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
    修长的指间，香烟无声无息地燃烧。
    慕皓泽平静地看着李烨霖，“你可以不信。”
    李烨霖点头，笑道，“对，我不信，我信你，我就不是李烨霖了。”
    他止不住地笑，他居然还站在这里，站在这里听慕皓泽胡说八道。
    可他的脚像生了根似的，拔也拔不出来。
    慕皓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也可以自己去查，但不会有结果，就像你派人查我。”
    慕皓泽偏头吸了口烟，目光落在那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当中。
    一辆已经被烧成黑色的汽车框架，突兀地停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马腾已经跟其中一名黑制服交谈起来，看样子谈得不错。
    社交是马腾的强项，这方面他一向倚重马腾。
    李烨霖的笑声渐渐停了。
    他转回头，平静地笑了笑。
    “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我没兴趣。”
    李烨霖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他垂下眸，条件反射地就看到李烨霖中指上的戒指。
    那枚与贾靖款式一模一样的对戒。
    他的心被刺了一下。
    他自嘲地笑了笑，极淡，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夹在指间的烟又被他送到唇边浅浅地吸了一口。
    睫毛掩下，敛去了眼中所有的复杂情绪。
    “通知你三叔，派人24小时守在住院部的监控室里，每4个小时换一次人，大楼所有出口、通道、以及天台、厕所都要布控，住院部所有医护人员、清洁人员和其他工作人员，谁都不能离开大楼，就在楼里给他们安排食宿。
    并且，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贾靖出院，所有病人家属不能来探视，在院的病人也不能出去，如果有其他医护人员需要进入大楼，必须进行身份确认，登记在册。
    她的病房，白天和晚上都要有人，每隔一天换一次病房。
    还有住院部对面的门诊大楼，也要层层布控，进出人员随身携带的包也要检查。”
    他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烨霖，轻声道，“我要她活着出院。”
    说完这番话，心中某处，开始隐隐作痛，越来越强烈，夹着烟的指尖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这段时间的安全，就拜托你了，她出院之后，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一定全盘相告。”
    如果有一线可能，他怎肯将贾靖托付给李烨霖？
    但现在也只有李烨霖才能给贾靖他所不能给予的照顾，也只有李烨霖能保证贾靖的人身安全。
    欧阳刚出事，他若对贾靖表现出更多的关心，只怕贾靖会成为下一个欧阳岚清。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她觉得闷了，就让贾玲和贾叔过去看她，霍艳秋也可以。”
    他不喜欢那个叫霍艳秋的女孩，但贾靖似乎跟她关心亲密，他希望她能快乐。
    李烨霖心中巨震。
    凌霄也是神情凛然。
    李烨霖与慕皓泽对视片刻，两人都没吭声。
    平静的气氛，让这冬日的阳光也变得幽冷沉寂。
    李烨霖侧过脸，抬头凝望着前面不远处高高耸立的住院部大楼，对凌霄道，“送我过去。”
    “是。”
    凌霄凌厉的目光看了一眼慕皓泽，架着李烨霖继续朝前走。
    李烨霖没回头，但他知道，慕皓泽还站在原地望着他。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愤怒与苦涩交杂在一起，又有种莫名的哀伤。
    天很蓝，就像初遇贾靖的那个早晨，柔亮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上裹了一层淡淡光辉，她白衣仔裤，眼如点墨，看起来是那么明艳动人。
    ……
    手术室外。
    贾正堂和肖兰都来了。
    他们站在手术室的门外，看到李烨霖和凌霄从电梯里出来时，都是一愣。
    而被一群保镖簇拥着坐在椅子上、面色难看的李世闽更是吃了一惊。
    他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小霖，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吗？”
    他震惊又心疼地打量着李烨霖脸上和衬衫上的血迹，怒气冲冲地对身后的保镖吼道，“还不去叫医生！”
    “我没事。”
    话音刚落，人就倒了下去。
    ……
    贾靖一直在做梦，脑袋也浑浑噩噩的。
    在梦中，她迈着双腿，动作矫健地奔跑在一个陌生又茂密的丛林里。
    到处都是绿色，浓墨一般的绿。
    鼻间，也都是植物的叶子和泥土混合起来的清新味道。
    她的视线异常清明，浑身充满了力量，只要脚尖轻轻一点，就能飞跃枝头，自由穿梭在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中。
    这诡异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抓不住头绪。
    “她就快死了，不能让她死。”
    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响在她的耳畔，接着便是一阵她听不懂的喃喃咒语声。
    她猛地回头，立刻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近在咫尺。
    是一个女人，一个外国女人，娉婷美丽。
    女人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澄澈明亮，友好地看着她。
    “你是谁？”
    她一下子从高高的枝头栽了下来，奇迹般地没有摔在地上，而是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那个女人却仍站在高处的树枝上，赤着双脚，低头看着她。
    这时她才注意到，女人身上跟她一样穿的是雪白的病号服。
    女人眼中流露出歉意，“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贾靖心头猛地一震，接着就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开始慢慢变化，最后变成了一张她熟悉的面孔。
    灰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苍白的左唇边，有一颗浅浅痣，她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件白大褂。
    “怎么是你？”
    她惊恐地问。
    林娜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支装满黄色药水的注射器，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我带你回索马里。”
    她尖叫一声。
    场景突然变换。
    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她独自坐在长椅上，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惬意地闭着眼睛。
    刚才的惊恐都消失不见了。
    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安逸而平和。
    “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父母的骨灰，凌霄已经带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李烨霖坐在她的身旁，微笑地看着她。
    “骨灰？”恐惧席卷而来。
    “是从索马里带回来的，你父母一年前过世了。”
    她开始发抖。
    忽然，贾怀德凭空出现，站在她的面前，表情凶恶，眼神一如往常的冷漠，闪着寒光。
    “你还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