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摇摇晃晃的在路边停住。
    一名黑发中年男人，一名女子，一名黑人，一名金发男子。
    他们从车上跳下来，搬动着那些简易路障。
    顾青山冷眼看着他们忙前忙后，一直没有做出决定。
    他发现自始至终都是这四个人在搬东西，小镇之中并没有人出来帮忙。
    这有些奇怪。
    从报纸上的那些图片来看，这个世界似乎面临着生物变异一类的危机，正走向末日。
    按说这时有一辆卡车归来，小镇里的人应该对卡车进行警戒和检查，至少出于对食物和情报的渴望，多多少少都会有人前来查看。
    可现实的情况是，小镇之中没有一个人出现。
    顾青山靠着墙，默默的观察着他们搬开那些路障。
    他们的动作很熟练，似乎经常干这些事。
    好一会儿，兴许是搬东西搬的有些累了，背着长枪的黑发中年男人喘着气，大声道：“我再也不想搬动这些路障，或者谁能帮我多找几个活人来也行。”
    黑人认真说道：“别开玩笑了，没有这些路障我们要都完蛋。”
    “现在只能求上帝保佑，在以后的搜寻中让我们发现几个活人，来补充我们的人手。”金发男子道。
    他们聊着天，手上的动作就慢慢停了。
    这时太阳又下去了一些，温度降低了很多。
    眼看夜幕即将降临。
    三男一女索性聚在一起，躲在卡车遮蔽的阴凉处，点了烟慢慢抽起来。
    金发男子发愁道：“今天晚上又是忙碌的一夜，一会儿大家都先睡一下，不然熬不住。”
    那个被称作老李的男人摇头道：“可惜没有人替换，真倒霉，好不容易找到两个人手，但却是女的。”
    唯一的女子瞪着他，凶巴巴的说：“女的怎么了？好歹她们能帮我们洗衣服整理房间。”
    老李苦笑道：“我宁愿吃的差一点，只要她们能拿起枪对付怪物，我就满足了。”
    女子道：“她们只是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能保持镇定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拿着枪杀怪物？”
    老李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
    “饿了，先解决一下肚子的问题。”
    黑人不着痕迹的打圆场道。
    几人走到卡车尾部，将尾板打开。
    顾青山躲在暗处，眯着眼，细细望去。
    只见卡车里装载了满满当当的各种东西，有食物，有家具，有衣服，甚至还有一头活着的猪。
    那猪正在啃吃白菜。
    四人抬了个箱子下来，利索的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铁皮罐头码放的整整齐齐，还放着一些酒水。
    ——在末日之中，这是一整箱子丰盛的食物。
    “我不太喜欢牛肉。”女子嘟哝道。
    “那可不行，我们都吃三罐，你么，至少也得吃两罐，不然体力得不到有效补充，晚上就会出问题。”老李道。
    顾青山听得心头一动。
    在末日里，牛肉罐头已经是很好的东西了，她竟然还挑剔。
    而且这些人吃东西根本没有限制——三个罐头已经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吃撑。
    看来他们的生活条件相当不错。
    幸好顾青山掌握了许许多多的语言，听得懂他们说的是一种非常冷僻的人族土语。
    结合这几人之前的交谈，很轻易就可以知道他们收留了两名不会战斗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的境况也很安全。
    顾青山目光落在老李的背上，仔细观察他的枪。
    ——这是一种很古老很原始的狙击步枪。
    顾青山本身就是玩机械战甲的，还曾经做出过炽天使那样的划时代机甲，对于枪械这种最基本的兵器简直是手到擒来。
    老李背上这把狙击步枪只能攻击800至1000米左右的敌人，威力只能杀伤小型目标，对满身都是合金的机甲类庞然大物就起不到太好的作用了。
    ——就连超视距狙击都做不到。
    但看老李那一副爱惜的样子，这柄狙击步枪似乎陪伴了他很久，是他的主要攻击手段。
    ……真弱。
    他们好像缺人，而且对于无用的女孩都能够勉强收留。
    这从一个侧面验证了这些人的心性和生存环境。
    再加上那箱牛肉，以及卡车上那头还活着的猪——
    这个开局似乎并不算太糟。
    顾青山轻轻点了下头。
    他终于做了决定。
    外面，金发男子给每个人分了一个罐头，又转身去卡车上拿了四个杯子。
    “别喝多了，每人最多一杯。”老李告诫道。
    他们碰了杯，将酒喝干。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响。
    几人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男子站在烧焦的房子门口。
    “救……救命……”
    男子扶着栏杆，大口喘气道。
    “不许动！”
    “不是怪物。”
    “呆在那里别动！”
    “等等，是个活人。”
    他们胡乱叫嚷着，手忙脚乱的掏出武器。
    顾青山站在那里，不禁有些无语。
    这些人的反应太不专业了。
    以他们这种水准，要是碰见真正的杀手——比如张英豪，不知道已经被杀了多少次。
    “救……我……”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黑人大声问道。
    “渴……”顾青山道。
    四人对望一眼。
    金发男子摸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顾青山。
    “他身上没伤，似乎只是精力不济。”
    “眼睛没有变异，是正常人。”
    金发男子一边观察，一边跟其他几人说道。
    “给他点水喝。”黑人道。
    “可是我们带的水喝完了。”老李道。
    “那就给他酒喝。”黑人道。
    “不行，他的身体已经极度缺水，还是回基地给他拿点水来。”女人道。
    “太远了，先喝点酒解渴。”老李坚持道。
    “不能喝酒，喝酒不解渴，还会影响他本就虚弱的头脑。”黑人也摇头道。
    金发男子加入了辩论：“怎么不行？其实在古代，人们就是怕水受到污染，这才喜欢酿酒喝。”
    顾青山无语的听着这几人争来争去。
    眼看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夜幕正徐徐降临。
    假如真像他们所说，晚上会有许多危险出现，那么现在呆住这里就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顾青山默默叹息一声。
    “水，给我——水。”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下四人的争执声消失。
    “带他回去，给他弄点水。”
    老李一锤定音。
    ……
    一路颠簸。
    有人撬开他的嘴，给他灌水。
    顾青山配合着喝了几口，慢慢睁开眼睛。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在喂自己。
    “你醒了？能自己喝水吗？”女孩怯怯的问道。
    “可以。”
    顾青山努力从沙发上坐起来，接过杯子，把里面的水喝光。
    好受些了。
    “还有水吗？”
    “给。”
    另一个女孩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顾青山接过水瓶，拧开，一口气喝光。
    有了充足的水，身体终于真正恢复了些。
    “再次感谢，多亏你们救了我。”
    顾青山望着两名女孩，微笑着致意道。
    “没什么，我们也是被救的。”一名女孩道。
    顾青山转头望向另一边，问道：“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
    在他对面，那四人正警惕的打量着他。
    顾青山倒是很坦然。
    这几人已经被他摸清了大致的脾性，只要小心应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金发男子将一柄匕首握在手中。
    女子的手揣在怀里，似乎握着一把武器，眼睛死死的盯着顾青山。
    黑人在前，老李略略靠后，两人看似随意的将武器摆在腿上。
    一个不错的应急队形。
    顾青山暗赞了一声。
    看来他们除了喜欢拌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以普通人的标准来判断是这样。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老李率先问道。
    “科学家。”顾青山道。
    几人一怔。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你从哪里来的？”黑人问道。
    “东南边的那条公路。”
    “那个方向可不太平。”金发男子皱眉道。
    “一群杂碎。”女子小声念叨着，似乎情绪有些不对。
    顾青山立刻接话道：“是的，我的交通工具被抢了，一路走到这里来，差点死在半途。”
    “他们没杀了你？”
    “当时我去上大号，远远的看见有几个家伙过来，就赶紧把自己埋在了沙里，他们找了一会儿，太阳实在毒辣，他们耐不住，就带着我的车走了。”
    “倒是挺机灵的——你说你是科学家，你研究什么？”
    “兵器。”
    “枪？”
    “不，高级一些。”顾青山说道。
    “战斗机？坦克？大炮？”黑人追问道。
    顾青山笑了笑。
    在对方的认知中，这些就算是高级货了。
    ——现在已经可以下定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准跟自己判断的差不多。
    他们刚刚开始接触热武器不超过三百年，机甲也是处于雏形阶段。
    机甲……
    顾青山不禁陷入回忆。
    其实在古代，机甲这种单人作战兵器，从来都不曾被真正的军事家看中。
    一枚导弹就能解决很多事。
    一座机动战甲的造价，却是一枚导弹的数千倍。
    任何兵器都取代机动战甲，以最小的成本完成军事目的。
    所以没有人会花费数百倍的精力，去制造机动战甲。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
    直到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机动战甲能够以类似于“超级英雄”的角色出现，才重新走进了大众的视野。
    科技文明继续发展。
    机动战甲的成本问题被解决，人工智能全面上线。
    机甲可以自主学习一切，替代人们去完成许多事情，人类进入享乐时代。
    ——随着机器替代人的岗位，人类内部矛盾进一步深埋，更由于各国的科技发展水平不一，机动战甲的能力也有天壤之别。
    后来，战争爆发。
    无数机动战甲代替了人类，进行超烈度的大型激战。
    某一天，形势发生了逆转。
    人们发现，大规模的机动战器投入战争之中，会在某些偶然时刻，发生一些零散的、极其罕见的状况。
    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机动战甲之间会进行互相交流。
    它们会自己创造一种人类看不懂的机器语言，互相学习和拷贝，进而产生一种机器意义上的进化。
    人类无法理解机动战甲的这种交流。
    机动战甲却完全理解人类，理解战争。
    同时，它们链接着整个世界的网络，不断的学习和观察着人类的社会结构和科技发展情况。
    人们感受到了科技所带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恐怖。
    战争立刻结束。
    从那个时候起，机动战甲所有的自主智能核心被抹除，每一台战甲都必须由人来操控、发布命令。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机动战甲第一定律：人的指令主宰机器的一切行为。
    “你们知道机甲吗？”
    顾青山从回忆里醒过神，问道。
    “你是说，你是一个机甲科学家？”老李问道。
    “是的。”顾青山点头。
    “可惜我们这里没有那些东西。”老李遗憾的道。
    “那么，你的身份也得不到验证，我们不能信任你。”女人道。
    金发男子也道：“假如你是那些垃圾帮派的人，专门来对付我们……”
    气氛突然凝重。
    顾青山笑了笑，说道：“其实验证身份很简单——和机械相关的东西，我基本都懂一些，你们可以考验我。”
    “你会做什么？”老李问道。
    “你们需要什么？”顾青山挽起袖子道。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有充足的时间，自己完全可以制造出一些大威力的古代兵器。
    现在就让自己露一手吧！
    他这样的做派和表现，倒让几人松了口气。
    ——那些帮派成员可不会机械类的技术，末日之前，他们都是一些小混混。
    几人对视一眼。
    “跟机械有关的东西，你真的都可以做出来？”黑人问道。
    “我不敢说全部，但我在机械这个领域的水平应该还过得去，应付大部分情况不成问题。”顾青山谦虚道。
    古代的东西都很简单，但也不排除有些东西自己从没见过，况且这是地之世界，很可能存在许多自己不知道用途的东西，需要慢慢摸索。
    “那么，你会修东西吗？”女子问道。
    修？
    修比制造更简单，因为所有的机械构造都摆在那里了，只用找到出问题的地方，然后解决它。
    不管是卡车还是枪械，甚至是“修”出一台帮助他们清理路障的挖掘机，对于顾青山来说都是小意思。
    顾青山点头道：“修东西我也还算擅长。”
    几人再次对望一眼，纷纷露出庆幸之色。
    房间内的气氛进一步缓和。
    “谢天谢地，可算是来了个行家——我们的抽水马桶一直都是坏的。”黑人无助的道。
    顾青山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