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皓泽静了一瞬，似乎有些失神，接着，他淡淡一笑。
    “好。”依然清润的嗓音。
    说完，他低敛了眸，转身走了。
    贾靖和李烨霖携手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一排青绿的松柏后面，再也看不到。
    李烨霖低头看着她，漆黑的眼如墨渲染。
    “咱们也走吧？”
    眼圈还红红的，他看着心疼。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贾靖红了眼睛。
    第一次是在浮光会所外面，他提及王辉和洛嘉明，她不知为何突然就闪出了泪光，那时，他竟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第二次是在雅苑，她对他倾述她与洛嘉明的过往，那天，他第一次把她拥进了怀中。
    而今天，她是为了自己父母的遗骸仍漂泊在异国他乡，无法回归故土，望着她委屈的眼神，他没法不答应她。
    思来想去，只能等凌霄痊愈，让他亲自跑一趟，他才能放心。
    贾靖回头看了眼洁白的墓碑，点了点头。
    “嗯。咱们去看看凌霄吧，要不然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吧？”
    李烨霖笑了笑，“醒了，今早我给他去过电话，已经能正常讲话了，他说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出院。”
    贾靖不信，“那么重的枪伤，一个星期能出院？”
    “他受过专业训练，体质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怪我那晚太轻率了，冒冒失失地跟贾凯跑出去，否则，他就不会为了救我受伤了。”
    “不怪你……”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走出华山公墓的大门，下了台阶，迈进了路东侧的停车场。
    停车场占地宽阔，但也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车辆。
    两人上了车，缓缓驶了出去。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路西侧的停车场上，慕皓泽那辆烟灰色的路虎车还停在路边，并没有离开。
    副驾驶位上，慕皓泽侧目静静地望着从大门口走出来的两人，隽秀的脸庞没有半点表情，淡淡的，只有他的眼睛，隐隐闪着深深的晦暗之色。
    “慕总，我送你回酒店吧，还有五个小时，飞机就起飞了。”
    马腾坐在驾驶位上，有些着急地看着慕皓泽。
    慕皓泽没出声，抬手把一支烟含在嘴里，火光跳动，他深吸了一口，偏头望向窗外。
    这时，贾靖和李烨霖已经进了停车场，两道年轻的身影充满青春活力，他们手牵着手，挨得很近。
    他的目光始终定在他们扣在一起的手上，直到他们站在了那辆显眼的红色跑车的车头前面。
    耀眼的阳光下，那两个人面对着面，彼此凝望着，又说了些什么，接着，李烨霖便低头吻住了她，一个热烈而绵长的吻，他似乎又看到在医院走廊里的那一幕。
    他指间的烟微微一顿，然后又慢慢送到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
    “你先回去，把我的机票取消。”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马腾愣住了，目光不由也移到了外面那两个人的身上。
    慕皓泽静静地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嗯，你去吧。”
    马腾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后，低声道，“是。”说完，他推门下车，离开了。
    车里一片寂静。
    慕皓泽换到驾驶位上，降下车窗，把烟丢了出去，然后发动车子，看着红色跑车离去的方向，慢慢地跟了上去。
    他离他们很远，但好几个红绿灯后，他依然稳稳地跟在李烨霖的车后。
    当他们的车驶入医院大门时，他把车停在了大门内路边的树荫下，升起车窗，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车内，只开了换气扇。
    他又点了根烟，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他的指间。
    不时有人从车旁经过，但大多步履匆忙，没人会往车里看，即便看了，黑色的保护膜遮挡下，也看不到车内的人。
    他盯着贾靖和李烨霖的背影，看着他们十指相扣走进了医院大楼。
    他以为会等很久，正望着门口出神，就见他们又走了出来。
    看样子，很高兴，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们开车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选了靠窗的桌子，面对面地坐着。
    她巧笑倩兮，与对面的李烨霖聊着天，而李烨霖深沉的眉眼也含着笑。
    他的车就这样缓缓地从他们的旁边经过，开走了。
    ……
    贾靖和李烨霖吃完午饭，直奔海市人民医院。
    病房的门虚掩着，刚推开门，就见贾正堂坐在床上，手指着桌上的半杯水，慢吞吞又急切地说道，“面。”
    肖兰站在桌旁，一脸紧张，在听到贾正堂的字后，叹了口气。
    贾正堂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脸立刻垮了下来。
    贾玲几步走过去，像教孩子一般，眼神期待地看着贾正堂，拖长的声音道，“水——”
    “谁？”贾正堂模模糊糊地跟着说道。
    贾玲的眼睛立刻亮了。
    贾靖惊喜地与李烨霖对视一眼，赶紧跑了进去。
    “大伯，你能说话了！”
    这时，屋里的人才注意到贾靖，以及从门外走进来的李烨霖。
    护理员张念站在床边，解释道，“现在只能说一个字两个字，多了不行，需要长期专业的康复训练才能恢复语言功能。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
    “一年？”
    贾靖激动得差点伸手去抓张念的胳膊，“你是说，我大伯最迟一年就能正常跟人说话了？”
    “是的，主要还得看贾叔是不是敢开口练习，语言，还是需要多说多练。”
    “大伯一定可以的！我们都可以陪他练习说话！”
    贾正堂看着贾靖兴高采烈的样子，笑了，忍不住抬手指着她，“靖……”
    贾玲打了一杯水，刚放到桌上，听到贾正堂喊贾靖的名字，立刻兴奋地喊道，“爸，你能叫靖靖的名字了！”
    她眨着眼睛看着贾正堂，“爸，你叫我的名字试试。”
    贾正堂瞪大了眼睛，憋得脸都红了，硬是没叫出来。
    贾玲也急了，“爸，你就是偏向她！”
    贾正堂一听，更着急了，越急越说不出。
    贾靖走到贾玲身旁，悄悄用手捅了下她的胳膊。贾玲扭头瞥了她一眼，再回过头看看贾正堂，笑了。
    她拿起桌上的水递到贾正堂的面前，“爸，叫不出就叫不出，我不急，你喝点水。”
    贾正堂望着贾靖，又看了看贾玲，眼眶突然红了。