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会好的
话音刚落,叶初夏就看到女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表情很复杂,不像是失落难过,更多的是害怕,畏惧,恐慌。
叶初夏面色毫无变化。
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得知自己不能怀孕的病患里,她见过的大多都是伤心失落难过的,害怕畏惧却是第一次见。
害怕什么呢?畏惧什么呢?
这种异样的情绪让叶初夏十分困惑。
叶初夏刚想说开个方子让她好好调理身体,也许会有希望呢。
可不等她开口,女人便耷拉着一张脸,快步离开了山神庙,动静之大,极为引人注目。
就连旁边正在为一位老人家听诊的汪洋都被惊动了,见此诧异地看向叶初夏,眼神询问。
叶初夏轻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在意,两个人便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叶初夏接诊的第二位病人,是个年轻女孩,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可从面容上看起来,仿佛四十多岁的样子,面色蜡黄,一脸沧桑,双目无神。
仔细看了眼女孩,叶初夏让她伸出手替她把脉,柔声询问道:“你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呢?”
虽然她把脉可以得出结果,但是每次看诊的过程中,都仔细询问患者的直观感受,也是叶初夏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
因为生病本身就是患者的一个直观感受,或许他们自身的描述不是那么专业,却也是较为真实可靠的诊断依据。
叶初夏说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女孩的回应。
不免有些困惑,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和刚才一样,女孩毫无反应,从坐下来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和状态。
“大夫,我儿媳妇她耳朵不太好,她没什么不舒服的,我们这就回去,不打扰您了。”
跟着女孩儿一起来的妇女笑着开口,但那笑容却让叶初夏觉得十分虚假,一点都不真实。
叶初夏制止了妇女要带女孩儿离开的动作。
浅笑,“来都来了,您说您儿媳妇耳朵不太好,我帮忙看看吧。”
说着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微微俯身,手里拿着小电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眉头皱起,“你的耳朵很健康,我并没有看出有任何异样,难道是心理原因吗?”
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得不到女孩的回答,却在想要仔细再看看的时候,听到了沙哑极为模糊的声音,“活着……不……死了……”
叶初夏手上动作一顿,不等她来得及反应,那妇女便拽着女孩儿离开了。
“唉,你等等……”
妇女好似没听到叶初夏的声音,走得极快。
后面还排着十几号人,叶初夏也没办法跑开追上去问个清楚。
只得先记住刚才的妇女和女孩儿,打算看诊结束了再上门拜访,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后面问诊的人还算正常,但也有些要求让叶初夏十分无语,还有些生气恼怒。
比如说其中有个怀孕的女人,没有任何病痛,来看诊就是想知道自己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
叶初夏当时就气得不行。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这一套,说话也没怎么客气,直接说了这个不能诊,就算知道结果也不会告诉她的,让她好好养胎。
谁知那女人狠狠瞪了眼叶初夏,面色不虞地转身离开。
还有明明什么病都没有,却要求她开安胎药的,说是为了行动不便的儿媳妇求的,也被叶初夏拒绝了。
没有看到患者之前,她是不能随便乱开药的,毕竟谁也没办法保证这些药会不会对孕妇的身体产生影响的。
更为过分的是,还有人让她开个可以流掉孩子的药。
叶初夏当即就变了脸色,哪里还有好脸色,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直言让她离开了。
一直到下午两点,两个人才送走山神庙里来问诊的最后一个人。
人刚一走,叶初夏忍不住开口吐槽:“这都是什么人啊?重男轻女的,无缘无故连患者都没见到让我看安胎药的,要流产药的,什么毛病,什么想法?”
汪洋伸手拍了拍叶初夏的肩膀,“淡定淡定,有些地方的确重男轻女,而且这种思想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是改不掉的。”
叶初夏撇了撇嘴,“我倒是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无非是觉得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女孩嫁人就像泼出去的水,可这也不能成为他们随随便便就扼杀小生命的理由吧?”
闻言,汪洋也有些沉默。
坐诊的过程中,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叶初夏那边的动静,也听到了一些,说实话,他也很难接受。
因为这件事,叶初夏郁闷了好几天。
五天后,叶初夏和汪洋停诊一天。
来的时候他们带的药品有限,是不够用的,所以两人很早之前就商量好了。
两合村这里虽然不太富裕,但却有一座宝山,后山草药长得极为繁茂,采摘以后使用,是完全可以的。
两个人也在这几天的问诊中,把需求量最多的药品筛选了出来。
叶初夏看着单子上需要寻找的草药,若有所思道:“两合村的村民需求量较高的都是一些治跌打损伤,消肿,止血,化瘀,和一些安胎保胎的药草。”
“男人下地干活,一不小心可能就伤到了,村子里妇女不少,安胎的药草需求较多也正常吧。”
汪洋背着药篓,走在叶初夏身边。
叶初夏轻摇了摇头,“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可你不觉得村子里怀孕的女孩年龄都比较小吗?我把脉的时候摸骨算了一下她们的骨龄,村子里怀孕的女孩大多都在18到25岁之间。”
汪洋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农村女孩子结婚比较早?毕竟不上学就只能嫁人,农村里这种现象其实还蛮多的。”
“也不对,还有那些怀孕女孩的身体状况,我检查的时候发现,好几个女孩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人打过。”
汪洋愣住,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们家暴?”
叶初夏若有所思,“或许没那么简单。”
“这是什么意思?”汪洋不解。
“具体我也还没确定,等再观察观察再说吧,先采草药吧。”
山上蛇虫蚁兽不少,叶初夏和汪洋之间的距离没隔多少,也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
从山脚一路到半山腰,两个人身上的药篓都装满了,这才准备离开。
四处看风景的汪洋一时不察,脚下一滑,眼瞅着整个人就要滑倒在地,叶初夏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
避免了他整个人从山腰滚下去的惨剧的发生。
“师哥你没事吧?”
被一把拽回来的汪洋受惊地拍了拍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整个人都快哭了,“妈妈呀,吓死我了。”
叶初夏无奈地指责道:“谁让你走路不专心的,这下总该长个记性了吧。”
“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汪洋怂怂道,小命最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你刚才在看什么?连脚下路都没注意看。”叶初夏四下里看了看,也没看到有什么比较奇怪,或者美丽的地方啊。
汪洋指着一个方向,“我刚才就是看到那里,有些好奇,所以才会没注意脚下的路。”
顺着汪洋手指指的方向,叶初夏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距离两个所在位置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些枝蔓从上方垂落,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唯一让叶初夏觉得有些奇怪和好奇的是,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那密密麻麻的枝蔓后面或许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汪洋好奇地看着那一片绿色的藤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后面有惊喜,师妹要过去看看吗?”
叶初夏摇了摇头,“先回去吧,草药的整理还需要时间,至于那处你比较在意的地方,等改天得了空闲再过来看吧。”
“也是。”
汪洋点头,他本来也就是那么随便一说,也不是非得要去看。
不过看叶初夏的意思,她似乎也有些在意那个地方。
两个人下了山以后,便开始处理白天采到的药草,一直处理到晚上八点。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叶初夏整理好外面的草药,转身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两碗简单的面条走了出来。
“师哥先将就着吃吧,时间也不早了,只能先做点简单的面条,只能委屈你先凑合一下了。”
汪洋这几天早就已经习惯了叶初夏的手艺,就算叶初夏这会儿端出一碗面汤来,他也会觉得美味极了。
“没事没事,没那么多讲究,面条也挺好吃的啊。”
事实上今天因为赶时间,所以叶初夏做的面比较清淡,简单,清汤寡水的样子,看着就不大有食欲。
叶初夏本人也是。
虽然对自己的厨艺有清楚的认知,但也不代表着她要委屈自己的啊。
吃过晚饭,汪洋自觉去收拾碗筷,叶初夏则负责整理剩下的药材,剩下的草药大多太名贵,要么就是习性和处理方法比较特殊。
处理好这一切,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快十点多钟。
回到房间,和慕晗昱通了电话,简单说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和他多聊了几句,就互道晚安,各自休息去了。
翌日一早,让叶初夏更加生气的事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致使叶初夏整个人郁闷极了。
来问诊的人依旧是那些人,只是这次她们的脉象和上一次来问诊时完全不同。
最让叶初夏在意的还是那几个怀孕的孕妇,之前怀孕的,其中有两个意外流产,孩子没了。
另外几个,孩子倒是还在,但她们身上也增添了新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叶初夏不得不在意起来。
“大夫,我儿媳妇怎么样?”
叶初夏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陪着女孩来的中年妇女,“你儿媳妇会流产,和你有没有关系?”
不怪叶初夏这话问的太直接。
实在是叶初夏无法想象她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意外流产和药物流产的情况是不同的。
而女孩的身体情况,更符合后者,而不是前者。
中年妇女神情不自在,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
“大夫,您这话问的,我儿媳妇肚子里怀的那可是我孙子,我怎么可能会让我儿媳妇流产呢?大夫,您诊断错了。”
叶初夏面色平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中年妇女看,看得中年妇女额头冷汗直冒。
可尽管这样,中年妇女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都不承认叶初夏的诊治是正确的,一口咬定她儿媳妇流产是个意外,与她无关。
叶初夏脸色微沉,开了药方,抓了药,将东西交给女孩。
关切道:“你这次流产,身体有所亏损,这段时间要注意,重活累活都不要干,凉水,寒性的食物都不要碰,药也要按时煎,按时喝,否则以后都很难再怀孕了。”
后面几个字,叶初夏咬的极重,说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中年妇女。
显然是在警告她。
中年妇女连忙笑着接过药,“我晓得了,大夫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我儿媳妇的。”
叶初夏没有回答她,伸手握住了女孩的手,清澈的双眸和女孩毫无焦距的眸子对视。
轻声道:“会好的。”
起身的那一刻,贴在女孩耳边低声道:“活着才有希望。”
女孩瞳孔微震,叶初夏确定自己从那双无神的眸子里看出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尽管只是一点点的光亮,也足以让叶初夏明白一些事情。
伸手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看着中年妇女带女孩离开。
不出意外,上次问诊,询问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的孕妇,但凡她上次诊出来怀的是女孩的,孩子都没了。
一一开了药,交代了注意事项,送一行人离开以后,叶初夏脸色就变了。
汪洋见叶初夏脸色极为难看,关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初夏脸色沉了沉,开口:“今天来问诊的那些病人中,上次来问我怀的是男孩女孩的孕妇里面,怀了女孩的,孩子都没了。”
“什么?!”
饶是汪洋早就知道这个村子里或许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也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在孩子尚未出世前,就扼杀了她们的存在,那可是一条条小生命啊,他们怎么能……
震惊过后,汪洋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她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怀的是女孩的?你没有告诉她们,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叶初夏默然,这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