
    十五块银幕，是梦开始绽放的地方，让李小乐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