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简直是坑爹中的战斗机啊！
    宋天杨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许初见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大家都走了，所以休息室里只剩下慕千雪和夏波清，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慕千雪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拿起一包冰袋放在手臂上，那泌凉的感觉刺激着她，她才终于又镇定了一些。
    “怎么了？”
    夏波清这时才看清她手臂上红肿的一片，直挺的眉头立刻深深地打了个结。
    “没事，有点肿所以敷一下。”
    他还不至于那点眼光也没有，直接问：“怎么伤到的？”
    “呃！”
    慕千雪对于庄子健的事有些难以启齿，讪讪一笑，主动岔开了话题：“干爹，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讲吗？”
    闻声，夏波清的目光这才从她的手臂上移开，而后，深深地落在慕千雪的脸上。
    良久，终是一叹：“是啊！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
    认识夏波清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忧郁，慕千雪心头一堵，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干爹，您不高兴么？”
    “能不能不叫我干爹？”
    这个……
    慕千雪觉得有些尴尬：“那叫什么？”
    “爸爸。”
    “……”
    之前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这下子是彻底尴尬了。
    虽然，她心里一直觉得夏波清给她的感觉很像是爸爸，可是……
    他毕竟不是自己的父亲，叫他爸爸这会让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亲，虽然他去世了很多年，可是，再怎么说，爸爸也是唯一的不是么？
    看清她眼中的犹豫，夏波清心里的失落越来越大：“不愿意吗？”
    “不是，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话题竟会是围绕着‘爸爸’展开，慕千雪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些，拒绝又觉得很伤人，不拒绝又觉得不对劲，只能继续讪讪地笑：“我爸爸可没您这么厉害！”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波清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所以，他打算再给她一点时间。而且，他也很想知道慕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把自己的女儿教养得很好，夏波清打心眼里感激他代替自己尽了父亲的责任，要不然，他会更加自责。
    “我爸爸吗？”
    “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不明白为什么夏波清会关心这些，可提到自己的父亲，慕千雪还是很有兴趣说的：“好啊！当然好了，您是不知道，我以前差一点叫慕明珠，我爸说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所以就叫慕明珠。”
    掌上明珠啊！
    那本是他的掌上明珠，可他却遗失了27年，夏波清鼻头一酸，眼圈都红了，可还是故做平静地问：“那为什么又叫千雪了？”
    “我妈是个特别温婉的小女人，她说明珠的寓意虽然好，可是不够诗文情画意，所以就给我取了千雪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慕千雪甜甜一笑：“最后我爸妥协了，说老婆说了算，所以我就叫慕千雪了。”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好人。
    夏波清也不知道自己的伤感有没有意义，如果当年他知道慕千雪的存在，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平安地长大，可是，夏家那样的复杂背景，是不可能像慕海夫妇一样给她这样的温暖记忆的。
    她能成长得这样坚强，这样自信，多亏了那一对好心的夫妇。
    “他们一定很爱你。”
    闻声，慕千雪只是笑：“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是啊！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这口气？
    慕千雪总觉得夏波清有些怪怪的，于是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干爹，您怎么了？”
    “能不能，不要叫我干爹？”
    又是这一句，之前只是觉得奇怪，现在已经感到不安了，慕千雪半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您到底怎么了？”
    “小雪，我……”
    她站了起来，走过去扶住他的手臂：“不舒服吗？您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太高兴了。”
    “啊？”
    高兴？她怎么不知道高兴的人会满头大汗，还会脸色苍白？
    反手握住她的手，夏波清重重地捏在掌心，声音都因激动而打着颤：“小雪，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能听了会不高兴，可是，我必须要说。”
    “什么事啊？您，您别吓我！”越来越担心夏波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他这样的口气，让她的心狂跳起来，那种对未知的恐怕，令她的脸色也白成了纸。
    “在我说这些之前，你先听听这个。”
    一手握着慕千雪的手，一手掏出打火机。
    他当着慕千雪的面打开打火机，然后，轻轻触动那个通往秘密的开关……
    “波清，你收到这个打火机的时候，我一定是出事了。因为我告诉我朋友，如果我出意外或者失踪了，就让他把这个和鉴定结果寄给你。你收到鉴定结果了吗？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开心？我也替你开心，因为老天到底还是待倾城姐不薄，替她留下了一个女儿。波清，千雪是你和倾城姐的女儿，亲生的！”
    “……”
    手里的冰袋重重地落在地上，慕千雪怔在那里，彻底傻了。
    一双明眸漾着水花，那一刻，她看着面前的夏波清，就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那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而是个怪物一般可怕。
    他怎么能给自己听这样的东西，他怎么能……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对不对？我……我姓慕的，姓慕的……”
    心里的惶然如火，蔓延着烧空了她的一切理智。
    她在害怕，切切实实地害怕，真相来的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根本无法抵挡。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疼，嗓子眼一阵一阵的发紧。
    那个打火机里的声音她认得的，那是许虹的声音，而且，听她的口气那样急切，应该是在很紧急的情况下录的这段音。许虹和许初见是同一个人，可她们有着不同的两个身份，一个低贱如草民，一个高贵如公主，可是，许初见是在许虹消失后才出现的。
    这么焦急的一段录音，是什么时候录的？
    许虹录的？还是许初见录的？可为什么她会说这样一段话？
    她是夏波清和聂倾城的女儿？
    很想说这件事情很可笑，可是，她是知道那个孩子的，从年纪上来算也差不多。还有，自己和聂倾城长得那么像，那么像……
    “你可以一直姓慕的，但是……”虽然已经预料到她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夏波清看到她如此排斥，还是心如刀割：“你确实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
    “这不是真的……”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小雪，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的女儿，真的……”几度哽咽，夏波清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第一次在人前老泪纵横。
    从聂倾城去世那一年开始，夏波清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再苦也挨了过来，再艰难也挺了下去。可现在，看着相识不能相认的女儿，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用失败来总结。
    心很痛啊！却不敢靠近她半步，怕吓着她，怕惊着她，更怕失去她……
    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撕扯着夏波清的心，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儿，很想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抱抱她，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这27年来的遗憾。可是，看着她溢满了眼泪的大眼睛，他却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喘着气。
    “我，我……”
    慕千雪的内心也在挣扎，一方面她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就是事实。
    因为连自己都相信了所以才觉得害怕，有谁愿意经历父母不是亲生的这种感觉？不是夏波清不够好，而是原来的那份亲情太美好，美好到让她不愿意相信那两个人真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爱了27年的父母，结果不是她的父母。
    这种落差，她觉得心上被插了一把一把的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你妈妈给你取了好多名字，她说，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儿，像她……我，我怎么就那么迟钝呢？当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应该想到的，一个漂亮的，像她的女儿，就是你不是吗？”
    听着夏波清说的这些话，慕千雪泪如雨下，那种血脉相亲的感觉，让她仿佛能感应到夏波清的心痛。
    她一步步后退着，可心防却一步步在垮塌，她真的很混乱。
    “小雪，我的女儿，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认回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可是……”
    夏波清的声音都在发颤，那种极度渴望，又极度害怕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有你的存在，如果我知道……”
    “只是一段录音，这……这不能证明什么。”
    明知道这样说只是自欺欺人，可她还是在挣扎。
    她是不是应该认他？他其实也很可怜的是不是？他其实也是无辜的是不是？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