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午夜月“安”镇(三)
钟声起,惨剧再现。
数不尽的尸体,数不尽的血肉,数不尽的残魂。
莫语眼前是瞬间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鲜血四溅的炼狱之景。
男人女人、老人小儿、富人穷人……只要是人,无一例外,无不在面前爆竹般破碎、巨兽般惊嚎!
不,不是所有人。
炼狱之外被困在牢笼里的男人,眼睁睁看着这个场景发生,那里面有他们的亲人、爱人、友人……
那个贫寒书生模样的父母,鬓发斑白,背部伛偻,两眼茫然,一瞬间被掀掉了脑袋。
那个大腹便便的富商的三个窈窕闺女,被失去意识的陌生人一个接一个凌辱,尔后被利刃刺体而亡;
那个朴素憨厚的健壮青年,看着自己妻子和尚未满月的小儿被黑气腾腾的巨兽啃食,不见踪迹……
惊恐、哀伤、绝望、疼痛……
一道漆黑身影踏着步步千钧的步伐从眼前似真似幻的场景走过。
高挑细长的身材,包裹着黑如深渊巨口的浓墨。
每一步踏下,预示更多亡魂的诞生。
他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黑影走到熟悉的山缝之间,遇上被强大气息压迫得无法动弹的巨型蟒蛇。
蟒蛇释出庞大灵力与他对抗,黑影气凝利剑,眨眼插入巨蟒腹中,巨蟒尚未来得及反应,一身灵力便被刻上符文的剑封锁起来。
随后黑影以其灵力为养分,将巨蟒镇于两山之间,令巨蟒受起生生世世的折磨。
……
每个人瞬间爆发的情绪积压到莫语一个人身上,她感觉脑子和心脏和身体都要炸掉。
身体上所有反应都不是她自己的,只有那濒死的感觉是她身上传来的。
隐在雾中的面容无尽模糊,聚焦不得,唯有一双倏忽视来的细长翘眼,冷如冰霜,厉如寒刃,勾心动魄,一眼入魂。
柳叶弯弯,其之修窕,媚眼如丝。
莫语感觉到势若千钧的强悍力量压迫在身上,和体内万千情绪里外压逼。
她哭不得、动不得、喊不得,身体痛得快要四分五裂!
路央旗眼见莫语瞬间跪倒,随后蜷缩在一处浑身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左手手腕瞬间如同喷墨溢出道道黑气,随后转往地下。
他心惊一下,足一踏在地面张开巨大的法力屏障阻挡气息流入,手一划一道黄符飞出牢牢裹住她的手腕,封住猞猁符,随即马上双手结印把莫语和黑气一起包围在内,形成一个炼魔阵!
本就里外受迫的莫语再受炼魔阵束缚,喉间一口鲜血涌上,路央旗见状咬着牙再施几分力,加快炼魔气的速度!
莫语手上的黄符封住猞猁符外泄的黑气,炼魔阵将空中无序弥漫的黑气凝炼到一处。
路央旗身上强悍的法力和整个炼魂鼎瞬间产生激烈地对抗,月安镇的地面微微颤动起来。
路央旗凝神应对,在最后一丝黑气也被凝聚到黑丹之上时,他手一动,又在莫语手上再封数道符,这才把炼魔阵和法力屏障解除,接过黑丹把莫语抱到车上,迅速驱车离开!
月安镇的学生感受到地面震动,以为地震了,纷纷跑到室外,没想不到一分钟,震动停止,随即看到路央旗的迈凯伦深蓝跑车从车场飞驰而出,轰鸣着箭一般驶出月安镇大门。
而山缝中和蛇群们絮絮低语的巨蟒感受到路央旗瞬间爆出的气息,看了一眼幽黑的山缝,暗叹预料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路央旗踩尽油门,一刻也不敢减缓地往前疾驶。
莫语在副驾上还是蜷缩着身体,眼泪如同洪水一般不断往下掉,一瞬间就浸湿了腿上的布料。
她痛苦得几乎呼吸不上来,路央旗的心也被揪死了一般,慌不择路往前开。
也不知道到底开了多远,身后的月安镇已然找不到一丁点痕迹,莫语这才开始感觉到身上的压迫逐渐抽离,她终于可以呼吸了,身体也终于受自己控制了,这时,她流了半天的泪,此刻才真正出声哭泣。
听到莫语由低转高的哭声,路央旗却放了一大半的心:能哭就好,能哭就证明缓过来了。
他又往前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最后在一个稀疏有人家的地方停下。
莫语与镇内死灵的共鸣虽然消失了,感觉却还深深刻留在体内。
此时所有情绪回荡在她躯体,伴随着脑海中残忍血腥的画面,她慢慢生出更深刻更痛苦的恐惧,无数肢体和血液和或黑或白的不明物质不断在脑海重现,伴随着已然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别人的悲伤和绝望,她刚才只是被压迫着流着别人的泪,哭着别人的痛苦,现在,她突然生出无尽的源于自身的无助、惊恐、委屈、悲愤。
她忽然抑制不住,在路央旗停车的那一瞬间放声痛哭起来。
听着莫语忽然竭嘶底里的哭声,路央旗的心也无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情绪的共鸣没有办法消除,所有她方才经历过的情感,必须要她自己消化。
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蜷缩在副驾上脸埋着双掌哭到抽搐,哭到嘶哑,哭到再度失声,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和无措。
他看着她小小的不断抽动的背影,感觉她承受的实在是太多了。
心随着她的哭声莫名地越来越难受,有种被撕裂的错觉,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莫语感觉心里的感情一丝丝也无法消除,只能拼了命蜷缩起来抱住自己,路央旗见状,终究还是忍不住,解开安全带,手伸到半空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探过去,把身边的人揽入胸怀。
莫语只觉得周身忽然一暖,然后有温暖的臂弯环抱自己,一只手轻轻附上自己的背,一下下轻而缓慢地顺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才发现旁边还有人,很温暖很强大的人,这样的温度让她第一次觉得没有那么孤独,觉得还有人可以倚靠。
她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环着他的背,手臂的力度越来越紧,好像这样可以分担缓解的疼痛,好像要把毕生的眼泪和悲伤在他怀里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