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雨曼的话刚落下，尹辉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尹子麟出去了。
    尹子麟可不喜欢这种被拉扯的行为，一走出病房便挣脱了，寡淡地问道，“什么事？”
    尹辉站在栏杆前，双手捂着脸，“子麟，刚刚律师跟我说，你哥占了我们共同投资的那个公司的股份。”
    尹子麟挑眉，轻嗤道，“尹子麒现在学聪明了，学会暗度陈仓了。”
    尹辉将手上的手拿下来，哭丧着脸道，“子麟，那可是我的养老钱，你帮我想想办法，嗯？以后，你要是想娶那个大眼美女，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站在我这边？”
    “是的，不管你爸怎么反对，我都一定支持你。你知道的，我在尹氏有5%的股票，是有多数投票权的。”
    尹子麟嘴角上弯，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讥笑道，“我爸不会反对我。你的5%对我没有用。而且，我老爹，如果想在尹氏做什么决策，他的簇拥者多的是，你的5%没有任何威胁力。”
    尹辉一脸焦急，“子麟……”
    尹子麟冷淡打断他，“我妈是怎么死的？”
    尹辉愣住，一脸的防备，“你问做什么？”
    “我是我妈的儿子，”尹子麟走到栏杆前，目视前方道，“想知道死因很奇怪？”
    尹辉目光闪烁，嘴唇动了又动，也没有出声，静了半分钟才终于道，“这个我不清楚，但你可以去问郑颜彬。”
    “你觉得她会跟我说实话？”
    “这个……”尹辉单手扶着栏杆，侧身面对着侄子道，“子麟，你妈不是说被气死的吗？”
    “一个健康的人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气死。”尹子麟神色淡淡道。
    “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尹辉顿了顿后接着道，“我当时在外面出差并不了解实情。”
    尹子麟双手插进口袋，“是不了解，还是不想说？”
    尹辉垂下眼皮，掩饰了眼中的神色。
    尹子麟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要走。
    尹辉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忍了忍才道，“郑颜彬有个弟弟，你可以找他问问。”
    “弟弟？”
    “嗯，郑颜彬这些年跟娘家人没有联系，但她的确有个弟弟。郑颜彬没嫁给你爸前跟这个弟弟来往密切。”尹辉打量着侄子的神色，见对方在深思，就判定对方是信了自己的话，不由庆幸，赶紧道，“子麟，你一定帮帮我啊。”
    尹子麟抽出胳膊，边往病房走去边道，“我叫人了解事情的经过，但不打保票。”
    尹辉想着只要尹子麟插手，那尹子麒的日子不会好过，于是，马上镇定下来，对着尹子麟的背影笑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尹子麟没回应他，进了病房，径直走到沙发前在佘雨曼旁边坐下，伸手将女人搂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佘雨曼发现他面色沉吟，抿了下唇，问道，“你妈妈因为什么被气着了？”
    ——尹子麟和尹辉刚才在外面并没有走远，所以他们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了病房，别的她没听清楚，但那句【你妈不是说被气死的吗？】却是清清楚楚的。
    尹子麟垂头在女人脸上亲了的下，缓缓道，“有人告诉她，我爸在外面有女人。”
    “那她应该很生气。”佘雨曼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骗。”
    “嗯。”
    “是谁告诉她的？”
    “我后妈。”尹子麟的脸颊在女人侧脸上摩挲着，“那天早晨我去上学时，我妈还跟我说，上学别调皮，还说过几天给我介绍一个漂亮的女孩，可是，等我和阿志回家，她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死了。”
    佘雨曼光听着他淡淡的陈述就觉得难受，再想像当时的场景，不由心痛起他来，双手抱着他的腰，悄默无声的给予安慰。
    尹子麟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女人的头发，“然后没过半年，我就有了新后妈。我放火烧了她的头发，她设计把我丢进了冰窟窿，是尹辉拉了我一把。当时，尹辉正跟我爸斗地厉害，想利用我从我爸身上讨点好处，可惜，他不是我爸的对方，一点儿好处没有不错，还被迫逃到了美国。”
    他轻描淡写的把起伏的过程简单化的说了出来，佘雨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地抱住他。
    尹子麟勾了勾嘴角，很是享受自己女人对自己的关心，靠向沙发背，懒懒道，“抱着我睡会儿，我来看着程姨。”
    佘雨曼默默点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熟睡了。
    尹子麟朝病床上的吊针瓶看了一眼后，从拿了手机出来调成了静音，接着发了一条消息给高洐：
    【找人查郑颜彬的娘家，找到她的弟弟，把联系方式给我。】
    高洐很快回了消息：【好的尹总。】
    …………
    两个小时后，病房窗外已经亮起了路灯，灯光不能照射到的地方黑漆漆的。
    躺睡在沙发上的佘雨曼有些恍惚，听见压低了的熟悉的说话声，才清醒了些，第一时间看向病床——
    是尹子麟在交代护工一些注意事情，他的身边半蹲魏民和魏若雪，看着病床上的程姨一脸的担忧。
    魏若雪首先看到佘雨曼坐起来，急忙跑过去，问道，“大姐，我妈怎么了，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幸亏发现的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佘雨曼活动了好几下发麻的手臂，起身走到病床前，探了探程姨的额头，正要伸手去拿床头上的棉签滋润程姨的嘴唇时，听护工对自己道，“我刚刚弄了的，要等一会儿才能再滋润。”
    佘雨曼朝她点点头，“谢谢你了。”
    “不用谢，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女护工不假客套的道。
    佘雨曼弯了弯嘴角，将棉签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正好这时尹子麟交代完，她便对他道，“今天你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这边我能应付。”
    “我不跟我一起回去？”尹子麟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问道。
    屋内的其他人，除开护工，魏民和魏若雪之前都是知道他俩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此刻见到尹子麟撰着自家大姐的手不由好奇，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暗中使眼色叫对方发问怎么回事。
    最终还是魏若雪先开口问，“大姐，你们怎么……”
    她指着牵着佘雨曼的手，“不会是我妈发现你们……才一激动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吧……”
    魏民蹙眉，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她整个人扑在病床上，差点压在程姨身上，幸亏她的手支撑着床沿才没有撞到程姨。
    魏若雪瞬间暴起，要跟魏民干架，“你神经病啊，推什么推？”
    “谁让你乱说话的！”
    “行了。”佘雨曼立马隔开二人，低斥道，“在医院呢疯什么疯！程姨不是因为我们。我……”
    她一咬牙径直说道，“程姨让我和他去民政局领证，但我们刚到，就接到雪曼的电话，说程姨摔下楼梯了。”
    “二姐怎么会在家里？”魏民疑惑。
    “这事说来话长。跟陈有为有关，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和若雪守着程姨，护工姐姐有需要帮助的，你们主动搭把手。”
    魏民和魏若雪只得点头。
    佘雨曼拉了把尹子麟，“我送你。”
    尹子麟并不想一个人回去，但又不想自己的女人操心，便由着她了，牵着她走出了病房，一路沉默着走到他的跑车旁，温声道，“我安排了人，你可以跟我回去睡觉。”
    佘雨曼的小手一翻，反握着他的大手道，“可是我担心，一担心睡不好。你……我是喜欢你的，但程姨和我亲生母亲没有两样，她病了，我一定要守着的。”
    尹子麟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那有什么需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佘雨曼点头，“你早点休息。”
    又说了几句话，尹子麟才上了车。
    佘雨曼一直目送车子离开医院的视野范围，才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
    …………
    第二天清晨，程姨的病房内来了一个不算陌生的人——
    方红健。
    当时，佘雨曼正在将停止了挂针但依旧昏睡着的程姨的手放在被子里面，一抬头就见穿着常服的方红健站在门口处准备敲门。
    佘雨曼起身迎接，“方警官，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走访的时候听说你的程姨住院了就过来看看。”
    佘雨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里面请。”
    方红健颔首，走到程姨的病床前观察对方的神色，“脸色怎么这么差？”
    “医生说这是术后反应，不严重，过几天就会好一些。”佘雨曼试了试程姨的额头体温，回道。
    方红健点点头，“没有大碍就好。”
    佘雨曼搬了把椅子放在方红健身后道，“您请坐。”
    “谢谢。”方红健在椅子上坐下，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佘雨曼道，“你程姨在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佘雨曼知道自打上次见过方红健后，二人就一直保持着联系，随口问道，“程姨打电话说了什么没？”
    “她跟我说你快结婚了，但你妹妹看起来很不开心。”方红健盯着她道。
    佘雨曼自把前后半句当成两件事，嗯了声后道，“我妹妹的男朋友出了点事，所以不开心。”
    方红健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程姨的脸上，继续道，“上次我见你程姨时，跟她说，吴流的死可能是场人为意外。”
    “人为意外？”佘雨曼有些诧异。
    “猜测，并没有证据。”
    佘雨曼诧异不减，回忆吴叔叔死后，程姨的样子，道，“方警官，你说的意外是指吴叔叔被人故意推下楼梯的意思吗？”
    方红健抬头看向她，勾着嘴角道，“可以这么理解。佘小姐没有想过这会是场意外吗？”
    “吴叔叔当天喝了酒……”佘雨曼摇头，顿了顿后道，“警察告诉我们，吴叔叔是在酒精的麻痹下摔下了楼梯，是个意外。我并没有想过这跟某个人有关。方警官现在查出了什么吗？”
    方红健笑，“没有，所以那个小年轻还能多活一段日子。”
    小年轻……
    佘雨曼不蠢，能听出来对方是在暗示什么，疑惑道，“您说的小年轻是谁？”
    万红建表情玩味，“我也不确定是谁。不过，到时你就知道了。对了，还记得上年前幸福里小区贴的寻人启事吗？那份十四五岁的男孩曾经跟你的妹妹做过同班同学。”
    “雪曼？”
    骤然，今天凌晨还出现在她的梦里的场景，如走马灯似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与某个时间点的记忆重合起来——
    记忆中，有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在雪曼初中时，跟雪曼很要好，经常会给雪曼些好吃的或者发卡、学习用具之类的。佘雨曼当时信奉人穷至高，很不喜欢自己妹妹受别人东西的行为，但连着说了好几次也没见雪曼有所收敛。
    于是，她从男生下手。
    记得，有一天天上下着毛毛雨，她用书包遮着头往家里跑，在小区门口就看见那个清秀的男生手里拿着最新款的女生版书包等在小区门口。
    不用猜就知道又是送给雪曼的。
    她当时想都没想，就走到那男生面前，寒着脸道，“雪曼不喜欢这些东西，你走吧。”
    那男生问她是谁，她答是雪曼的亲姐姐。
    正巧，雪曼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都是十四五的人，都有犟劲儿，佘雪曼当时就拉着那个男生跑了。
    一走都是四五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她浑身湿透了，挨了程姨好一顿训，雪曼闷声不吭的躲进房间。那之后的好几天，雪曼都沉默寡言，还时常作恶梦，半夜惊醒。
    佘雨曼当时认为是自己态度不好，加上程姨的责备，才让妹妹的心灵有压力、受了伤，一度心中愧疚，拿了自己积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给她买了那个清秀男生那天拿来的同款书包送给雪曼，雪曼收下了，也谢了她这个姐姐，但一次都没有背过，倒手给了若雪。
    从此以后，佘雨曼在雪曼面前说话，就会思前想后，尽量做到不伤害她的心。
    而那个清秀的男生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