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陆少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作词确实不足以诠释这七首歌曲。
    也是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相信，这七首曲子确实是出自顾徭之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七首曲子了。
    这样的钢琴曲，至少要听上十遍，才能懂得背后的隐藏着的浓郁情感！
    他孜孜不倦的把这三首伴奏，每一首都听了十遍以上，灵感喷薄欲出的时候，才敢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全新的词作……
    顾徭打发了陆少然之后，喝完整杯牛奶，躺下休息，连续五天的录伴奏。
    每录完一首，她都会发给陆少然一份。
    第二日就会收到陆少然发来的邮件，里面附的照旧是填词文档。
    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进步许多，至少达到了她的过关线。
    最后一天录的是专辑里第七首，也是唯一一首温暖向的钢琴伴奏。
    录完之后，她照例发给了陆少然。
    短短的五天时间，陆少然整个人已经瘦成骨架子，看上去分外颓靡，但精神状态却十分疯狂。
    桌上摆着纯净水跟干面包。
    房间里循环播放着钢琴曲。
    手中钢笔不停的落在白纸上，一遍遍不满意的撕碎重新填写。
    他简直像是在透支生命，对艺术的执着追求，鞭策着他一刻不敢迟缓，每天几乎不足五小时的睡眠。
    接到最后一首伴奏的时候，陆少然忍死鱼一样大口喘息，整个人都接近崩溃了。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已经填完的六首歌，几乎把他逼到了走投无路，蹲在墙角里痛苦的皱眉。
    他对音乐上边有天赋在，感知能力自然比一般人要强许多，这样的人更容易沉浸在某一种情绪里面，控制不住的走不出来。
    而顾徭的编曲个人风格强烈，又极具攻击性、灰暗性，几乎是硬生生把他拖进了悬崖里，逼着他感受她所经历过的绝望。
    到现在硬撑了这么多天，陆少然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这次合作结束之后，八成要得抑郁症。
    所以面对最后一首编曲，他迟疑点下去的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决堤了。
    果然搞艺术的……不疯魔不成活昂！
    要死了要死了！
    陆少然捂住耳朵，不敢太仔细的听，怕这又是一首要命的歌……
    没想到竟然意外的温暖悠扬。
    他眼底一抹光，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缓缓放下了捂在耳朵上的双手，他随着音乐的节奏松弛了神经，听到了清风霁月，鸟语花香。
    呜呜呜……不容易，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狠狠地擦了擦鼻涕。
    陆少然郑重的拿起钢笔，写下了最后一首歌词。
    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没有删改一遍完成。
    他在键盘上输入歌词，保存好文档，点下发送键。
    长出一口气。
    陆少然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兴奋的给顾徭拨过去一通电话。
    眼冒精光的架势仿佛产房里的孕妇，喜极而泣要呐喊，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喂？”半夜十二点被喊醒，顾徭声音微哑。
    陆少然：“你快看——”
    话才到一半，他两眼一花，就光荣的倒下了。
    顾徭：“陆少然？”
    没有回应，听筒里只传来了“噗通”一声。
    顾徭略微紧了眸子，没有挂断电话。
    她下床迅速的打开电脑，目光掠过陆少然新发来的邮件，心底已经有了大概。
    看来是过劳创作，直接晕过去了。
    她指尖飞跃在键盘上，很快锁定了陆少然的位置，就在琴行。
    挂断了陆少然的电话，顾徭给简柒拨了过去。
    简柒接到电话时，显然也是从梦里被喊起来，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小祖宗？”
    顾徭沉着冷静道：“你想办法联系一下陆少然的家里人，他应该过劳昏迷了。”
    简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顾徭简单解释了一下：“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没说两个字，我听到的他晕倒的声音。”
    简柒眉心微紧，有些发愁：“这，我不知道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他跟业内人走的都不是太近，自己的联系方式都不轻易透露，更别说家里人了。”
    顾徭缓缓眯了眯眼：“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你先不要对外声张。”
    简柒不放心道：“你有办法吗？万一要是耽误了，这可不是小事。”
    顾徭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他现在在哪，先过去看一看，如果需要的话再联系你。”
    简柒还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顾徭戴上口罩，拿上手机跟钥匙，直接打车去了琴行。
    走路十几分钟的路程，出租车不到三分钟就到了。
    顾徭结账下车，在路灯下抬头看了看。
    琴行是靠街面的门面房，大约三层高，上边应该是可以住人的，只不过进出都要经过一楼。
    顾徭走近一楼琴行门前推了一下，已经从里面反锁住了，就算是她会撬锁，也没办法打开。
    看了眼二楼的高度，大约估计了一下着力点。
    路灯下暖洋洋的橘光打在她的身上，少年身手矫健，像只优雅又敏锐的山猫，三两下攀着白色管道，踩在了空调外箱上。
    好在没有防盗窗，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片形状奇怪的铁片，塞进玻璃窗的缝隙里，轻轻用力一勾，就打开了暗锁。
    拉开窗户，她直接跳了进去。
    房间里开着灯，音乐仍然在循环播放。
    顾徭路过顺手点下暂停，径直走向倒在地上的陆少然，她伸手把人正过脸来。
    呼吸平稳，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之外，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顾徭余光扫过电脑桌上吃的剩一半的干面包，还有几个空了的纯净水瓶。
    她眼底一抹流光，每天吃这些的话，这不晕倒就怪了，大概是低血糖。
    玉白手指掐了一把陆少然的人中。
    陆少然眉心紧皱，悠悠转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见面前戴着口罩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贼！”
    顾徭慵然挑了挑眉：“贼会救你吗？”
    陆少然揉了一下眼，有些懵：“你是？你是上次来买钢琴的先生？可声音怎么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