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登月谷之行(九更!来浪啊!)
登月谷,是昔年若敖军埋骨之地。
若敖军得知林国毁约伐楚,举兵对林,急欲归楚。
然而,林国将若敖军逼入登月谷,若敖军陷入与云国的苦战之中。
林国右将军洪泰命三军从登月谷山头浇下滚油,整座山迎风化为火海。
五万若敖军,二十三万云军,尽皆化作皑皑白骨。
登月谷……
“随我走。”萧嵘望着荆长宁说道。
荆长宁咬了咬牙。
“好。”她应道。
一声“好”,愚生面上的神情凝固。
“我本来想,今天娶你的。”他开口说道,“虽然准备仓促了些,但我是认真的。”
荆长宁目光平静地望向愚生。
“我只是来退婚的,我不会嫁给你。”她说道,话语冰冷。
第一次,她这样明确地对愚生说出不嫁的言词。
愚生只觉心头像是有一块被生生挖空了一般,有些回不过神。
他伸手想去拉荆长宁的衣角。
却是一袭柔软布缎从指间划过。
荆长宁披着萧嵘的外衫,拉着萧嵘的手,迈步毫不留恋地离开。
愚生怔怔地望着荆长宁的背影。
真的毫不留恋吗?
他们毕竟也经历了那么多,在九雨峰中,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场。
这些日子,同榻而眠,她就真的一点心动都没有吗?
真的,只是来退婚的吗?还是他留恋太多了?
她拉着那个男子的手,很自然。
愚生低头自嘲地望着自己的掌心,正如她几次拉他的手,也是一般的自然。
她这是无情?还是不懂情爱?又或是……她从未想过动情?
……
……
登月谷离九雨峰不远,只是隔了云国和羽国的一道边境。
其实荆长宁来羽国的时候就曾远远望过一眼。
只是她当时还有些不敢面对。
是真的,不敢面对。
不敢面对昔日鼓角齐鸣雄伟壮观的若敖军,终究沦为一抔黄土。
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
马蹄急,策马驰骋的两人却一路无言。
当一座山落入视线,荆长宁的神色有些暗沉。
那座山并不是很高,但山势连绵,环成一片。
泥土是赭色的,阳光之下泛着些暖色的红。
荆长宁勒马止步,一时无言。
萧嵘勒马,亦随着荆长宁的步伐止步,回头沉默地深望了荆长宁一眼。
握着缰绳的手不着痕迹地紧攥。
“别怕。”他沉声呢喃,“还有我。”
怕?
荆长宁心间颤了颤。
是啊,她在怕。
萧嵘沉眉思索片刻,抬眸眺望了眼不远处的山谷。
“要不下马步行吧,也不远了。”他说道。
荆长宁点了点头。
两人牵着马,迎着温暖的阳光,就这样安静地走着。
荆长宁的步伐有些木讷,瞳孔隐隐有些焕散。
萧嵘不时地转头偷偷暼瞧,闷声踢着官道上的土块。
“喂,小宁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脸容上扯出僵硬的笑意,“你还是穿女装好看。”
荆长宁的目光落在地面上。
日头渐渐从偏斜移到头顶,她的视线随着不明朗的影子一点一点晃动着。
她没有说话,沉默地像是一谭沉水。
萧嵘咬了咬牙。
“喂喂喂,小宁儿,你知道我这些天去了哪吗?”
荆长宁依旧沉默。
萧嵘跺了跺脚。
“我去林国了,我去把林王那个老家伙耍了一通,他估计现在就算没被你下毒害死,也被我气得只剩半条命了。”他哈哈笑着。
听见林王,荆长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彩。
“还有八天。”她说道。
萧嵘露齿大笑:“对呀对呀,还有八天,鸩羽之毒就毒发了,他就死了,你的仇也就报了一半了。”
荆长宁闻声止步,眼眸眯起一道危险的弧度。
此际,已至登月谷山脚。
泥壤的凉意遮掩了冬日阳光难得的温暖。
“你都知道些什么?”她望向萧嵘问道。
他知道她是来退婚的,她知道对林王下了鸩羽之毒,这些勉强可以说是师父告知他的。
那么,他所言说的……你的仇就报了一半了……
他怎么知道她的仇?
师父不可能将这样的事告知他,师父虽然表面上嬉闹,但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萧嵘顿步,面上露着明朗笑意。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他望着荆长宁。
“小宁儿。”他笑着唤道。
荆长宁目光深深地望着萧嵘,脑海中一道道光影掠过。
他抢她的画……抢她的匕首……救她……
那个曾经在她脑海中浮现过的问题重新掠过。
难道……他们认识?
“是的。”萧嵘点头,“我们认识。”
认识,她们的确认识,可是这样的话语在此时说出,意味显然太过不同。
荆长宁的眸中霎时一道压抑的光浮现。
很沉重的一种颜色,似陡然间的思虑乍起,又夹杂很复杂的猜测和怀疑。有些期待,又患得患失。
萧嵘对上荆长宁的目光:“我们一直都认识。”
他的话语沉沉,却有着和他一贯不羁相对的郑重。
荆长宁的心头思虑陡然炸开。
她猜得到的,所有的一切,千丝万缕的前因过往混杂交融,沸腾翻滚。
她的神情浮现一抹喜色。
……是……乐乐?
可是她的步伐却向后退了一步。
乐乐?
他不是乐乐。
他是萧嵘。
他是天下五公的萧嵘公,他是云国的大将军萧嵘。
这里是登月谷,里面埋葬的不仅仅有楚国的亡魂,更多的,还有云国。
他此时又是在用何种身份面对着她?
荆长宁的眼眸复杂到了极致,两种思绪混杂相对,绷紧成一道细线,将所有的前因后果融汇剖开。
他不是乐月落月,她……不敢信他。
荆长宁又是后退一步。
萧嵘面带笑意,迎着荆长宁向前迫了一步。
他从伸手怀里掏出一幅画纸,挥手间便是倾泻而下的墨意,层层叠叠的流云疏风。
“你还记得吗?”他问道。
记得?记得当初他抢她墨画的事吗?
萧嵘摇了摇头,面容上的笑意澄澈不羁:“当初,你指着漫天流云疏风,你说如果云就是墨,那么笔就是风,如果用墨将风景铺染开,一定美到了极致。你说……那便是水墨。”
风,卷起萧嵘手中的宣纸。
“乐乐。”荆长宁重重一咬下唇,整个人神思清明了下来,目光坦然地望向了萧嵘,像是做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