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武也没逃开被问话，但是和李战的待遇截然不同。
    在医院躺了整整24个小时以后，消息传来，陌紫妍削着苹果的手微微一顿。
    随手把刚削到一半果肉余量就已不多的苹果扔进垃圾桶，大陌总拍拍手，起身。
    “走吧，出院。”
    当前这状况，受害者的身份毫无意义，并不能从李战身上再刮下任何好处。
    那么，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是时候该出院了。
    一行人找了一家规模不大的私人会所吃饭，与此同时，李战一把推开餐盘。
    “我没胃口。”
    “李董，该吃就吃，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对不对？”
    “48小时不吃东西，死不了人。”
    李战仍有余力冷笑，这让人很不爽，又很无奈。
    反正不管警员怎么追问，李战就咬死一点：李捷思的行为是个人行为，因为曾经跟方小武有私怨，至于他和爱人打电话，就是怕李捷思惹事，要求儿子赶紧回家。
    “我李战再怎么众叛亲离，想弄死一个人，都犯不着让亲儿子动手吧？事实上，捷思最多也就是有故意伤害的倾向而已，蓄意谋杀？从何谈起？”
    理由足够充分，合情合理。
    然而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要将他钉死成指使谋杀的主犯，方小武也好，成池也罢，谁都没有这个想法。
    他们要的很简单，48小时而已。
    李战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毫无办法。
    全云州的人都知道，楚天李战马上就要倒了，谁会在这种时候踏上这艘破船？
    该发生的，仍旧在坚定不移的发生。
    48小时多一点，也就是26号凌晨的时候，李战终于被释放。
    打开手机的第一时间，系统差点直接被挤爆。
    顾不得再管刘梅，李战匆匆赶往楚天总部，门可罗雀。
    “怎么回事？克华呢？”
    李战拉着卢庭忠问起常务副总的去向，主管生产的副总卢庭忠摇摇头：“这两天没有见到他，打电话也联系不上。”
    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是挤满财务部的审计工作小组，楚天的账目已经被整体封存，对公账户包括李战、刘梅的私人账户，都已经被冻结。
    “为什么不拖一拖，等我出来？”
    李战的声音压得极低，怒如虎啸。
    卢庭忠冷静的反问：“我用什么拖？”
    不同寻常的反应，终于让李战意识到不对，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卢庭忠，对方脸上稍有畏惧，整体却还算平静。
    “老卢……”低呼一声，剩下的话，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待你不薄吧？！”
    卢庭忠摇摇头，叹气：“李董，作为一个打工的，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务。你们的事我从来没参与过，有什么理由为楚天陪葬？就为那一年百来万的工资？”
    李战脸一白，胸口一甜，当即就有点站立不住，后退两步撑住办公桌，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情况很明显了，该同舟共济的，大难临头各自飞，以为恪尽职守的，其实是在为别人工作。
    卢庭忠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李战以往雄壮的身躯渐渐软下去，看着他鬓角没来的及染，露出点点灰白的发根，看着他肿起来的眼泡和不再锐利的目光……心中突然有些唏嘘。
    谁能想到呢？
    云州商界里，楚天不是地产公司里最大的，李战更不是最有钱的，但是论起难惹程度，李战稳坐前五，瞪起眼睛谁不畏惧？
    从意气风发到丧家之犬，中间才隔着区区几天？
    李战的时代，正式过去了……
    卢庭忠正要说些什么，审计小组的领导过来打个照面。
    “李董，既然您已经回来，那我们就先撤，实在不好再占着贵公司的地方。然后，资料如果有对不上的地方，希望您能继续提供方便，我这里先谢谢您的配合。”
    这就是当面打脸了，所有用得上的资料，你们都已经打包拿走，何必再来问？
    李战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却也不问，只是倔强的抿着嘴唇，紧紧盯着他看。
    那人笑笑，转身离去。
    卢庭忠叹口气，紧跟着道别：“李董，保重。”
    等人全都走掉，李战终于捂着胸口，一口血咳出来，越咳越厉害。
    ……
    既然已经图穷匕见，再避嫌就挺没意思的，所以这两天方小武一直跟陌紫妍呆在一起。
    “你们怎么说服的那个卢庭忠？”他好奇的问。
    陌紫妍轻笑道：“从你提出计划的第二天开始，我们就在默默筛选渗透对象，楚天十来个高管，哪个我们没分析过？”
    成池得意的撇撇嘴：“不是老卢就是老罗，甚至是老张也没关系……现代社会，谁忠诚谁？聪明人有得是，又没让他冒多大险。”
    这话没毛病，欣欣向荣时，大家劲儿往一处使，眼看着船要沉，谁甘心陪葬？
    “这个老卢，给咱们至少省下一个月功夫。”
    “哈哈！最关键的是，池扬都不知道傻眼成什么样……”成池哈哈大笑，极其畅快。
    要是没有李捷思作死、老卢倒戈，搞不好还得跟池扬做过一场，才能将收益揣进兜里，还得打折。
    不过现在，池扬只能干看着，一动都不敢动。
    等到案子尘埃落定，可以伸筷子的时候，大局早已经抵定，慢的这两步，足以让丫连汤都喝不到，只能舔舔盘子。
    照这么看，池扬急不急不好说，心情肯定美丽不哪去。
    成池觉得解气，陌紫妍却更关心实际问题。
    “以现在发现的问题看，李战够不够判？”
    成池皱起眉：“其实还没发现什么大问题，资不抵债只是经营问题而已。”
    方小武随口道：“偷税、漏税、违规使用土地权证、重复抵押骗贷……随便想想，就知道这些问题肯定都存在。现在他出不去，该着急的不是咱们。”
    “我不是怕他没问题。”陌紫妍摇头，语气里隐含忧虑，“我是怕他真的豁出去……你们的仇，结得实在太大。”
    这倒是真的。
    方小武刚要说话，手机突兀的响起来，随意瞥一眼，瞳孔立即一缩。
    李战？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