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幽深，不见尽头。
    追兵将至，顾青山却没急着逃走。
    他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着那些变得灰暗的命符，顾青山总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前尘往事。
    去过许多不同的世界，见过秩序与混乱，穿越过上古，但自己从来没见识过这样宏伟而浩大的符箓隧道。
    “小僧，你知道这隧道是怎么回事吗？”顾青山问道。
    赵小僧合掌道：“阿弥陀佛，小僧还不知施主名讳。”
    “我是顾青山。”
    “顾施主，我一直被封在昆仑，并不知外面情况，隧道和逃跑的事，都得靠你。”
    “好吧。”
    顾青山飞至隧道边缘，细细打量那些命符。
    到了这里，那些命符全部呈现死灰色，就像被烧过的纸张，化作灰烬，一时并未散开。
    “都失去效用了啊……”
    顾青山喃喃道。
    在恶鬼世界附近，那些命符的力量可是很强的，任何企图触碰的人，都会被无数命符的力量当场抹杀。
    ——但这里距离恶鬼们太远，符箓也没有了力量。
    顾青山也不亲身犯险，远远站开，目光朝团团簇簇的隧道上一扫。
    无形念剑凌空飞出去，荡过大片大片的命符，将一切斩成飞灰。
    哗啦啦！
    符箓散去，一层散发着微光的、几近透明的墙壁出现在顾青山眼前。
    海？
    顾青山望着墙壁外那一道道游鱼的影子，心中泛起疑问。
    恶鬼用命符遮挡了隧道墙壁，结果墙壁外面却是海？
    他小心戒备着，慢慢上前，伸手摸了摸墙壁。
    战神界面上闪现出一行萤火小字：
    “发现世界之壁。”
    顾青山看着这行字，陷入沉思。
    “顾施主，那片海确实很奇怪，但我们得赶紧走了。”赵小僧道。
    “恩。”
    顾青山应了一声，心中颇有些恋恋不舍。
    这墙壁竟然是世界之壁构成的。
    ——自己明明传送至了恶鬼世界，用命符逃离之后，却闯进昆仑，再次出现在隧道之后，却发现隧道的墙是由世界之壁构成，外面是一片深海。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小僧，你能再挡住恶鬼一刻钟么？”顾青山问道。
    赵小僧摇头道：“之前那次是依靠了法阵的力量，现在法阵彻底破碎，我无法一个人挡住那么多敌人。”
    顾青山露出遗憾之色。
    恶鬼们正从后面追上来，眼下却不能继续探究这隧道墙壁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黑色丝线，说：“好吧，我们要沿着隧道继续前进。”
    “但这隧道似乎有某种力量，将我们束缚在原地。”赵小僧道。
    “不用担心。”
    顾青山抬起手，在虚空飞快画符。
    一连五张符箓出现，围绕着两人不停旋转。
    ——恶鬼的传送符！
    在这传送符的带动下，两人身形一闪，朝着隧道深处全力飞掠。
    顾青山一路不死心，目光时常扫过隧道墙壁，将那些遮蔽在隧道上的命符全部斩碎。
    一开始，命符散去之后，显现出的依然是海洋。
    但随着顾青山和赵小僧不断前进，海洋突然消失，墙壁外出现了残破的世界景象。
    整个世界一片废墟，只有极其稀少的小动物在废墟中穿行、寻找食物。
    随着两人的前进，世界之壁外一直呈现出不同的毁灭景象。
    有时是一片永不熄灭的火海；有时毒雾弥漫；有时能看见世界之壁外是一片虚无。
    随着顾青山两人的疾速飞掠，形形色色的末日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
    终于，当顾青山再次用念剑斩开命符，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一头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干枯大地上蹒跚而行。
    整个世界只有它一个活着的存在。
    它从何而来？为何停留于此？
    顾青山无法停下来，否则一定会去跟这个巨人接触一番。
    灵觉之中，追兵越来越近。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岔路口。
    隧道在顾青山面前分成三条路，一条路向下，一条路向前，另一条路朝左。
    “顾施主，我们走哪边？”赵小僧问。
    顾青山低头一看，手上的黑色丝线径直投向那条向左的道路。
    “这边走。”
    顾青山掠入左边的道路。
    赵小僧紧随其后。
    两人沿着道路前进了些距离，顾青山忍不住以剑瞳扫过墙壁。
    废弃的命符化作飞灰散去，露出透明的世界之壁。
    在墙壁对面，是一片杂草从生的建筑。
    蔓藤爬满了铁轨，一列火车倒在轨道外，呈支离破碎状。
    站台上空无一人，却有几具骸骨。
    顾青山心中困惑，却只能继续朝前飞掠。
    两人一路朝前飞掠，以最快速度躲避恶鬼们的追踪。
    突然，五张命符熄灭了。
    两人立刻漂浮在半空，不再朝前移动。
    顾青山伸手在虚空中重新勾勒出五道命符。
    命符上燃出火光，围绕两人不停旋转——
    但两人依然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前进。
    顾青山朝四周望去。
    只见这里的隧道墙壁上，已经没有任何命符了。
    世界之壁直接展露在两人面前。
    ——在墙壁的另一侧，顾青山看到了无穷的黑暗，偶尔有发光的虫子从黑暗的深处飞上来，越过两人视线，继续朝上飞去。
    顾青山尝试了一下，到了这里，隧道里的那种空间阻碍力量已经消失，不需要命符就可以自由飞行。
    “看来这里已经不受恶鬼的控制了。”顾青山道。
    “是的，但是顾施主，你看前面。”赵小僧指着隧道前方的幽暗深处，低声道。
    “我看见了。”顾青山也低声道。
    在隧道的尽头，有着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露台。
    这个露台彻底以白骨铺就，正好出现在隧道的尽头。
    看上去，露台似乎是专门等在隧道尽头，用来接取抵达此处的某些存在。
    顾青山和赵小僧飞掠上前，落在露台上，细细打量。
    前方是无穷的黑暗，上下皆不见尽头，唯有无穷白骨从黑暗深处一直垒上来，铺就了这方露台。
    在露台的最上方，一根晶莹剔透的白骨竖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法杖。
    “顾施主，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小僧问。
    顾青山低头一看，手上那根代表追兵的线突然断了，而那根代表他所追寻之物的丝线，却依然投向前方深深的黑暗中。
    奇怪。
    到了这里，恶鬼们就不追了？
    顾青山细细咂摸着其中的意味。
    他走到露台的最高处，将手按在那根晶莹剔透的白骨上。
    战神界面上，顿时冒出来一行萤火小字：
    “秘密呼唤之杖。”
    “具备呼唤咒语：以我之身，投往毁灭尽头，见证六道的重归。”
    “注意：这是一枚单纯用来呼唤某种存在的仪式之杖，唯一用途便是呼唤。”
    顾青山将白骨权杖握在手中，心中一阵权衡。
    “顾施主，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小僧问道。
    顾青山回过神，叹了口气。
    他忽然又笑起来，说：“自从我们进入隧道，看见的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摆脱这种无知境地，我现在可能要抛却所有顾虑，做一件不知道有什么结果的事。”
    “阿弥陀佛，这很浪漫。”赵小僧合掌道。
    “你不怕死？”
    “怕，但佛陀说了，生命就是一场旅程，男人总得做些冒险的事。”
    顾青山诧异道：“佛陀还说过这种事？”
    赵小僧合掌道：“以前没有，等我成佛之后，由我来说。”
    “善。”顾青山心中有些佩服，赞道。
    既然赵小僧都没有意见，他就举起白骨权杖，高声念道：“以我之身，投往毁灭尽头，见证六道的重归！”
    轰——
    遥远的黑暗中，两团惨绿色的巨型光团骤然出现。
    这两团绿芒虽然离的远，但其大小堪比磨盘，从极远之外就散发出猛烈的绿光，遥遥照射在顾青山和赵小僧的身上。
    紧接着，一张厉鬼的脸渐渐显现。
    ——原来那两团绿芒是它的眼睛。
    眼睛就有如此之大，这鬼物的身形更不知大到了何等地步。
    它发出暴怒的吼声：“是谁？在这个临界的时刻，还在呼唤我前来！”
    咚！
    咚！
    咚！
    整个露台连着隧道一起摇晃颤抖。
    ——顾青山和赵小僧僵在原地，眼看着鬼物正一步步朝着露台走来。
    “听上去，它很不高兴。”赵小僧缩了缩，躲在顾青山身后道。
    “是的，它好像是来找麻烦的。”顾青山抽出剑，说道。
    他又想起来什么，低声问道：
    “你还觉得浪漫吗？”
    赵小僧深深吸了口气，合掌道：“阿弥陀佛，这种浪漫对于我来说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