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们俩飞快的从背包里翻出能用的东西,去一点点的敲击石笋。小胡子完全没有任何知觉了,我拼命的喊他,晃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睛紧闭,鼻息很弱。
“只有肾上腺素,能用吗!”张猴子哆嗦着翻开了自己的背包。
“用!”
我们三个人忙成一团,如果抛开不正常的因素来说,这样的石笋是可溶性岩石,但硬度仍然很高,我们恐怕过程中伤到小胡子,所以干的很费力。
“你醒醒!你醒醒!”我抓住小胡子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来回的摇着,很多时候,人的感情其实是非常脆弱的,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睛,唯恐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死去,我哭着使劲的晃他。
他脸上沾着血,像一朵朵盛开的妖异又猩红的花,血红的刺目。他往日里的沉默和坚忍全都不见了,他也是如此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和心跳,仿佛随时都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他嘴角泛起一丝凄凉又淡然的笑容。像是遗像上的笑,像一张遗像......
“你不要死!不要死!”我已经泣不成声了,抓着他冰冷的手:“我有六指!我有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就在这一刻,我感觉我自己真的把所有都放下了,只有一个念头,让小胡子活下去,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我认了。
我哭了很长时间,一直在喊他,和尚在那边干的非常吃力,我匆忙揉了一下眼睛,就打算去替他。当我将要松开小胡子那只冰冷的手时,猛然就感觉,他的手指仿佛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又跪倒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把他的头轻轻扶起来。
我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哭泣,眼睛就盯着他苍白的面孔,此时此刻,哪怕他不说话,哪怕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要睁开自己的眼睛看我一眼,我的心就会很安静,很安静。
他的眼睛仍然紧闭着,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又忍不住了,我真的怕,怕他会在我面前死去。我强自忍耐的哭声瞬间又爆发出来,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又滑到小胡子的手心里。
突然,我的哭声再一次猛的止住了,因为我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是他的两根手指,却很轻很轻的捏了一下我的手。尽管只是很轻很细微的一个举动,可我却能感觉的出来,他已经用了自己的全力。
他还有意识!还有意识!他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我来了!
“你知道我来了!是吗!你知道的!你不会死!不会死!我知道你不会死......”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一瞬间就充满了信心,我的那种很强的感觉充斥在脑海里,我坚信,小胡子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死。
我彻底停住了哭泣,抹掉眼泪,从他面前站起来,但是我不忍松开我的手。我怕他会认为我离他而去,和尚仍在埋头苦干着,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很轻很轻的松开自己的手,用两个背包叠起来,垫住他垂下的头。他仿佛熟睡着,那只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当我转头的一瞬间,那句埋在我心底最深处的话,就像一片无声无息的雾,漂浮上来。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永远......”
我擦掉最后一滴眼泪,紧紧握住一根钢钎,用石头去砸。我一边砸,一边喃喃的来回重复着一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也仿佛是说给他听。
“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永远......”
☆、第一百九十九章 活着
兵乓的敲击声代替了我所有的语言,我跟和尚两个人就从这种几乎不可能救出人的环境下,一点点敲碎石笋上的石头,一厘米,两厘米......小胡子陷在石笋里的半截身子慢慢露出来。旁边的彭博一直没有苏醒,但是他的情况明显要比小胡子好很多。张猴子把他安置好之后,就小心翼翼的过来招呼。
我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泪水,握着石头的手已经被磨破了皮,但是仍然不停的敲击。张猴子照料小胡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变的有点难看,抬头对我们说:“师爷的情况很不妙!”
“怎么了!”我的心一直就悬着,听了张猴子的话,丢了石头就跨过来。
“快要摸不到脉了!”张猴子掐着小胡子的手腕,脸色铁青。
“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什么药能用的没有!”我慌乱的一塌糊涂。
“先不要管!把人弄出来再说!”和尚闷着头,嗓子已经有点哽咽了。他说的对,人这样卡着救不活,只能先弄他出来。
小胡子的半截身子就像嵌在石头里的一样,当石头一块一块被敲开,露出他的小腹和后背时,我就看到他的小腹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皮肉从石头里一出来,随即就开始渗血。但是他的身体还是被卡着,包扎处理非常的不方便。
“妈的!”和尚眼睛都急的充血,憋着一口气在拼命的敲石头。我一只手掌被石头磨的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疼。
当!
当我用力敲击石笋里面的石头时,一下子就敲出了一道很长的裂缝,好像一块粉碎的玻璃,大大小小的石头随着咔咔崩裂的裂缝往下掉。而且我感觉这一下子,陷在里面的小胡子仿佛松动了很多。我连忙试着朝外拖他,能够拖得动。
三个人一起用力,把小胡子从里面完全拖出来,然后马上平放在地面上。能够用得上的那一系列急救方法全都用了,再去摸他的脉搏和心跳,仍然很微弱,不过张猴子翻开他的眼睑,瞳孔还没有扩散的预兆。
人虽然从石笋里救出来了,但是小胡子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老天。我们把能做的都做完,剩下的只能靠运气。
我们暂时不能走动,就在这里死守着。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彭博先苏醒了,他很虚弱,慢慢给他灌下去一些补充体力的东西,又喝了整整一瓶葡萄糖,他才恢复了一些。
“老彭!”张猴子急匆匆的问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你是文化人,懂得多,你应该知道吧?”
“说不清楚。”彭博挪动了一下身子,喘了口气:“这个地方无论发生什么怪事,好像都不奇怪。”
彭博比我们都有知识,他跟小胡子进来之后,也遇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要我跟和尚说,这些事情都是怪事,但是从彭博的角度去看,这个地方的很多现象,有悖常识,特别是基础物理学,在这里根本就站不住脚。
但是彭博毕竟不是很专业的学者,如果要系统的搞清楚这些,要出去问其他人。
“我们怎么出去?”张猴子看看几个人身上的伤,又看看仍在昏迷的小胡子。
“肯定能出去。”我脱口就答了句话,但是这句话的根据在那里,我真的不知道。就好像是先给答案再思考解题过程的那种逆向思维模式。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想到了自己那串砭石珠子。
因为这串珠子中间丢失了,而我根本记不清楚珠子究竟是怎么丢的,所以,从这里可以得到一个推论,珠子,要么是我亲自丢在这里的,要么,就是捡到珠子的人丢在这里的。但是不管怎么去推论,有一个结果非常可能:丢珠子的人从这里走出去了,这就证明这个鬼地方并非天衣无缝。
我们一边商量,一边轮流睡了一觉,但是睡的都不沉。当我醒来的时候,彭博恢复了很多,小胡子的状况也好了一些,脉搏和心跳都变的有力。我揉了揉眼睛,就坐在小胡子旁边,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但是依然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真的要想办法出去。”彭博说:“他底子超乎一般的好,但是一路上失血太多。”
我和彭博说着话,就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异样,我一转头,马上看到小胡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默默的望着我们。
“醒了!醒了!”
我一把就抓起他的手,正在睡觉的和尚也猛然惊醒。小胡子的眼神有些涣散,失去了神采,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分明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可能是人性中最慈悲,怜悯,宽容,博大的东西。
我拉着他的手在笑,但是同时又在哭。除了睡觉,小胡子永远都不可能躺下,他勉强着坐起来,发凉的手微微用了下力。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也许只有我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他很好,没事,让我放心,他会保护我。
小胡子身上的伤真的比任何一次都重,能苏醒过来就是一个奇迹,所以他比彭博更虚弱,而且我很担心他会随时再昏迷过去。我们一直在这里呆了大概两天时间,小胡子稍微好了些,他的性格很坚韧,坚持不让任何人扶他。
找到小胡子和彭博,别的人是生或者是死,我们真的没能力再去顾及,大家就开始商量找出路的事。在我们的印象中,这个鬼地方的石壁应该是唯一可以出去的地方,需要很仔细的去找。空间很大,从哪里开始找都是个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再回到那个发现砭石珠子的地方去看一看。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说服了其他人,就按着走过来的路重新退了回去,一直走到当时发现珠子的地方。如果没有意外条件干扰的话,右边的石壁,其实是北方,就是深入盘龙山的方向。
发现珠子的地方,其实我已经找过了,当时因为情况紧,所以没有多想。这时候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我就有种很强的预感,我预感着一定能再找到些什么。
我沿着石壁在找,和尚他们在试探着石壁。一直找了很久,我在距离珠子遗失地大概二十多米的地方,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标记。
这个标记没办法完全确认,好像是一个箭头,标记本身其实没什么。奇怪的是,我看不出它究竟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刻出来的。标记太模棱两可了,如果旁边有人说着是天然的,那么我很可能就会相信是天然的,反之,要是有人说这是人刻的,我大概也不会反对。
很简单的一个标记,箭头指着前方,看不出更深的含义。我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向前找,宽大的石壁在我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拐了一个弯,这个弯弧度很大,当走到弧度最深处的时候,我的眼前仿佛就产生了一些错觉,那很像是一道门。
那种感觉,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自己,我随手拿了一根钢钎,迈进了几步,把钢钎捅在了石壁上,后面的人很快跟了过来,和尚他们试的已经手软,并不对我面前的石壁抱多大的希望。
然而,几分钟之后,我手上所传来的感觉就让我的心脏轰的跳动了一下,我感觉到面前的石壁仿佛融化了,钢钎子就像捅在一层空气里,直接没入了石壁。
“这个地方能行!”我马上回头对他们说,并且让他们看了看已经没进去的钢钎。
和尚很兴奋,但是兴奋之余,又有些担忧。就算这面石壁真的能穿透,那么穿过去之后,我们会陷入另外一个诡异的地方里去吗?
“如果真要死,我宁可死到别的地方!”和尚瘸着腿就把我拉到一旁,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不拼没有办法,想活着离开,只有拼。
和尚很干脆,直接用光脑袋顶住石壁,大概和钢钎没入石壁的时间差不多,几分钟之后,他整个人就像魔术世界里的人一样,一下子就钻入了石壁中。
“能行能行!”张猴子早就被搞怕了,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和尚一脱身,他就学着对方的样子,很顺利。
接着,彭博也离开了,只剩我和小胡子两个人,他拄着自己的合金管,把我朝前轻轻推了一把。
“不。”我固执的摇了摇头,之前的每一次遇险,小胡子总是让我先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很没用,几乎没有回报的机会。眼前不知道算不算一个机会,但是我心里的很多东西,都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彻底放下了,我必须让他先走。
小胡子看着我固执的表情,突然就笑了,那种笑容,就好像看着一个终于长大的孩子。他没再坚持,先一步从石壁那边穿了过去。
他们全都走了,我也慢慢伸出双手,用力的按在石壁上,前后很短的时间里,石壁一下子就好像虚无了,我整个身体随着惯性冲了进去,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仿佛一条鱼,游入了黑暗的深海。
☆、第二百章 被炸开的第三道门
眼前的漆黑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当我感觉能够顺畅的呼吸的时候,就感觉两双手一下子把我拉了出来。除了手电光,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们仍在地底,仍在广袤的洞穴里,但是脱离了那个鬼地方,我的情绪好了很多,连空气仿佛都变的清新了一些。
在鬼地方绕了这么久,猛然离开,我们都不知道现在身处的位置,但是稍稍适应了一下环境后,我就听到了不太急的流水声。和尚朝左右都走了走,回来后他告诉我们,东面是一条很大的地下河,徒步什么的根本没办法过来,如果我们不是在鬼地方绕了个圈子,可能也无法走到这里。
前面是地下河的一条支流,跟对岸有十几米的距离,水看上去很浅,但是水中的危机是任何人都不敢随便触碰的。东边被一条主流给挡住了,我们只能朝西边走。
“这样走不行。”我朝四周看了看,就感觉非常不妥,因为随着这条支流走,会距离入口越来越远,等于是在向盘龙山深处走。彭博还好一些,但小胡子的伤真的很重。
“卫大少,没路。”
“我撑得住,先走吧。”小胡子从那里出来之后,精神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很多,他拄着合金管,朝前面看了下,就示意我们继续下去。
朝前走了可能有两百米的距离,一条看上去很险的石梁就出现在地下河的两岸,石梁的一头紧贴着我们这边的河岸,另一头延伸到了对面。真的没办法了,没有别的路,如果我们顺着这道石梁过去,就又离出口远了一些。
张猴子先过去探路,石梁看上去摇摇欲坠,但承受几个人的重量还是没问题的。他过去之后,后面的人就一个一个过去,我很担心小胡子,不过他就算伤的这么重,依然是条人中龙,走的慢,但是很稳。
石梁的尽头连通的是一块很大的洼地,我们从洼地里爬出来之后,彭博就说,按照我们现在的位置,可能已经越过了第二道六指大门。
“继续走。”小胡子默不作声的就拄着合金管向前,这一瞬间,我发现他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盘龙山尽头的轮转石。
“对对对,咱们从这里绕,找到路之后,可以和雷爷汇合。”张猴子是人精,知道了小胡子的意思,就不肯让他一个人吃独食,非要扯上雷英雄。
我们现在走的,可能是盘龙山洞穴里的一条蹊径,没有六指大门的阻拦,而且非常顺利。我就感觉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了,一直走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的样子,又一条地下河出现在我们面前。河岸比之前见到的河岸宽,而且平坦,我们就推测,如果可以沿着河岸一直走的话,那么就能够走到那条正路上。在正路上对我们有利,可进可退。
河岸上的情况风平浪静,就算旁边就是湍急的地下河,我也比较心安。我们就顺着走下去,很久之后,隐约看到前方有很多来回摇晃的光柱。
而且根据以前的经验,我就感觉到,前面应该是另一道六指大门。
“不知道那边是谁的人,先关掉手电!”
我们的手电全部熄灭了,只留张猴子手里一支,还用衣服裹住,尽力的遮掩我们的行踪。距离太远了,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又走了一会儿,隐约的听到有嘈杂声。
这时候,我们就踩到了河岸跟实地连接的部分,地面宽阔平坦。几个人紧贴着石壁,手里都握着枪。那边的情况很乱,有不少人,全都手忙脚乱的样子。紧跟着,几个人突然就撒腿朝我们这边跑,吓的张猴子连最后一支被罩着的手电都关掉了。
我们真的搞不清楚对方发现了我们,还是另有原因。但是几个人一起冲过来,就对我们构成了很严重的威胁,和尚甩膀子要开枪,彭博把他拦住了,怕是自己人。
就在此刻,那边的光柱来回的晃动了一下,我立即就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要拼命的跑。一条粗大的圣山龙,拖着一根从中间断掉的铁链,在后面极速的游弋。这种生物真的很吓人,我有对付它的利器,但是第一眼看见圣山龙的时候还是倒抽了口冷气。
哗啦啦......
他们的速度都太快了,光线很乱,我还没有怎么看的清楚,就听到一阵铁链抖动的声音,紧跟着,贴着地面游弋的圣山龙身躯一甩,直接把跑在最后面的一个人给卷了起来,轰的甩入了地下河。
也就在这时,张猴子跟彭博已经察觉出来,这些不是雷英雄的人,他们很面生,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对于一个人来说,圣山龙真的是太强大了,那几个撒丫子狂奔的人还没有跑到我们面前,已经被一个个的甩到了湍急的地下河里。光线一下子暗了,只剩两支在地面上来回滚动的手电,张猴子直接就躲到我后面,心急火燎的说:“卫老板!放血!”
我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随便揭开一点凝固的血痂,一串血滴就甩了出去。这比什么东西都要好用,正飞速游弋过来的圣山龙见鬼一样的退缩,仿佛还退的不够彻底,直接就调头冲进了地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