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
    黎宁挠了挠头，“你到底是为了等人，还是为了治病？你也知道自己没病是不是？”
    沐开爽朗一笑，又给黎宁倒了小半杯酒，“谁说沐开没病？没病谁在这儿呆着？”他扫视了周围一眼，笑得愈发灿烂，“不过，这儿的环境勉强也过得去，倒是能住。”
    “你不是说为了等人？”黎宁穷追不舍，“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还有，你说你在画一个人，到底谁啊？”
    沐开目光忽然转向贾靖，笑意渐浓，“喝酒，说这些扫兴的事做什么，贾靖，你说是不是？”
    贾靖也有些醉了，心情却很舒畅，“行，你自罚三杯，我们就放过你。”
    她的脸红扑扑的，笑起来眼睛也亮晶晶的，黎宁看着，不知怎么心像被针尖刺了一下，莫名烦躁。
    他一把夺过贾靖的半杯酒，“你不能再喝了。”
    贾靖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黎宁把酒拿走，看着他去了卫生间，然后卫生间响起冲水的声音。
    那头沐开倒是爽快，就这会儿功夫已经给自己续了三杯酒一一喝干，接着，当着黎宁的面，他去吧台取了一只新杯子，笑嘻嘻地递给了贾靖，“别听他的，咱们继续喝。”
    “好。”
    贾靖抓起酒瓶就给自己倒了半杯，无视黎宁对她吹胡子瞪眼睛，跟沐开撞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
    好酸啊……
    晚上，黎宁格外沉默。
    “黎大夫，你还生气呢？我不就多喝了两杯？”她乖乖趴在床上，准备受刑。
    每晚最后一次针灸，总会让她疼得死去活来。
    黎宁白了她一眼，继续擦拭金针，冷冷道，“你喝成这样，待会疼得叫娘没人管你。”
    她扯了只枕头垫在脑袋下，舒舒服服地找个最佳位置，侧脸望着黎宁生气的模样，不由笑了。
    “倒是好久没叫娘了，还挺怀念的，不如就听你的，我分贝高，待会儿你忍着点啊。”
    黎宁突然想起贾靖是个孤儿，四年多前父母就去世了，他的手指微微一颤，锋锐的针尖已然刺进他的指腹。
    行针时，再次面对贾靖光裸的背部，他竟觉得下不去手。
    掌心冒出虚汗，眼前的光洁的皮肤更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虽然房间里暖气十足，贾靖还是打了个冷颤，背部的毛孔都紧缩起来，泛出一层鸡皮疙瘩。
    见黎宁迟迟不开始，她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黎宁手举着针，正望着她的背出神，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珠表情呆呆的，不知道他又神游去哪儿了。
    “我抽屉里有耳机，你要是怕我喊，拿去戴上吧。”
    刚说完，黎宁的脸居然倏地红了，他难得地放低了声量，柔声道，“随你怎么喊，把房顶喊掀了也行，不用在意我。”
    行针过程一如往常，她痛得晕了过去，但不得不承认，经过黎宁改良后的这套针法，效果显著，至少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头脑总是昏昏沉沉，出现越来越多的记忆断层。
    待她醒过来时，床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小狐狸。
    第二天是大年除夕，贾玲一早便赶了过来。
    她带了自己熬的鸡汤，洋洋自得地说是得自肖兰亲传，味道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贾靖尝了一口，大笑。
    贾玲问她笑什么，她答，她宁愿喝原始风味的蓝，不要贾玲的青，贾玲气得挠她痒痒，两人在床上滚成一团，黎宁在一边看着，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
    最后，贾玲硬是把满满一盒鸡汤都给贾靖灌了下去，还说里面加了人参，是特意去中药材市场买的野山参，把黎宁吓得够呛，赶紧抢着尝了一口，总算舒了口气，告诉贾玲，你上当了。
    贾玲气得不行，准备过完年就去找老板把钱退了，贾靖信誓旦旦地要陪贾玲一起去讨回公道，被贾玲一巴掌拍在床上。
    早饭后，贾玲见到黎宁给贾靖治疗的全过程，心疼得厉害。针灸完毕，她爬上床把贾靖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好像不再紧些，下一秒贾靖就会消失似的，然后便一直唉声叹气。
    “靖靖，你说你点子怎么就这么背？什么倒霉事都让你摊上了。”
    贾靖没吱声，把脸埋进贾玲的颈窝，心里暖暖的，就觉得这辈子也没白活，亲生父母不要她，但养父母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大伯接手后，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个疼她的姐姐。
    她早就让黎宁把她的病情瞒了下来，贾正堂一家并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还以为就像贾靖让黎宁说的那样，只是一般的慢性病，慢慢调理就能治愈。
    因而贾玲看到她遭罪，应该也只是以为她这慢性病，需要很久的治疗期，要长时间吃药针灸。她笑着嘟囔道，“姐，我要被你勒死了。”
    贾玲闻言，赶紧放开了她，待看到她笑眯眯的表情，不禁又锤了她的肩膀一下，“你要吓死人啊。”
    贾靖认真地看着贾玲，两人躺在床上，面对着面，“姐，你来陪我，我好高兴。”
    她的语气很轻，却异常郑重，贾玲笑容收敛，瞪着她竟慢慢红了眼圈。
    “靖靖，你说以前我怎么会跟你闹别扭呢？”贾玲搂着她的脖子，轻叹了一声，然后两人一起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不知怎么就聊起了王辉，聊起了唐河和艾佳，还有初高中时戏弄老师和同学的趣事。
    黎宁始终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安静地听着，越听越是惊诧，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贾靖竟会有那样一段荒诞叛逆，桀骜不驯的时光，跟现在的她相比，他几乎没法把她们口中的女孩和贾靖重合在一起。
    午饭后，沐开特意登门，敲开了贾靖的房门，他本意是想要嘱咐贾靖和黎宁晚上就别准备饭了，都到他那儿去，一起吃个年夜饭，饺子馅饺子皮他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替他开门的竟是贾玲。
    一转念，他就明白过来，贾玲应该是特意来陪贾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