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这个时候黎宁早就跑远了，今天也是如此，当她收好手机，回头看去时，黎宁已经又回到那张办公桌前，把电脑打开了。
    “煲完电话粥了？”
    他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推着她继续朝门口走。
    贾靖低垂着脑袋，脸颊红晕，唇边漾着甜蜜的微笑，没出声。
    到了沐开的病房门口，黎宁刚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
    “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倒比我还早。”
    沐开单手扶着门框，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唇红齿白的英俊脸庞，挂满了笑。
    就像贾靖说的，今天的气温确实比平日升高了好几度，走在外面，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竟恍惚有种春天的感觉。
    只是，满眼依旧是冬日的萧条之色，连地上的石砖也净是乌糟糟的灰土，看起来就像是走进一座废弃的重工业工厂。
    “再过一周就该立春了。”
    黎宁充满希望地说道。
    “你这人，就是想太多。”
    沐开随时随地准备跟黎宁展开口舌之战，并乐此不疲。
    三人迎着五九的大冷风，行走在住院部后院的小路上，目标依旧是“御花园”的八角亭。
    黎宁推着贾靖，步子迈得稳稳的，与沐开并肩而行。
    他看也没看沐开，只盯着前方形形色色本该让人赏心悦目的园林风景，自动脑补着夏天时这里的丰盛景象，有些感叹道，“不是我想太多，而是你太单细胞了，什么都不懂。”
    沐开？
    单细胞？
    贾靖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过，通常三人在一起时，她只充当看客和听客，时间久了，那二人也就把她当成了空气，没人理她。
    她估摸，就算她现在笑出一朵花，这两人都不会看她一眼。
    果然，黎宁和沐开直接无视了她，沐开嗤了一声，“我是单细胞，你是什么？无机化合物吗？”
    “非也非也，”黎宁拖长了声音，“说你是单细胞你还不承认，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这里很美？已经能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春天？”
    沐开抬起眼皮往前展望一眼，哼笑道，“我看你是出现幻觉了吧？我告诉你啊，春天这玩意之所以被人说得那么美，被古今中外大文豪们吹捧上了天，不就是因为大家憋了一冬天，把憋在膀胱里的东西不着调地全都加在了春天上面，来满足自己的意淫和幻想，自以为是地诠释了自己对渴望美好的下流追求？其实春天也没什么好的，刚冒芽的枯树枝儿有什么可看？”
    黎宁目瞪口呆，停了下来，“你……你……”
    沐开哈哈大笑，洁白的牙齿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光，潋滟的眸光波水涟涟几乎能溺死人，他拍着黎宁的肩膀，“你是不是想嘘嘘？”
    黎宁脸色发黑，一甩肩，推着贾靖疾步朝前走。
    贾靖笑得肚子疼。
    这一场，黎宁完败。
    轮椅压在木板栈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跟灰土混合在一起，远远看去，黑白灰相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泥土香味。
    “黎宁，给我和沐开照几张合影吧？”
    贾靖把手机举起来，递到黎宁的面前。
    这是她在出门前就已经打算好了的，在出院之前，她想要留下黎宁和沐开的影子，想把他们收集在照片里，然后洗出来，珍藏于相册内，将来能拿出来翻看，回忆这段时间三人的友情和快乐时光。
    黎宁和沐开都是一怔，黎宁下意识地接住了她的手机。
    沐开却是眉头微蹙，迷人的脸闪过一抹惊讶和犹豫，视线也随着黎宁接过手机而陷入沉思。
    “来吧，沐开，你站我旁边好吗？”
    贾靖朝沐开摆了摆手，自己调整了轮椅，背对着后方的八角亭，又对黎宁嘱咐道，“把那座八角亭也照进去。”
    望着贾靖喜盈盈的笑眼，沐开终于还是抬步走了过去，停在了贾靖的左手边上。
    两人一高一低，收入镜头有些困难，黎宁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竖起了手机，调整了取景的方位。
    贾靖扭头看了沐开一眼，沐开表情严肃，殷红性感的唇微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不耐。
    “沐开，我说你是木头啊，来，乖，笑一个！”
    黎宁屈着双膝，弓着背，样子有些滑稽。
    听到黎宁的话，沐开翻了个白眼，一扯唇，龇出一口白牙。
    黎宁连拍了几张，笑呵呵地跑过来把手机递给贾靖，“你看看他那蠢样儿，满意不？”
    沐开一巴掌把黎宁拍到一边，抻着脖子把脑袋凑了过去，眼睛也盯着手机屏幕。
    当他看到自己和贾靖站在一起，一高一低清晰的两个身影映在手机屏幕上，他的笑容僵了僵，却没动，直到把照片都看了个遍，才站直了身子，单手扶着贾靖的轮椅靠背，对黎宁道，“这馊主意是你出的吧？”
    黎宁无辜状，“什么馊主意？出来之前我都不知道。”
    沐开嘁了一声，把手伸到贾靖面前，“来，我给你和黎宁也拍几张。”
    贾靖把手机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笑道，“不行，你还没照完呢。”
    沐开炸毛，“你还没完了！我最讨厌照相了！”
    黎宁惊讶，“咦？你不是当过摄影师吗？怎么会讨厌照相？”
    “你也好意思说？在专业摄影师面前拍照显摆，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沐开洋洋得意，指着张口结舌痴傻模样的黎宁道，“鲁班门前耍大刀，关公面前耍大斧，孔子庙前提算数，冲之面前说论语。”
    短暂而诡异的寂静后，贾靖和黎宁同时爆笑，笑得前仰后合。
    黎宁捂着肚子，笑得喘着粗气，幸灾乐祸道，“亏我还夸你是中国通，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沐开不明所以，但也大致猜出自己说错了话，他满不在乎，不屑道，“你们管我说什么，反正你们懂了就行，这就叫语言的魅力，尔等凡夫俗子，自然不会懂得。”
    这下，黎宁和贾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个冒牌货！”
    黎宁哈哈大笑着，想了想又纠正自己的语误，“哦，不对，是三无伪劣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