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太容易。”罗布有些为难,“你看,我们都爱护自己的线人,就像钓鱼者爱护鱼饵一样。”
“没错,但我们是钓友,鱼饵有时也是可以互相借用的。告诉他,如果咬钩的是他要的鱼,我会让给他。”
“好吧,我尽力。”
纽约,雷克斯岛监狱。
除了午餐和晚餐的食谱上多了罐头火鸡肉和南瓜泥之外,“坟墓”里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或许是狱警们觉得让这些无药可救的亡命徒学会“感恩”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队长艾力克在点名训话时说:“你们唯一该感激的是联邦政府取消了死刑,以至于纳税人的血汗钱还得用来供养你们这群社会的毒虫。感恩节快乐,渣滓们,现在,滚回你们臭烘烘的窝里去吧!”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狼棍朝身边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疾步冲上前,朝着各自选定的目标扑去,从袖口中滑出的自制刀具迅速捅进对方腹部,拔出、再捅,一下一下凶狠异常,场中顿时哀嚎响起、血光飞溅。
如同一桶鲜血泼进大海,受到刺激的鲨鱼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囚犯们纷纷开始起哄,发出狼一样的嗥叫,摇晃铁门发出此起彼伏的金属撞击声。更多的人接收到战争号角的呼唤,仿佛狭路相逢的兽群,奋不顾身地抽出藏在身上的“武器”,向着敌对帮派的成员与任何看不顺眼的家伙扑去。
“干得好!上啊兄弟们,做掉他!”
“割断他的喉咙!把他的肠子从肚子里扯出来!”
“血!血!血!”
甚至有人引吭高歌:“战争来来去去,我的战士们永存!”注2
在场的狱警包括队长艾力克脸色乍变。由于节假日人手不足,他们的值守力量比平时要薄弱,而这样大规模的暴力械斗显然不是几个狱警腰间的警棍或辣椒水能摆平的。艾力克一边用肩上的通讯器呼叫支援,一边指挥其他狱警迅速退回值班室,并拉响了警笛。
所有的囚犯似乎都被空气中的血腥味浸染,已经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兴奋的狂叫声与凄厉的痛呼声交织成潮水,与警笛、戒严广播声一起席卷了一切,仿佛整个监区都悬挂在地狱上空摇摇欲坠。
在这杀戮的狂欢盛宴中,杀青的脚步向斜后方轻巧地移动,无声无息地闪进了1316囚室。
蒂莫西正悠闲地坐在床沿看书,仿佛隔绝了几米之外的血腥战场,自成一界。战火已经从过道蔓延到囚室内,但没有任何一个犯人敢踏足他的领地。“不去投身战场吗,你也是血帮一员吧?”他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视线并未离开书页。
“真正的战争不在那里,”杀青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儿。可惜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
“看起来你两种都很擅长。”蒂莫西说着,指尖探进书皮的夹层,拨出一团纸条,弹给他:“这是你要的地址。”
杀青展开一看:“第六区?”
“拉法尔·斯托克果然不在这座监狱,看来你无法接近他了。”
“但他仍在这座岛上,不是吗?”
蒂莫西嗤笑了一声:“你想打什么主意,转监到第六区?那可相当有难度,除非你把自己弄到精神分裂——那是关押精神病犯人的专区。”
杀青垂下眼睑思索,旋即微笑起来:“不错的建议,我会考虑。另外,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我面临的麻烦颇为乐见啊,你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盟友了么?”
蒂莫西起身,一步步向他逼近,直至对方的身躯被灯光投射下来的自己的阴影覆盖。“听着,小东西,是你在请求我的庇佑。如果不是牵扯到阿莱西奥,我完全可以捏住你的喉咙直到你断气,再自己去找那块牌子,这样我得到的就不止是五分之四了。或许你以为你可以在那些业余的、下九流的连环杀手群里称王称霸,但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他快意地冷笑,“明白了吗,连环杀手杀手?”
显然对方查过他的底细,很可能也联系过阿莱西奥。但杀青并不担心这一点,因为他所说的关于阿莱西奥的一切,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事实;而另外的百分之一,也就是“密友”的那部分,他知道阿莱西奥在心底隐隐希望它变成事实——他一贯对其他人的个人情绪洞若观火,并善加利用。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枚象征家族传承的重要戒指,阿莱西奥为什么没有向他的兄长提及?还是说,权力话题真是这对兄弟之间不能触及的禁忌?杀青心里念头纷转,面上却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浅笑:“明白,‘教父’大人。”
蒂莫西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愿意低头受教。但这样更好,一个识时务的投机分子总比一个不识时务的危险分子好对付得多,他像奖励又像威胁似的,掸了掸对方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那就去取回我应得的东西,以及,别让我的弟弟伤心。否则,你也就不再需要这颗心了。”
加州,洛杉矶地区奥兰治县。
里奥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一边解决晚餐,一边等待罗布或者凯利蓝那边的回话。这家店的牛肉干酪汉堡口味相当不错,但他心不在焉,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招手示意服务员来买单。
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不仅仅是窥视,尖锐的恶意与杀机像一条无形的弹道,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洞穿。里奥猛地起身,于此同时,女招待带着精心设计过的甜美微笑站到了他身侧:“28.5元,谢谢。”
里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面额的,塞给对方后匆匆离位。女招待手握钞票,一脸遗憾地凝视黑发帅哥的背影:比起21块5的小费,她更希望对方能把电话号码写在纸巾上。
里奥追到店外,街道上车辆往来穿梭,人们三五成群地走过,夜色笼罩着华灯初上的城镇,那一点危机感仿佛又被茫茫人海吞没。
究竟是谁?还是自己精神紧张、反应过度?里奥也不禁有些迷惑了。
在他看不见的暗处,一支枪口缓缓缩了回去。在女招待无意中挡住目标时,它的主人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可以继续等待。
手机铃声响起,里奥避到一处墙角,接通对话。
是凯利蓝,他从icpo那边弄到一些内部资料。实际上,国际雇佣兵组织形形色色多如牛毛,有黑有白,有个人组织、有国家政府暗中操控,还有些披着保安公司的外皮在战乱地区浑水摸鱼。但真正具有规模、实力强悍的也不过十几个,因为多数为精英,核心成员相对固定。按照里奥的要求,筛除那些由美国政府控制的(为数还不少),两年前,发生过重大变故的雇佣兵组织是“上帝武装联”,因为强掳儿童与少年受训被国际刑警严厉打击,第四任首领希特死亡,继任的女首领罗娜希珊带着主要成员隐蔽起来,从此销声匿迹。但警方怀疑该组织仍在不少国家地区秘密犯案。
“不,不是这个。”里奥不假思索地说道,“还有吗?”
凯利蓝犹豫了一下,“也许还有一个,我不太肯定,相关资料太少了……‘北极狐’,或许有人听过它的名字,但对它的具体信息却一无所知。一个相当神秘离奇的组织,成立于1984年,成员仅有34名,无论如何旧去新增,固定只有34名,大部分时候受雇于私人,有时也执行一些违反国际法的任务,绑架、暗杀,对政权首脑的斩首行动之类。据说——”他强调了这个词,“两年前在一次极端危险的行动中严重受创,部分成员战亡与脱离。”
“部分成员,可以再准确一些吗?比如他们的姓名或代号?”
“噢,亲爱的老朋友,就算你答应把我之前欠的人情全部结清,我也办不到这一点。”凯利蓝语调夸张地说,仿佛想象着里奥英俊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的样子,他嘿嘿笑起来。“据说——”他再一次强调了这个词,“‘北极狐’里曾有个亚裔成员,但现在如何,只有上帝知道。”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里奥握着手机,仔细咀嚼着这个信息里的每一个字眼,形状优美的双眉习惯性皱起。这个神出鬼没的雇佣兵组织,传言中的亚裔成员会是杀青吗?里奥无法确定。如果是,他在脱离组织后,为什么成为连环杀手杀手,这是否跟他幼年时期的某段经历有关?关于杀青的过去依旧迷雾重重,但里奥觉得,他正隐约从浓雾中窥见真相的只鳞半爪——他不知道,在揭开覆盖其上的重重伪装之后,将面对一个怎样鲜血淋漓或者溃烂狰狞的真相,但他相信,如果不揭开它、治愈它,它将永远沉沦黑暗,直至被扭曲失控的欲望深渊彻底吞没。
注1:蓝色通缉令: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的七色通缉令之一。即“国际情报参照通缉令”,要求得到国际罪犯的所在地、身份、犯罪经过等有关情报。
注2:“战争来来去去,我的战士们永存!”:“wars e and lt;bgt;<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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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a></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er stay eternal.”著名涉黑说唱歌手tupac的名言。
第63章 灰色地带
因为群体暴力斗殴,导致犯人七死二十五伤,雷克斯岛监狱第五区进入了一级戒严状态。大规模搜查违禁物品后,狱长下令将全部犯人锁进各自的牢房,取消放风、洗澡,没有食物,只提供极少量饮用水,持续72小时,以示惩戒。
忍饥挨饿的日子十分难熬,犯人们从开始的骂骂咧咧,到后面一声不吭节省口水,私底下用昂贵的代价向有藏货的狱友换取一点点果腹之物。
相比起来,受伤的犯人在医务室的待遇还好一些,虽然医务人员人手不足、态度懈怠,但至少还能吃上饱饭。八名重伤患在监护区留治,其余十几名伤势较轻的,处理完伤口、开了药,就被狱警押送回牢房。
狱医法莫正在处理一道肋侧的锐器伤,它从左腹环过腰身一直延伸到后背,长而鲜血淋漓,看起来相当严重,但其实只是较浅的皮外伤,甚至不用缝针,只要用消炎纱布和绷带包扎就够了。法莫潦草地包扎完伤口,正待转头朝守卫说声“这个可以送回去了”,手心里蓦地被塞进一团皱巴巴的钞票。
“拜托,让我在医务室休息一天吧,回去连口饭都吃不上。”杀青低声说,黑发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饱含恳求,面容因失血苍白而显得越发温良,“可以吗,您的账号在这周末前会多出500块。”
法莫瞟了一眼钞票面值,不动声色地弹进外衣口袋里,对守卫说:“这个伤势严重,需要留治。”
杀青朝他投了个感激的眼神,一脸虚弱地躺回病床上。
晚餐过后,法莫例行公事地来给重伤患做检查。走到杀青床边时,他俯身在对方耳畔说:“小子,你知道在监狱里忽悠医生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