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一下子被刺痛，立刻扭头，看向窗外。
    “我要出院。”她平静地说道。
    房间里静极了，仿佛连空气都沉淀下来。
    她没有勇气再看李烨霖，只能执拗地盯着窗外萧瑟的冬天景色，入眼的是苍茫而灰蒙蒙的天空，远处林立的影影绰绰的高楼，还有掩映在高楼间朦胧灰暗的晨光。
    她知道，如果站在窗口，她便能看见楼下修建得宛如删减版皇家园林般的小花园，若是在客厅，她便能望见一条不算宽阔的林荫道，林荫道的那头是雄伟的门诊大楼。
    前两天，林荫道旁还停着两辆黑色的特警防暴车，昨天就都开走了，连不时巡逻在周围的全副武装的特警也都不见了。
    想来，人已经抓住了。
    即使她的脑子再迟钝，她也记起来，按照霍艳秋和贾玲的说法，住院部一楼的枪战发生在上午10点多钟，那段时间，李烨霖和黎宁恰好出去了，不在病房。他们是否也在现场？是否也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是否也经历一番惊心动魄？
    可他们只字不提。
    尤其是黎宁，依照他的性格，楼下发生枪战，他怎么会忍住一个字都不说？
    再加上最近夏医生给她换了新药，对她的态度也大幅度地转变，冷硬执着的皇家京巴不见了，变成了家养的病猫。
    这些让她隐隐觉得，楼下发生的事，可能跟她有关系。
    但没人告诉她。
    她真是受够了这样遮遮掩掩的日子，受够了明知自己就要死了，周围的人还假装她是一个即将病愈出院的大好青年。
    她要怎样做，才能让李烨霖不因她的死去而受伤害？
    她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不怀揣着忧虑和牵绊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分手。”
    冷沉的声音突然响在她的耳畔。
    她咬着唇转回头，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的一瞬，立刻愣住了。
    李烨霖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眼中，渐渐溢出一层水雾，模糊了原本清透的眸光。
    她呆呆地望着他，胸口剧痛，一种难以名状的哀痛，一下子把的心都揪了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难以自控地，她的眼中也盈满了泪水。
    从没有什么时刻，让她这么心痛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停止了，她的全身都麻木得动不了，想要抬手擦掉李烨霖的泪，可她自己已经哽咽泣不成声。
    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和坚定，全都不翼而飞，这一秒钟，她竟为自己的理智和冷静后悔不已。
    飞快地敛下眸，盯着自己瘦削的手指，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手指紧紧合拢，直掐得掌心一阵剧痛。
    “李烨霖，”她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咱们……”
    分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身子已经被李烨霖粗暴地拎了起来。
    他狠狠地抓着她的胳膊，五根手指铁钳一般，几乎要她的骨头捏碎。
    “我不分手。”执拗专横的语气，说得极慢。
    两人的脸是紧挨着的，他紧闭着眼睛，呼吸沉沉，唇抿成了一条线，极力克制着自己。
    他的力量实在太大，她痛得喊道，“放手！”
    她看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水汽弥漫，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彼此对视。
    他狂乱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但眼底的沉痛依然越来越深。
    接着，他静静地笑了。
    她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手臂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他也看着她，深黑深黑的眼。
    “你让我怎么放手？”他低低缓缓地问道，嗓音沙哑得像在沙漠里晾干了好几天的人。
    她抿紧唇，强压下心头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哀伤，“放手吧，咱们都不要再骗自己了，现在的你都不像你了。”
    李烨霖还在笑，安静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加英俊动人，她却觉得心碎。
    他生气了。
    她还从没见过他雷霆大作彻底失态的样子，他总是很擅长克制自己的情绪，很少表露在别人面前。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李烨霖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
    终于，他慢慢松开手。
    她的心也开始一点点下沉。
    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时，他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腰，动作有些急躁地把她拥在了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看着我。”
    他低声命令。
    她毫无自信地抬头凝视着他，很快再次沉溺在他的双眸里。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给我听。”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句话。
    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专属于他的清新气息，那么浓烈。
    “咱们……怎样？”他低声诱哄，明显是在逼她跳入他的陷阱，再将她彻底摧毁。
    捏着下颌的手渐渐用力，他的眼睛直视着她，片刻不离。
    她咬着唇，想要从他虚情假意的笑中寻找一丝力量，让自己足够坚强说出那两个字，可努力挣扎半天，眼泪却突然迸出眼眶，一发不可收拾。
    李烨霖的呼吸突然急促，伪装的笑容也不见了，满眼慌乱地望着她，再没有刚才那股阴冷的表情。
    他低下头，轻吻着她的眼角，“你这样子，我迟早要死在你手里。”他喘息着喃喃道。
    她咬紧唇，因为用力，口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你不会死的。”她就快死了，不会再祸害他了。
    “在遇见你之前，我本来是很相信这一点的。现在，在我真的做出什么蠢事以前，咱们坐下来谈谈好吗？”
    他深深叹息一声，像之前一样把她拦腰抱起来，她看得出来，为了跟原来一样温柔他格外费了点劲。
    她的眼睛还是酸酸涨涨的，但看着李烨霖没法平静下来的无奈的脸，她怎么也提不起力气重提分手的事。
    她用胳膊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直到被他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但他没有松开她，而是直接抱着她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低下头开始吻她。
    “闭上眼睛。”他严厉地警告，自己的眼睛却睁得老大。
    她被他搂得紧紧的，趴在他的胸口没法动弹，不知怎么，她竟听话地闭紧了眼睛。
    他的吻又凶又急，明显就是在发泄着刚才的怒火，狂风骤雨般纠缠，淹没了她，她没法呼吸，挣扎了一下，却换来舌尖的一阵钝痛。
    他居然咬了她，还咬得那么狠，嘴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与他的味道纠葛在一起，混合成更加狂烈而苦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