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了，她没事就好了。”
    欧阳岚清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郁忧伤，仿若这冬天的夜，寒冷而绝望。
    或许是已经把话都说开了，这个男人的脸上不再顶着一张面具，完全彻底把他真实的一面展露在她的面前。
    她有种感觉，欧阳岚清之所以能跟她开诚布公，是因为他认识她已久。
    从第一次在酒吧见面，他站在吧台后面，充满警惕，又满身敌意，好像她亏欠了他什么。
    今日，他更是毫无顾忌地谈论李家，谈论他和李昌岚的往事。
    此时听到欧阳岚清这句话，她只觉得心痛，又有一股愤怒突然窜了出来。
    当她用力地把车门摔上，走进寒风凛冽的街道上时，她感到脸是痒痒的，凉凉的。
    ……
    和李烨霖的冷战还在持续。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她又去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李昌岚一人。
    她进门的时候，李昌岚正躺在床上，望着窗口的风信子发怔。
    屋里的电视没开，手机远远地放在了桌上，床头的一本杂志也安安静静地搁在那里没动。
    听到响声，李昌岚迅速把脸转了过来，看到她时，李昌岚脸上似乎闪过一抹失望。
    贾靖假装没有看出来，满脸笑容地走过去，“大姑，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李昌岚和蔼地笑了笑，轻声埋怨道，“小靖，你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怎么不在家复习功课，又跑医院来了？”
    “大姑，我怕你在医院寂寞，陪你说说话不好吗？再说，功课我都复习得差不多了，不用为我操心。”
    贾靖给李昌岚接了杯水，扶着她坐起来靠着床头。
    李昌岚喝了一口，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笑道，“你这孩子，什么叫复习得差不多了？你们学十几门课，还不得科科都要看上十遍八遍才行？我已经好多了，也不寂寞，在床上躺会儿自己都能睡着了，跟平时在家里不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病了之后，特别嗜睡，每天都能睡上十七八小时，你这会儿来算是赶巧了，我也是刚醒。”
    “刚醒？您中午吃饭了吗？”贾靖惊讶。
    李昌岚拍了拍贾靖的手，笑道，“吃了，吃完就睡着了。”
    贾靖低头瞥了眼李昌岚抚在自己手上的左手，白皙的手腕，已经戴上一只洁白莹润的和田玉手镯，恰好挡住了手腕中间那道狰狞的疤痕。
    她抿唇笑道，“那敢情好了，吃完就睡，身体好得也快。”
    李昌岚眼角现出细细的纹路，慈爱的笑容如春风拂面。
    “你这丫头，心里想着的不是这个吧，也就你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进来之前，护士刚走，给我量了体温，已经不发烧了，我准备再住两天就回家，在医院里总觉得不如家里舒服。”
    “也是，医院终归不如家里方便自在，您准备回哪个家啊？桃源庄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李昌岚闻言眉头微蹙，笑容也僵了僵。
    贾靖心里突地一跳。
    糟糕，说错话了。
    片刻后，李昌岚又拍了怕她的手，温和地说道，“我准备回桃源庄，那儿空气好，人没那么多，更合适我养病。”
    整个下午，李昌岚没提欧阳岚清一个字。
    不过，她敏感地发现，李昌岚的视线时不时就飘到窗口，盯着那束风信子，眼神沉默。
    窗外，太阳渐渐西落，在窗台洒下一片淡淡金光。
    她抿着唇，一边削着苹果皮，一边状若无意地问道，“大姑，姑父最近很忙吧？”她一次都没在医院看到过郝少华。
    她一直觉得，郝少华看起来比李昌继一家要顺眼得多，人也和气，不在她面前拿姿态，摆架子，很有大家风范，李昌岚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但昨天，在她知道郝少华是同性恋，并因为家族联姻才娶了李昌岚后，她只觉得可悲。
    他跟李昌岚一样可悲。
    李昌岚面带微笑，看着她娴熟地将苹果皮一圈圈削下来，中途没有一次断开，赞道，“小靖，你这手法真好。”
    贾靖笑了笑，“我削的不好，您看我削的皮多厚，就怕断了。”
    显然，李昌岚不想谈及郝少华。
    贾靖轻叹一口气，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李昌岚。
    “大姑，您喜欢看小说吗？我家里很多，都是玲玲从网上买的，她喜欢看。有不少是她在网络上看了，觉得写得不错，又买了实体书，我看您现在闲着也无聊，不如我明天给你带几本过来看吧？”
    李昌岚眼神示意她坐下，笑道，“好啊，我年轻那会儿就喜欢看小说，后来结婚了，就不怎么看了。”
    “您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古言还是现言？重生穿越玄幻灵异还是虐恋耽美竞技仙侠？对了，还有校园文，像《致青春》这样的书，还拍成了电影。”她兴致勃勃地问。
    李昌岚噗嗤笑了，“看你说的，像顺口溜似的，哪里是玲玲在看，我看是你一直痴迷吧？《致青春》这部电影我好像听说过，没时间看，不如就看看《致青春》这本吧。”
    “好！我明天就拿来给您看。不过小说和电影的结局不一样，小说里，男女主人公因为性格，最后到底是分开了，再次见面，也没能改变什么。我还是喜欢电影，男主角从海外回来后，终于敞开心扉，敢对女主角说爱，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贾靖望着李昌岚，李昌岚神情怔忪，好像一下子丢了魂。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恍然醒过来似的，笑道，“电影里的情节总是要迎合市场，符合大众的观影心理，不能搞得太现实，太残酷，否则那就不叫艺术了，也不能吸引别人去观看了。”
    “大姑，如果老天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让你回到大学时代，一切从头开始，可以重新选择，你愿意吗？”谁会不愿意呢？
    李昌岚没吭声，抬手抚了抚她的头，慈爱的眼神，让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心微微一颤，在听到李昌岚的话后，却是立刻僵住了。
    “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