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皮又是一跳，他别开脸，但片刻后又把脸转向她，然后散漫地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道，“不必客气，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天职，更是为医者的乐趣所在。”
    他乌黑的眼珠望着贾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病情罕见的患者，简直就是个大宝藏。”
    贾靖的脸色依旧苍白虚弱，听到黎宁这话，她的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大宝藏？那我不是亏了？我的命和大宝藏相比，显然大宝藏更有价值。而且若是你没能治好我，我翘辫子了，在你把我当小白鼠期间，你也能收获良多，或者你一不小心，我这只小白鼠为医疗事业贡献了自己，化作一道青烟随风逝去，不是更憋屈？怎么看，这都是赔本买卖啊。”
    黎宁盯着她，突然大笑起来。
    他的纤纤食指指着贾靖，笑道，“你属什么的？属狐狸的吧？像你这样算计，全世界的钱都被你一个人赚了，你还得让大家对你感恩戴德是不是？”
    “感恩戴德倒不必，就是你将来坐上黎家家主的位置时，能以你家族的名义适当购入李氏的一些股份就好了。”
    黎宁笑得更厉害，“女大不中留，你还没嫁进李家，就开始为李家谋算了，想利用黎家家族的声望力挺李氏集团？你这算盘打得叮当乱响啊。”
    贾靖嫣然一笑，“强强联合李黎双赢不是很好？”
    黎宁白了她一眼，“双赢？怎么赢？黎家又不做生意，能得到什么好处？”
    “股份不是钱吗？李氏赚钱，你们怎么可能没有红利拿？”红利大大滴！
    黎宁嘁了一声，“黎家的声望就值那点红利？”他摆了摆手，又笑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贾靖笑容一顿，微敛起眸。
    她没想到，跟黎宁插科打诨竟被他识破了。
    李氏将来能得到黎家家族的支持固然好，毕竟黎家人脉极深，认识的都是高官政要，对李氏必然有帮助，可她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李氏。
    其实她倒不是想要跟黎宁讨要什么条件，她也没那个资格。黎宁若是能把她的病治好，无异于她的救命恩人，但是……
    她抬眼望着黎宁，缓缓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黎宁撸了撸他的大胡子，隐约猜出了她想要说什么，眼睛不禁微微一眯。
    “他不能死。”她一字一顿，嗓音艰涩。
    黎宁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怒道，“你就对我的医术这么没信心？你认为我救不了你？再说，那小子也不像是能为你殉情的人。”
    殉情这两个字，叫她的心无声一颤。
    单是想一下，她的鼻子已经发酸。
    她拢了拢头发，嫣然一笑，“只要你答应我，我会是你见过的最配合的小白鼠。”
    ……
    刚推开门，黎宁就看到李烨霖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深沉的目光只是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便快步走进了卧室。
    嘭——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听不见里面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刚才，他答应了贾靖的请求，但他对此深深不以为然。
    夏医生匆匆迎了过来，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小黎，我的病人情况如何？”
    他沉吟片刻，中肯地答道，“不太好，她的体质太特殊，我以前没见过。所以，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我还不能确定，必须观察几天。明天早上开始，我每天会过来给她行针，先看三天吧。”
    夏医生摸了摸下巴，叹息一声，“李少那边，我劝不通，他还是坚持请你爷爷过来看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爷爷病好后，你给我个信，李少刚才透了口风，他准备亲自登门拜访。”
    “好吧。”他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说道，“我还有个病人，我就先走了。”
    ……
    他的车就停在住院部大楼底下，一辆灰色的辉腾。
    车厢里散发出清淡的草药味，他把背包往后座一丢，顺手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盒薄荷糖，含了两颗。
    靠着车座椅，他眯缝着眼睛，脑海里回顾着刚刚给贾靖针灸时看到的场景。
    “真是见鬼了！”
    他含糊不清地咒骂了一句。
    家族里一位长老曾说过，他拥有一颗堪比计算机的脑袋，外挂复印扫描一体机，但凡是经他过目的，不管是文字还是实体，他都能分毫不差地印在头脑里，经久不忘。
    正是因为如此，他被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跟着爷爷黎紫霄见过大大小小各种场面，在他所接触的病人里，还没有谁在行针后出现贾靖这样的状况。
    他在大脑里搜刮一阵，没有找到可用的信息，不禁懊恼地又咒骂了一句，一伸手，把前挡风玻璃下的蓝牙耳机拿了过来挂在耳朵上。
    运动手表兼有手机功能，是他专门订制的，他在表面上轻划了一下，直接给黎紫霄拨了过去。
    很快，蓝牙耳机里响起黎紫霄沙哑的嗓音，“宁儿，动作挺快的嘛，结果怎么样？”
    电话那头，黎紫霄似乎情绪不错，说话都带着笑声。
    人前，他尊称爷爷为家师，人后，他跟爷爷两人无话不谈，更像是忘年交。
    “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嘚瑟地问道。
    老爷子脾气一向和顺，对什么事都看得很淡，尤其是对他最得意的这个孙子，外人都说他把这孩子惯得没边，家里养了个小霸王，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在他的观念里，只要不越过底线，孩子的成长就该成犯错误开始。
    黎紫霄呵呵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先听好消息。”
    黎宁嘁了一声，有些得意道，“今天这个叫贾靖的女孩真是个宝贝，爷爷你不知道，她的体质很特殊，百年难遇啊，您看我都跟您行走江湖有十五年了，可是，像她这种体质，我都没见过。”
    “什么体质？”黎紫霄感兴趣地问道。
    “您创的那套针法，对她没用！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只能说，您那套针法对她无效，根本查不到病灶。而且，以她的身体反应，她这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是绝症里的绝症，要是往小了说，如果能对症下药，基本可以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