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含烟直直盯着他，一时间看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实际上，她自己的内心无比的慌乱，无比的害怕，在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即便是对着这个她自认为最最信任的男人，她
    仍旧害怕到恨不得消失在他眼前。
    她掌心一片冰凉，慢慢攥紧了拳头，稳了稳情绪。
    沐含烟冷静淡然地说道：“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跟沈凉川要私奔，所以……”“所以你是因为怀孕了所以跟他私奔！”霍钧霆迫不及待地开口猜测道，一时间嗓音微微发颤，他皱眉道，“然后因为生了死胎所以他背叛你了吗？你当时在哪儿？只有你一
    个人么？当年的真相就是这样？”
    他……好似有点太激动了。
    沐含烟忍不住垂眸下来，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绝望和难过，她多想也是这么个剧情。
    可惜。
    不是啊。
    沐含烟鼓足了勇气再次抬头冷声说：“你别打断我，要是事情那么简单我也不至于瞒这么久不跟你说了，你听我说完可以接着激动，我允许你激动。”
    霍钧霆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仔细一想，她对自己说出这些来，此刻的心情应该比谁都敏感。
    霍钧霆极力稳住自己，不让那些嫉妒感和心疼掌控了自己全部的情绪，他冷沉道：“好。烟烟，你别急，继续说。”沐含烟一双眼静静盯着他，说道：“孩子并不是沈凉川的，至于是谁的我不知道，总之我十八岁那边，未婚先孕，怀胎十月，孩子是被沈凉川和沐菲菲联手弄掉的，可以说
    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是他们绝对难辞其咎。”
    此时，霍钧霆已经没那么激动了。
    他忍受着内心巨大的震撼，慢慢拉住她的手，说道：“你继续。”
    继续么？
    沐含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开始慢慢回忆。
    ……
    “我十二岁的那年，沐菲菲来到了我们家。”
    沐含烟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差不多十年前，有一天，她放学回家，看到管家带着一个比她略高一些的女孩儿走进了沐家大门。
    客厅里。
    翟子筠和沐中梁正襟危坐，一个脸色愧疚，一个神色冷肃，在彼此对峙。
    女孩儿走过来，怯怯说道：“爸爸好。翟阿姨你好。”
    沐含烟好奇地走过来，清晰地看到，那一刻翟子筠脸上的神色，如地球的版块一样皴裂开来，宛若她的世界一样，在那一瞬间天崩地裂。
    ……“在她来之前，我爸妈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也很受他们宠爱。沐菲菲来了以后，我爸爸跟妈妈解释说，沐菲菲的母亲，是他在结婚的前一年，在乡下认识的一个女人。他跟
    人家发生了关系之后就分了手，对方不哭不闹不要负责，还潇洒地送他回了城。”
    “但是，对方却瞒着我爸爸生下了沐菲菲，独自抚养，一直等到突然间自己中年得病，觉得无力再抚养女儿，才又送回了我父亲的身边，我父亲自己也很震惊。”
    说道这，沐含烟却突然一笑。
    她道：“这些事情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我父亲很无辜，对方也很无辜？但是所有人都无辜的话，我妈妈为什么会觉得受伤呢？”
    “这些事全都是沐中梁自己告诉我的，说那位阿姨也不想让他负责，也不想打扰我们家的生活，他还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
    “你知道吗？当时的我，对此深信不疑。可是后来越长大我就觉得，他说的难道就是真的吗？他是真不知道吗？对方是真的毫无争抢的意思吗？真的吗？”
    “那为什么，在沐菲菲进入我们家之后，我们家的关系开始变坏，利流香，也就是沐菲菲妈妈的病情却一天天好转，还能偶尔到我们家来看沐菲菲了？”
    “我身为一个女儿，受到的宠爱只要不变少，我就不会有怨言。”
    “所以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就只有我的母亲。”
    提起翟子筠，沐含烟嗓音微微有些颤抖。“说起来，12岁到18岁的我，真的是很混蛋，既任性妄为，又不懂揣测人心。那时候我回家，常常看到我父母在吵架，起因几乎全部都是因为沐菲菲受伤，沐菲菲被人唾骂
    ，或者沐菲菲并没有拥有和我一样的待遇，沐中梁竟然骂我妈妈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妈妈的性格，在沐菲菲来到我家里之后，本就有些巨变，从一开始的开朗活泼，变得越来越严肃，冷漠，我现在想，那是她一开始认为可以对我父亲完全的信任，但是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信任崩塌了。”“而后，沐菲菲一直作妖，破坏我父母的感情，沐中梁每骂她一次，我妈妈就伤心一次，但是，骄傲又让她从不解释，明明她从来不插手沐菲菲的事，也从来都与她保持距
    离，可沐中梁就是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咎到了她的头上。”“他认为，我母亲宠爱我，却不宠爱沐菲菲是不应该，是一个不好的后妈，却完全忘了，我妈妈迎接沐菲菲进门本身就是多大的气度，忍受了多大的耻辱，我妈妈的放纵让
    他越来越过分，思维也越来越跑偏。”
    “然后……”
    “事情的变故，就出现在这个最最不争气的我身上了。”
    ……
    “我跟你说过，我妈妈反对我和沈凉川来往，但我那时天真，总拉着沐菲菲和沈凉川一起玩，我没有察觉到，沐菲菲是从什么时候看上我的男朋友的。”
    “又或者，她到底看没看上沈凉川都是个谜，她也许只不过是觉得，只要是我的东西，她都该抢。”
    “她看上的可不只是沈凉川，只是沐中梁一半的宠爱。”
    “她要的是将我和我妈妈驱逐出去，霸占整个的沐家，和所有的宠爱。”
    “所以十八岁那年，借着我想要跟沈凉川私奔的由头，沐菲菲将我骗到了郊外去，在那里安排好了人，冒充沈凉川跟我发生了关系。”
    “我害怕父母骂我，又找不到凉川，只能一个人躲在外面。而等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又被欺骗说让我将胎养到不能打的程度再回家，胁迫父母，父母就一定会同意。”
    沐含烟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拳头狠狠地攥紧了。“我当时该是有多傻啊，用自己的身体胁迫父母，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当时又该有多单纯啊，一心谈着自己的小恋爱，却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家庭早就快要分崩离析，而我
    自己又快被人给玩死了。”
    霍钧霆凝眸看着桌子那边的她，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爬满了她的脸庞，顺着下巴一滴滴地砸落在了桌面上。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分开她攥的过分紧张的拳，伸出另一只手去，抚在了她肩膀上。
    ……
    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沐含烟不由眨了眨眼，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他。
    她继续说：“然后，就是让我最最难忘的那天了，那一天，沐菲菲带沈凉川过来见我，我那时怀孕九个月，肚子已经非常大。我想着，我选择对父母叛逆才追求来的爱情，希望爱情一
    定不要再辜负我，可惜……”“沐菲菲对我说的是一套，对沈凉川却又是另外一番说辞，她说，是我没有勇气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跟他私奔，所以独自一人跑了出去，一不小心被人强暴，还想要栽赃到他
    沈凉川的头上。”
    霍钧霆此时，却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在突突地。
    明知她那时的孩子跟自己没有半点的关系，却硬生生因为心疼和担心而心痛了起来。
    他不由皱眉道：“那沈凉川却就是傻的么？如果他没有跟你发生过关系，为什么你就会这样认为？他但凡思考一下，就知道这么大的事你不会因为想要撒谎就留下一个孩子，这其中必然有
    认知偏差，他难道就没去深究么？”
    “可不是吗？”女孩儿淡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想的话，心头的愧疚会更少一些，就让他认为那全是我的错，他才会给自己的背叛找到一个合理的借
    口。”“后来的事，你大概就能猜想的到了，孩子因为争执期间的暴力相向没有留住，他承认他爱上了沐菲菲，而与此同时我也才知道，我母亲翟子筠就是那个时候，因为要出去
    找我，从盘山公路上坠了下去，死无全尸。”
    沐含烟顿了顿，轻声地道：“上一次我们去古镇的时候，在那处悬崖边上，我第一次对我母亲的死产生了怀疑，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查证，因为我也没有见过她的尸体，听说家里人也没有刻意去打捞
    ，说救援队也不肯找，所以，我才觉得她跟我那个孩子一样，可能没死，也可能只是躺在某一处无人问津的地方，安静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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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微微跳动。
    女孩儿脸上的淡妆此时有些花了，有些模糊的眼影，却透出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魅惑来。
    沐含烟看着他，抿了抿唇，一张脸却倏然变得有些冷漠了起来，她睫毛一颤，再次紧紧地盯住了他。
    霍钧霆坐在对面。
    两人许久无话。
    沐含烟的唇突然就动了动，蓦地，冷淡开口用清亮的嗓音对他道：“我的故事讲完了，后面的事你大概都清楚了，那霍先生现在，还想要我吗？”
    霍钧霆突然一怔。
    他握紧了拳，冷眸中透出一丝不可思议看着她。
    霍先生？
    为什么，她突然这么叫了？这让他想起曾经在摩天轮上，他开口叫她沐小姐的那个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